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埃尔！”
两道截然不同的呼声前后响起。
苏休醒了，这是艾克斯短暂空白的脑子里浮现出的唯一念头。
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人猛地往下一拽，后脑勺被人张手一揽，耳廓一疼，一股焦糊味就飘到了鼻尖。
当象征安全的时间静停领域被彻底摧毁，随之而来的，是连串爆炸产生的硝烟，钢板被激光熔穿滴下的铁水，以及数架无人机发出的嗡嗡鸣响。
或在远处，或在近旁。
在混乱中，艾克斯只匆匆与身下的埃尔对视了一眼，便提刀滚向了一边。
目测敌人位于五十米开外，数量为一。
进行锁定。
锁定成功。
艾克斯眸光一闪，直接引爆了长筒激光炮内的发电机。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火光唰的一下喷涌而出，从敌人的胸口一路飞至天灵盖，直将毛发都烧得卷起来，甚至连临死的惨叫都被吞没在烈焰里。
没过两秒，地上就多了一具焦黑的死尸，成为托载火焰的器具。
艾克斯轻松解决掉一人，再将视线转至半空中嗡鸣的无人机，短短一瞬，便强制更改了其飞行路径，使其一个个如扑火的蛾子，一半自甘坠毁于焦尸的身旁，一半去成了厂长的陪葬。
第一波危险解除。
但第二波危险不知何时降临。
艾克斯三两步跃到苏休的身旁，抓紧对方的胳膊，将尚处于惊吓中的女孩带离了工厂。
他时而后望，确保背着埃尔的爱德华也能跟上。
“我、我们……”刚刚经历了一番视觉冲击，苏休有些喘不过气，“去哪？”
艾克斯不答，直到沿最短路径奔至一辆老旧的武装车旁，他才对身后的爱德华说了一句：“去后座。”
手脚发软的苏休理所当然地被他塞进了副驾驶。
“你会开车吗？”苏休问。
已经插上车钥匙的艾克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令爱德华用放在车后座的瓶装水清洗埃尔手背上的烧伤。
那是因保护他而受的。
而且，若不是当时埃尔的时间静停领域还未被完全打破，仅凭人类的速度，恐怕在意识到危险之前，脑袋就已经被激光射穿了。
虽然对艾克斯来说，被射穿也不意味着死亡，但他得学会感恩，所以他要将埃尔和爱德华都安全带走。
只是，他暂时无法判断，突然闯入工厂的敌人和无人机，到底是被埃尔展开的时间静停领域吸引过来的，还是单纯地因他而来。
不过眼下，先把苏休和爱德华送到安全屋再说。
方向盘一转，油门一踩，武装车撞倒并不结实的铁皮围栏，呼啸着冲上大路，一路西行。
不到一分钟，争分夺秒的艾克斯就将车子飙到了一百码的时速。
得亏这道宽敞，又无甚车辆，不然，就凭艾克斯那少得可怜的行车经验，不得带着整车人一起下葬。
虽说现在这情况，与下葬也差不多。
苏休绷直身子，只敢虚虚地靠在椅背上。
沿车窗缝钻进来的冷风掀刮着她的头皮，在她耳边呼啦作响，将周身的血液都吹凉了。
太快了……
时速已达一百五十码，这不妥妥准备赶去见阎王！
但艾克斯竟愣是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
他就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像尊面无表情的雕像。
直到从后座伸来一只白净的手，轻轻按在了艾克斯的肩上。
“减速。”埃尔声音沙哑，带着受伤后的虚弱，语气却不容置喙，“踩刹车。”
艾克斯听命行事，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可几秒过去，显示屏上的车速竟仍在缓慢上升。
这下爱德华也坐不住了，赶忙扒拉着前排椅背，叫唤道：“别踩着油门！”
艾克斯就差举起双腿给后排人瞧。
这情况让其他三人心底一凉。
“刹车失灵？”埃尔喃喃自语。
制动系统被干扰，岂不是说明，不知形貌的敌人早就偷偷跟在了他们身后。
“其实，不止。”艾克斯突然扯了扯唇角，“油门、自动档、雷达，你能想到的，都失灵。”
"What? "
“哈？！”
不同的语言，相同的震惊。
爱德华与苏休再度重声，两人瞪大眼睛的表情都出奇地一致。
艾克斯却只是笑了一下，安慰道：“没事，至少方向盘还归我管。”
“这有屁用啊！”
"Dammit! "
两道骂声混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艾克斯轻笑一声，仿若置身事外，惹得埃尔也忍不住扶额叹息。
“我的艾先生，你知道自己的性命正悬着么？”
奇怪的称呼，令艾克斯扬起了一侧眉。
“我知道啊。”他答得漫不经心，“等前方路段只剩下一个弯道，或者运气不好，遇到几辆并排车，我们就都玩完。”
“我的车一旦迫停，巨大的惯性就会把我们全都甩飞出去，身体撞碎玻璃，尸体就摔在车盖或者地上，惨不忍睹。”
“而我大概是最惨的，没准腿会被卡在被撞得扭曲变形的车座里，脑袋会卡在碎成渣的挡风玻璃上——”
“所以，大家都系好安全带。”埃尔温声打断艾克斯的死亡幻想，同时，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一样。”
艾克斯回他两声气音。
“我帮你系？”
“不是。”感受到埃尔在他背后摸索的手，艾克斯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我这座位，安全带卡扣坏了。”
“那我拉着你。”埃尔不假思索，直接伸长手臂，拽住了前方人的后衣领。
这举动让艾克斯略感惊奇。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爱德华突然插进一嘴，他本就高高吊起的心脏，在这两人一来一回的谜语对话中，跳动得更加剧烈。
无奈两人都没有搭理他。
“前方，右转弯道，敌车在八点钟方向。”埃尔接过艾克斯的前话，冷静分析，在心里默数十秒后，他忽而身体前倾，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布料。
“撞吧。”
如同指令，附赠一句咒语。
"Audentes fortuna iuvat. "
命运垂怜勇士。
恰于此刻，艾克斯猛打方向盘。
急剧旋转的轮胎与水泥地面来回摩擦，发出尖锐的爆鸣。
当身体还在因惯性□□，武装车已如咆哮的黑熊，扭头死死咬上了其左方急刹的越野车，将其按压在灰白的弧形护墙之上，使之难以逃脱。
扭曲变形的引擎盖充当了利齿，深陷入敌车的副驾驶。
在被玻璃渣模糊的视野中，逐渐腾起的黑烟，弯折的钢板，以及主驾驶上戴着黑头套的敌人，在艾克斯的眼中融为了一团。
“病毒。”他以别样的方式为这位黑头套先生命名。
然而，在如此危急的时刻，黑头套不慌不怒，仅仅是平静地念出了他自己早已备好的咒语。
"Pegar el pato. "
替罪羊。
艾克斯闻言一愣，词句还未经大脑翻译过来，下一秒，赤红的烈焰就冲天而起！
嘭！
状如蒲公英绽放，自内向外，将被撞瘪的越野车包裹成球。
艾克斯被热浪狠狠一推，连带着武装车也差点被掀得翻几个跟头。
方向盘仿若脱缰的野马，在他手中左右乱冲。
武装车如一只无头苍蝇，在宽敞的大道上摇摆着前进。
东撞一下，西磕一下，活像在玩碰碰车。
苏休和爱德华二人脸色发白，几乎是边吐边叫，他们的身体被安全带牢牢地栓在座位上，魂却好似乘上了云霄飞车，随时有被荡出去的风险。
艾克斯微眯双眸，感受着口腔黏膜被牙齿磕破而散发的血腥味。
他的眼前似乎还飘荡着热气，灼痛面部神经。
所幸埃尔附赠的咒语发挥了作用，否则，就算他和苏休没有因之前的撞车之举而被碾成肉饼，也该在这场近距离爆炸中直接丧生。
可惜让黑头套跑了。
听着右旁此起彼伏的“啊”声，艾克斯握紧了方向盘，在不断晃动的视野里，一脚将功能恢复的刹车踩到底，最终控制武装车停在了护墙旁。
劫后余生的苏休和爱德华长舒一口气，直接瘫在了座位上，可还没等过百的心率平复下来，就见正趴在方向盘上休息的艾克斯朝他们摆了摆手。
“下车，你们。”艾克斯偏头望向右侧，不带解释地下令。
苏休与他对视片刻，亦没有询问理由，只应了一声：“好。”
在接过艾克斯递来的短刀后，她率先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爱德华紧随其后，正要将埃尔一并接出来，不想却被艾克斯阻拦。
“埃尔留下，你跟苏休走。”
“不行！”
爱德华刚要反对，怎料半只脚已经踏出车门的埃尔听到这话，竟又重新坐了回去，还拂开了爱德华抓在他小臂上的手。
“我留下，你跟苏小姐走。”
坚决的语气，将爱德华所有的未竟之词扼杀于咽喉，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好”。
车门被再度合上。
埃尔望了望天色，此时，地平线上正泛着橘黄色的光。
快入夜了。
“苏小姐会带我的人去哪？”
阖眼不过两分钟的艾克斯听到埃尔问，他抬起头，透过碎了大半的车窗遥望另两人的背影，然后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对宾底亚城，苏休总比我熟。”艾克斯安慰了两句，“这附近有不少流浪者搭建的安全屋，跟着苏休，你的人至少能待在有顶的地方，而不是成为路上的活靶子。”
他直起腰身，重新启动车辆，转动方向盘，行驶回了之前与黑头套相撞的路段。
随便瞟一眼那着火的越野车就知道，里面烧成焦炭的男尸，不过是一只被临时传送来挡死的“替罪羊”。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
艾克斯暗骂一声，微微合眸，感受着周围残余的魔力波动。
埃尔的呈白色，萦绕在身旁，黑头套的呈灰色，丝丝缕缕，延伸向城市的西北角。
那地方有什么？一栋上个世纪的郊区别墅，三层，面积不小，想来不止是黑头套一人的据点。
艾克斯睁眼，不禁冷笑。
正好，一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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