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的日期翻到高考前的假期，内卷四人组约在温泉酒店放松心情。
姚女士三番四次来电，宋竟无法半途离场。
不是第一次了，陈漫想，自他和宋竟的关系重新亲密后，姚女士来找过他一次，请求他放过宋竟。
陈漫把自己埋进水里，他们当时好像发生了争执，姚女士说他应该死在那场灾难中。
等长大就好了，他想，等长大了，或许就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现在只要宋竟不放弃，他就不会放弃。
少年匀称的身体在水雾中隐隐现现，李芜看的脸红耳热，他推着仲南背过身去，“不准看。”
仲南简直没眼看青梅竹马这德行，他小声骂道：“你他妈的快表白吧。”
“等高考完。”李芜很早以前久决定好了，“等毕业晚会那天。”
感情的事情要认真对待，他要让陈漫感受到他的真心。
无论得到什么结果，他想明明白白的告诉陈漫他的喜欢。
是热烈，是珍贵，是唯一。
从初中时期开始的情愫。
高三这一年跟陈漫分到一个班，第二学期又成为陈漫的后桌，他很高兴。
一开始有些忘乎所以，以后不会了，他现在希望陈漫有自己的热爱，开开心心的生活。
李芜泡的整个人都红透了，他醉了一般情不自禁的跟陈漫说头有点晕。
陈漫后知后觉的发晕起来，他思绪发散跟仲南说跟李芜回房间休息休息。
仲南早遭不住这两人，马上说好，“我再泡会儿，晚点去找你们。”
陈漫跟李芜回到房间，一块躺进软乎乎的被窝里，慢半拍的相互看着。
心跳声太大了，陈迟疑的用手碰了碰李芜的脸蛋，“你不舒服吗？心跳好快。”
李芜忍住没蹭陈漫的手指，小声说：“别管它。”
“它下流。”
陈漫没听懂，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看见两行血从李芜的鼻子里流出来，他惊的一下坐起身来。
眩晕中，陈漫从床头柜里抽来纸巾捂住李芜的鼻子，不知所措的说：“你流血了。”
李芜傻了，他捂着鼻子下床去卫生间里处理鼻血，镜子里的人双眼湿润，情态柔软，像在求爱。
李芜心慌慌，他不想这样的，可心上人那样乖巧的望着他，他控制不住。
陈漫脑袋还晕着，他拥着被子看李芜走近，跟软脚虾一样掀开一角，像在邀请。
李芜更不行了，他小心又注意的躺进被窝中，看着陈漫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忍住问陈漫大学还愿不愿意见他？
没有得到回应，他放肆的凝视陈漫的睡颜，直到进入梦乡之中。
到饭点，仲南回房见亲密睡一起的两人，心口不由一窒，酸溜溜的掀开被子大喊吃饭。
三人在酒店吃饭，说高考的事情，李芜对陈漫全是鼓励认可，还跟老妈子一样叮嘱要带的东西。
仲南眼差点瞎了，他受不了的说：“高考当天一起去学校吧？路上可以相互检查。”
李芜很是赞成，陈漫吃了点东西，脑子清醒许多，以不想分心否决了这个提议。
“考完再见吧。”陈漫脑子越来越清醒，他知道那将是他和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于是他又说了一次：“考完再见。”
——②
事故发生这一天，天气晴朗，街道安静。
陈漫满身血污的站在学校对面，这时候高考已经开始。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像卡住了一样一顿一顿的发白。
没有机会了，陈漫磕倒在地上，巨大的白噪中，他看见瘦长干尸一样的女人缓缓低下头来。
“跟我走吧......”
再次醒来，不知道是高考后的第几天，陈漫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像一个人偶一样，对外界毫无反应。
周围出现很多人，每天都有人来，他望着天花板，眼前是卷曲枯燥的线条，耳朵里是百足虫陷在泥海中爬行的声音。
昏迷前，那个女人好像俯下身抱住了他。
时间流逝，一天夜里，陈漫惊醒，那个女人不见了，他发现自己四肢被绑在病床上，被子掉在地上，空调冷的人打颤。
他的挣扎引来了值班的护士，值班护士叫来了赵医生，他才知道他在精神病院的病房里。
第二天，陈漫被迫做了很多测试，他被束缚着双手，断断续续听见一些事情。
听说高考那天，他试图杀掉宋竟的母亲姚女士。
陈漫茫然，他头痛的想，有人抢了他的准考证，把他锁在一个荒废的房子里。
路过的姚女士听见了他的呼救，她在废屋的窗户边上静静的看着他求救，过了高考开始的时间才找来人开锁。
他只记得那根废铁已经生锈，是他在屋子里找来砸门自救的，开门后，姚女士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捅。
他第一次知道血液飞溅的范围可以这么广，开锁的大叔发疯一样推开他，混乱中，他跑了，跑到学校，但一切来不及了。
没有机会了，他知道姚女士想要什么，她要宋竟展翅高飞，她要他一世困死在这里。
姚女士在重症病房吊着一口气指控陈漫，他是精神病的事情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学校开除了他的学籍，他被关进精神病院里。
赵医生不相信他，没有人相信一个精神病。
世界崩塌了。
他的余生只能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四肢得到自由的那一天是个傍晚，窗外的夕阳红透了半边天，像烈火烧尽的余晖。
陈漫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外面的景色，他看到夕阳，闻到风的味道，眼眶坠落泪水，越来越多，无声的洇湿衣襟。
少年的眼泪是珍珠，包裹着铁锈的腥味。
——③
高考结束的狂欢绚烂光彩，解放的高三生满世界疯玩。
分数出来那天是个**，班级群里在热烈讨论毕业晚会的事情。
七月初有一场罕见的流星雨，群里提出去山顶露营。
达成一致后，班干部统计人数，收集意见做策划，最后发到群里。
陈漫的事情除了刚爆发那两天，没有人在群里再提起过，班长的严厉禁止起到了作用。
李芜兴趣缺缺，他翻着手机，眼下的黑眼圈日渐严重。
事情发生到现在，他始终不相信陈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不相信陈漫是神经病。
李芜查阅了很多资料，连线请教了精神科教授，所有的努力都指向陈漫患有精神病。
他很绝望，精神病院不让探望，他不知道陈漫现在怎么样了？
他怕陈漫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他从前以为陈漫有自杀的想法，后来觉得陈漫有好好起来，现在才知道狗屁不是，从一开始他的方向就错了。
李芜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个局面，但他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在长辈的帮助下，那天恶意撕毁陈漫准考证又把陈漫锁进废弃房子里的人抓到了，是外校的郑多奉。
郑多奉留过两级，身份证上已经成年，他承担了自己的罪责。
可这怎么够？李芜不停的查相关资料，越看越怕，他咨询律师，他迫切的希望自己长大，他想成为陈漫监护人的心情在这一刻到达顶点。
他想带陈漫回家。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郑乾坤与好友一同发愁，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在李芜处于应激下说这些事情。
陈漫跟他都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李芜哭了笑了，又哭又笑，不到傍晚发起了高烧。
最终，李芜缺席了流星雨，等仲南回来他已经好的差不多。
终究是年轻的□□，扛得住打击。
李芜变得冷静，积极准备大学的事情，他跟仲南的分数高出理想学校的录取线不少，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家里开庆祝会，他跟仲南还有长辈一起去旅行。
回来那天是八月中旬，郑乾坤说陈漫要被送去疗养院了。
李芜终于见到了陈漫，瘦了，憔悴了，好像碰一碰就会碎掉。
陈漫听不见他说话，好像也看不见他，抱在怀里他心痛的快要死掉。
他眼睛赤红，这些日子积攒的理智溃败，他心里生出恨来，蓬勃的心长出深切的恨意。
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能力，所以他要好好上学，好好长大，这样才有机会带陈漫回家。
“等我。”
“等我回来接你。”
少年清澈的爱恋在这一刻死去。
来路还长，且看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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