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兰她们一行人径直往东市而去，这会儿已过辰时，是沈记开门做生意的时间。
昨儿晚上帝后决定今日接沈明檀入宫，便宣来影卫了解了一下她在宫外的情况，知晓她开了家食店，每日辰时开张，申时打烊，上工五天还休两天。
明帝听时还笑说了一句：“莫不是因为在宫里起太早睡太晚，她才执意要出宫的罢？”
这话一出，惹来皇后一记白眼。
了解完大概情况后，明帝唤来自己的大伴太监桂顺说了几句话，免得他们找错地方耽误时间，皇后也叮嘱了自己的大宫女一番。
是以他们今日出宫后，并未往崇仁坊去，而是直奔东市。
影卫的消息还是准确，他们一行人到了沈记食肆的门口，果真见到了坐在柜台边的沈明檀。
桂顺和芳兰下了马车，两人一起进了食店。
“沈宫……”桂顺打招呼的话还未说完，忽地住了口。这里不是皇宫，不宜称呼沈宫令在宫中时的称谓。
芳兰已有大半年未见沈明檀，甫一见面，心情颇有些激动：“沈娘子。”
“沈娘子。”桂顺也跟着喊了一声。
沈明檀见到他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说：“桂总管、芳兰，你们俩怎么来了？”
“奴婢奉主子之命而来，主子久未见沈娘子，甚是挂念，想请沈娘子入府小住两日。”芳兰轻声将她们的来意道出。
沈明檀瞥了一眼外头停着的马车，又看了看芳兰身边的桂顺，垂眸思索了片刻，道：“你们稍等我片刻，容我跟店里伙计交待一下。”
明帝的大伴太监都来请她了，若她不去，岂不是打了明帝的脸？
桂顺笑着道：“不着急，沈娘子自便。”
沈明檀颔首，然后起身去了庖屋。
因着最近天气越发冷了，店里的生意受天气影响，没有之前那样好，每日来店里用食的客人少了很多，即使她不在几日，陆莺跟杨泉生两人也能忙得过来。
“我有事要出门，估摸着得两三日才能回，这几天就辛苦你们多做些活儿，等我回来给你们发奖金。”沈明檀对店里两位勤快的伙计说道。
陆莺知晓她这段日子心情不好，这会儿她主动要出门，陆莺高兴还来不及呢，出去散散心好啊，整日困在这个小店里，陆莺是真怕她憋出病来。
“你就放心去吧，店里有我俩看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陆莺脸上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
沈明檀这些日不高兴，她的伙计受她影响，也高兴不起来，每日脸上挂着的都是营业式的礼貌微笑，一点儿也不真心。
杨泉生也赶紧表态：“是啊，我现在已经很顶事了，记账、跑堂都没问题，那些简单的菜也都出师了，可以跟陆娘子轮换着休息，东家在外头多玩一阵子都没事。”
虽然不知道东家为什么不高兴，但杨泉生希望看见她快乐的样子，像以前那样每日都笑盈盈的，叫人瞧着就高兴。
出门好啊，出去散散心，回来之后说不定就好了。
自家的两个伙计有多勤快能干，沈明檀是最知道的，所以她才放心把沈记交给他们俩几天。
“好，若是你们忙不过来，可以叫小安过来帮几天忙。”沈明檀建议道。
陆莺：“知道了，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会量力而行的，实在忙不过来肯定知道找帮手，不会累着自己的。倒是你，出门在外，可得注意自个儿的安全。”
杨泉生在旁边使劲儿点头，一脸地赞同：“陆娘子说得对，东家可得保护好自己。虽说咱们这儿是皇城脚下，一般的宵小都不敢犯事儿，但万一遇上那穷凶极恶的呢？”
“你这个乌鸦嘴，快别说了，忙你的去罢。”陆莺听了他这话，真想给他两拳，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没他说的这么严重，你也别太担心了，总之，出去散心就好好玩儿几天，别惦记店里的事，有我们在呢。”
沈明檀嘴角轻扬，听着他们俩关心的话语，心中涌上一股暖流，点头应道：“嗯，那我走了。”
“去罢去罢。”陆莺挥手赶人。
交待好店里的事，沈明檀回到大堂，对等在柜台边的桂顺和芳兰说道：“行了，走罢。”
桂顺微微弯腰，口中道：“沈娘子请。”
沈明檀也没跟他客气，先他一步走在了前面，跟着芳兰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上了马车后，沈明檀才发现里面还坐了好几个小宫女，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赏赐之物。
芳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开口道：“沈宫令，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赏赐。”
“嗯，那就先回崇仁坊一趟罢。”沈明檀不置可否，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拒绝皇后的赏赐。
宫女们领旨办事，她要是不收，出来这趟的差事她们就完不成，回去之后肯定要受责罚，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呢？
更何况，她收下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损失，宫里的东西无一不精致，若以后手头拮据了，随便拿一样出去当掉也能解燃眉之急。
皇后娘娘赏赐她这么多东西，是为了补偿她，也是为了消除她们的愧疚之情，挑的东西肯定用心，不会有宫中特有的印记，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必担心惹来什么麻烦。
见她没有推辞，那些手捧礼盒的小宫女们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沈宫令收了赏赐之物，她们回去之后就能交差了。
芳兰看了沈明檀一眼，碍着车里人多，到底没有开口，而是屈指敲了两下车门，对驾车的侍卫吩咐道：“去崇仁坊。”
“是。”侍卫应道，随即拉着缰绳的手动了动，调转车身，往崇仁坊行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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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皇后的赏赐送去崇仁坊后，沈明檀她们才往宫里赶去。
等到了立政殿，已是午时二刻，殿里有饭菜的香味飘来，沈明檀跟着芳兰踏入殿内，一眼就瞧见坐在桌案边的皇后。
她走过去，对着皇后行了个万福礼，道：“臣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芳兰也跟着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听着，眼眶一红，赶紧起身拉住了沈明檀的手，心疼道：“不过才出宫大半年，怎么瘦了这么多？”
关心完沈明檀，又对芳兰说：“行了，你下去歇会儿罢，这里让她们先伺候着。”
“诺。”芳兰弯腰退下。
沈明檀挨着皇后坐下，笑道：“臣女顿顿吃肉，哪瘦得了？”
皇后笑了笑，也不与她争执这个问题，边给她夹菜边说：“饿了罢？先用膳，吃完饭食再说。”
沈明檀颔首，轻声道：“诺。”
皇后夹菜的手一顿，心里涌上一阵酸涩，她能感觉到阿檀这回来，对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亲昵，礼数周全，却拉远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未露分毫，依旧笑得慈爱，不停地给沈明檀夹菜，劝她多吃一点。
“这道炙羊肉你以前爱吃，多吃点。”
“好，多谢皇后娘娘。”
“这道炖乳鸽汤鲜肉嫩，你尝尝。”
“嗯，臣女自己来罢，皇后娘娘。”
穿越之前，沈明檀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然能让皇后给她夹菜。她还想多活两年，并不想消受这种福气。
用完午膳，小宫女们进来收拾东西，轻手轻脚，只能听见轻微的碗碟碰撞声。
另有宫女奉了清茶来漱口，然后才将沏好的热茶端上来，又退至一旁侍立，等待主子的吩咐。
饮过热茶，皇后才开口：“最近长安城里忽然多了些流言，想必阿檀已经听说了罢？”
来了，沈明檀在心里说道。
“臣女略有耳闻。”沈明檀斟酌着用词，小心答道。
皇后轻叹了一声，在静谧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半晌后才说：“听陛下说，谢少卿已经将人押解回京了，算算日子，估摸着快到长安了。”
沈明檀：“嗯。”
谢霁玄走的时候来找过她，沈明檀知道他是为了宁王一案去的边关，却没想到这个案子还能牵扯到当年的渝州夜袭一事。
更没想到，宁王就是当年渝州夜袭一事的幕后谋划之人。不仅害得她家破人亡，更害得千千万万的将士家破人亡，是他们共同的仇人。
只是，这个仇人是皇亲国戚，沈明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宁王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万一明帝不打算重惩宁王，她该怎么办？
宁王是皇族之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明帝面上也无光，可能会为了皇室的面子，而将此事遮掩过去……
虽然明帝是个好皇帝，大概率不会徇私枉法，但是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沈明檀总是会忍不住去想此案最后的审判结果，这些日子，她想了无数种结果，只有一种结果她能接受——宁王人头落地，血债血偿。
“宁王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和本宫，都不会姑息。待谢少卿将人押送回京，大理寺那边审理清楚了，定会给枉死的将士们一个交待。”皇后将明帝对她保证过的话缓缓道出，宽慰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娘。
沈明檀抬头，看向皇后，眼里有错愕有惊诧，她没想到皇后会对她说这番话。
“臣女……”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眨了两下，才继续道，“臣女替那些将士们谢过陛下和皇后娘娘。”
“此事是陛下和本宫对不起你们，哪当得起一个‘谢’字，好孩子，快起来罢，地上凉着呢，可别冻着了。”皇后也是心头一酸，赶紧将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得了皇后这句话，沈明檀略微放了心，这意味着明帝不会因为宁王是他亲叔叔而包庇其罪行，如此，便足够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宽厚仁慈，是大邺百姓们的福气。”沈明檀一脸真诚地拍着马屁。
皇后伸出手指虚点了她几下，好笑道：“行了，这些客套的马屁话就不用跟本宫说了，等陛下来了，你跟陛下说去罢。”
沈明檀乖巧一笑，道：“臣女说的是真心话。”
皇后瞥了她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见她神色比先前好些了，这才说：“本宫瞧你面色不好，可是病了？芳兰，宣李太医过来瞧瞧。”
用过午食后，芳兰就回了立政殿继续当值，闻言立即应道：“诺。”
沈明檀连忙开口：“皇后娘娘，臣女并无大碍，就不用劳烦李太医跑一趟了。”
皇后翘了翘唇角，呷了口茶才道：“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得李太医说了才算。”
沈明檀：……
她哪能拗得过皇后，立政殿的主人可不是她，宫女们也不会听她的，没看见芳兰得了吩咐后立即就出门请人去了吗？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喝那苦兮兮的中药，沈明檀现在就觉得自己嘴里满是苦涩的中药味儿了，连手边上好清茶的香味也没能让她心情好起来。
刚入宫时，因为长途跋涉，加上受了极大的打击，她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每日都要喝那苦得像吃黄连一样的药汁，那会儿伤心过甚，喝苦药还没什么感觉，一口闷就完事儿了。
后面回想起来，她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穿越前明明是个连西药都嫌苦的人，竟然能喝那么长时间的中药。
在那之后，她就很注意锻炼身体，力求不再生病喝药。
李太医来得很快，毕竟宣他的人是皇后，一国之母，谁敢怠慢？
李太医跟着芳兰进殿后，放下药箱，先跪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摆摆手，示意芳兰赶紧将人扶起来，口中道：“李太医不必多礼，劳烦你给沈宫令诊治一下，本宫瞧她面色不是很好。”
“诺。”李太医起身，走到沈明檀身旁，坐到了芳兰给他搬来的软凳上，打开药箱取出脉枕放在小案几上，对沈明檀说道，“沈宫令，请。”
等沈明檀将手放到脉枕上之后，他又取出一方素帕搭在她手上，这才伸手开始号脉。
李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最好的，他静心号脉时，沈明檀就悄悄地打量他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自己需不需要喝苦药。
只可惜，她看了半天，也没从李太医脸上看出什么来。李太医号脉时，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神色平静，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澜。
约莫盏茶功夫，李太医收回手，边折帕子边说：“回禀皇后娘娘，沈宫令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思虑过甚，伤了脾胃，气血有些亏损。微臣开个调理的方子，吃上几日就好了。”
听了李太医的话，皇后才放了心，她是真的怕沈明檀有事。
“无事就好。芳兰，替本宫送送李太医。”
“诺。李太医请。”芳兰走在前面，带着李太医出了立政殿。
待李太医走后，沈明檀面上的表情就维持不住了，一想到要喝好几天的苦药，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后娘娘，李太医都说了臣女并无大碍，不用喝药也没事。”沈明檀还想再挣扎一下。
皇后睨她一眼，笑得慈爱，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阿檀，李太医说了，要吃药调理几日。”
沈明檀闭眼，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说道：“臣女知道了。”
这边，芳兰将李太医送出立政殿后，正要转身回去时，被尚宫局的人叫住了。
“芳兰姑姑。”来人是尚宫局的孙司言。
芳兰停下脚步，心中有几分惊诧，看孙司言的神色，应该是特意过来找她的。
心中猜测，面上却不显，笑着回道：“孙司言。这时候来，可是有事求见皇后娘娘？”
大肥章没有，脑子不够用，整个小肥章吧，小可爱们别嫌少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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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太医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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