阳光透过纱帘一点一点的洒进来，陈漫先睁开眼睛，他看见熟睡的李芜，长长的睫毛上渡着一层金晨。
他身体软绵绵的不剩什么力气，干脆用手掌捂住李芜的脸，“起来吃早饭。”
棱角分明的脸一只手盖不全，贴近的年轻肌肉充满力量感，明明大家都长大了，但好像只有别人变成了可以去任何地方的大人。
李芜醒来眼神还很不清醒，他看见陈漫，第一反应是伸手抱进怀里，梦呓一般说：“要考试了。”
陈漫没有动，他等李芜彻底醒来才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说：“早饭吃海鲜粥油条跟豆浆。”
李芜从短暂的失神中反应过来，他翻身把人按身下，棕黑的眼珠子紧紧盯住不放，“早安。”
他冷静的问：“介意你男朋友耽误点吃早餐的时间吗？”
陈漫气息奄奄，“介意。”
李芜不为所动，在离陈漫唇一指宽的距离才停止靠近，“昨晚我们只是亲了亲，什么都没做。”
陈漫不想回忆昨晚，“胸口闷。”
李芜笑起来，安慰似的贴了贴陈漫略显苍白的唇，“是我错了。”
陈漫镇定的撇开脸，一睁眼，他不止有了男朋友，还在阳光灿烂的早晨感受到了男朋友的先天优势，“你顶着我腿了。”
李芜正经科普：“说明我健康。”
不怎么健康的陈漫：“……”
吃完早饭，到了集体运动时间，李芜发现水母阿伯动作心不在焉，一直在注意他，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他悄悄往那边挪动几步，水母阿伯却似见鬼呲溜一下跑开，中途不忘回头用眼神震慑他不要靠近。
李芜：“……”
运动完成后可以自由活动，陈漫带着李芜去了海洋生物标本馆，这个地方他看腻了，但李芜没有，所以大概会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他淡淡的想，他可真是个尽职的好男友。
馆内安静的只有海螺被放大的声音，两人气氛逐渐微妙，陈漫想着要不顺势牵个手浪漫一下时，迎面看见极其不健康的一幕。
一个穿着喊一声疗养院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手拿束缚带，正在捆绑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大小的小女孩。
是熟人。
还是不太友好的熟人。
陈漫顿了顿，伸手牵住李芜的手，主动朝中年女人打招呼：“夏悉。”
目光向下，小女孩抬起的脸布满痛苦，嘴里套着限制器无法言语，看过来的目光透出一种古怪的阴郁，陈漫视若无睹，“许绮贞。”
夏悉三两下捆完，目光掠过陈漫，落在李芜身上，“好久不见。”
李芜没什么表情，他大学前两年常来喊一声疗养院做志愿，由此认识夏悉，仔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五年没联系过了。
五年之后，陈漫愿意见他了，他才从宋竟口中得知，八年前陈漫转院的事情是个骗局，这代表当年不止夏悉骗了他，整个疗养院的人都骗了他，“好久不见。”
气氛古怪起来，陈漫突然想起当年的一些糟心事，比如他用自杀逼过李芜，比如他欺骗过李芜。
过去实在太久，其实已经记不起来细节，陈漫觉得没意思，主动介绍说：“李芜现在是我男朋友。”
夏悉瞪眼，“陈漫，我是不是太久没关你小黑屋了？”
“明日周三，你给我安生点！”
头顶的贝壳装饰在震动，夏悉拎起许绮贞大步朝出口走去，气势汹汹中仿佛带着一点似恼似怒的东西。
李芜很沉默，他的视线落在陈漫牵他的那只手背上，苍白的，冰凉的，带着一些细小伤痕的，是一种不该出现在成年男性手上的脆弱。
这种脆弱是陈漫不会照顾自己造成，还是陈漫无法照顾自己造成？
李芜的目光过于有实质感，陈漫感到发烫，他松开手，若无其事的说：“夏悉这忘性了不得哦，明明上周四才关我小黑屋来着。”
手中的温度失去，李芜蜷曲了下手指，他知道小黑屋是用来安置过激行为病人的地方，只是像陈漫这种乖巧乐观的病人怎么会被关？
李芜忍不住阴暗的想，陈漫是不是受到了虐待？
“周三怎么了？”与陈漫重逢后，他心中疑惑太多，“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陈漫笑了笑，“我们院里有一个病人，喜欢在每周三下午申时三刻跳楼。”
故事开头总是惊人的相似，李芜这次没有配合陈漫，而是直白点明这个病人跳楼跳的准时准点，跳楼地点多半也是固定的事情，“疗养院最高三楼，只有主楼建有天台。”
基于这种病人的特殊性，小黑屋多半是关不得，疗养院应该有相应的措施，“可主楼外没有什么安全装置，我猜是缓冲气垫。”
“院里上周四关你小黑屋，跟这个病人脱不开关系吧。”李芜问：“陈漫，你跳楼了吗？”
陈漫心情复杂起来，是一种类似于儿大了不好忽悠的感觉，“怎么说呢？”
“上周三申时三刻...”陈漫试图以一个比较合理的动机说明自己的行为，“我一时兴起，替那个病人跳了个楼。”
“那个病人吓坏了。”
李芜想起高中学校的废弃教学楼，想起年少的陈漫在天台压檐墙上走来走去散步的事情，他盯着人想，跳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个人都会有一时兴起的时候，“你明天还跳楼吗？”
“带我一起好不好？”
陈漫：“……”
陈漫有点分不清李芜是不是在认真，不敢随便敷衍，“你知道吗？这里的病人最会骗人。”
也许李芜是对他白月光滤镜太厚，才一时上了头，“夏悉带走的病人叫许绮贞，她是反社会人格障碍，早些年因杀人未遂登报过两次。”
陈漫点醒李芜，“我呢，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是自己激进了，李芜淡淡想，陈漫是感受到了吗？重逢后，他未把他当成病人看待。
那陈漫知道他不是‘未’，而是‘从未’吗？
“六七年前，我不止一次整理过你们的病案室，对一些特殊病例印象深刻。”当年的伤害太尖锐，他捡着不太尖锐的先试探，“你还记得吗？”
陈漫视线下移，笑了下：“是嘛。”
他看着李芜身上柔软宽松的病号服，问：“你打算呆几天？”
李芜静了静，说：“我申请了十天假期。”
约会算是彻底毁了，陈漫心里叹口气，说：“那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吧。”
疗养院里的超市不大，胜在种类齐全，选了衣服，一些生活用品，结账时，陈漫问有没有安全套？
收钱的大叔见怪不怪，偷摸的从身后抽屉拿了一盒出来，“只有这种。”
李芜：“！！！”
回到房间拆衣服，李芜面上淡定，目光触及那一盒安全套，手指控制不住力气，标签牌飞了出去。
房间是极简风的单人间，陈漫捡起标签牌扔垃圾筒，拿起那盒安全套扔床头柜里，想起来也许应该解释一下，“你想的话我们就用。”
李芜措不及防，脑子里炸开一朵烟花，他觉得不行，太快了，他根本忍不了，可陈漫连接个吻都会胸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重逢第一天陈漫对他提出交往，重逢第二天陈漫对他提出上床，李芜现在根本不能思考，什么自持冷静，面对心上人这样的攻势，什么狗能冷静下来！
李芜目光紧紧跟随陈漫，克己复礼的劝彼此：“你别这么对自己（陈漫）。”
还是那样的正直又认真，陈漫想着平平的哦了一声，拿着衣服到阳台放进洗衣机里。
阳光大面积洒落，陈漫静静地看房间里的李芜整理东西，他要安全套的时候其实没想那么多，也许是受昨晚的亲密影响，毕竟李芜表现的非常想要他。
午饭时间，宋竟过来蹭饭，他看陈漫那副道心依旧的样子，撞了撞李芜手臂，有恃无恐的问：“怎么样了？”
李芜已经从只能看看的安全套折磨里走出来，“腹肌看了。”
宋竟一怔，受到冲击声音都大了起来，“看什么腹肌！”
陈漫抬头看宋竟，放下筷子，正式宣布：“正想告诉你，我和李芜恋爱了。”
宋竟简直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陈漫解释：“昨天我提出来，他答应了。”
短短几十秒就颠覆了宋竟二十几年来的认知，“…你真喜欢腹肌啊？”
吃完饭，和病人坐一起看电影，宋竟两眼无神，还是无法相信青梅竹马喜欢腹肌！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看清陈漫房间阳台上晾晒的陌生衣服后，宋竟一口气卡在胸膛只觉得要憋死了，“……”
烦躁的拉开床头柜，一个崭新的蓝色盒子大大咧咧的躺里面，‘安全套’三个字让宋竟脑瓜嗡一下巨响，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就一晚上怎么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李芜，我有事要问你！”
宋竟兴师问罪的抓出李芜，嘭一声摔上门，又轻轻推开一条缝，对里面的陈漫说：“宝儿，你在房间自己玩会哈。”
关紧门，宋竟想抽烟，但这地方禁烟，他咬咬牙忍耐住，“我真后悔带你来见陈漫！”
李芜笑，“陈漫想见我。”
宋竟知道他喜欢陈漫是在大学毕业后，迟钝的很，经别人提醒才发现，哪有男同学会这么执着的找另一个男同学？
这些年宋竟帮着陈漫隐瞒，看着他苦苦找寻，看着他无数次绝望，哪怕一次，哪怕一次告诉他人还活着，他也不至于熬成心病，“幸好，他想见我。”
没完没了是吧？宋竟扯扯头发，艰难表达：“你喜欢他，就算现在你们是两情相悦，那也不能...不能……”
宋竟一个单身直男接受同性恋已经足够吃力，一想到某种画面脸色更难看了，“人是会变得，你们这么多年不见，起码要了解清楚才能…怎么能刚见面就…这么不负责！”
“我们没有□□。”李芜看宋竟白红交替的脸皮，冷静打断：“你误会了。”
宋竟：“......”
薄薄的一扇门能挡住什么声音？陈漫感到无奈，打开门，顶着视线焦点，说：“别闹。”
“安全套是我买的。”
陈漫对宋竟澄清：“是我急切了。”
李芜：“.......”
宋竟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他觉得这个世界疯了，疯到他那道心坚固的青梅竹马都馋上腹肌了！
“你...你身体不好，千万别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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