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中考
六月的风裹着热浪，吹得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哗哗作响。
鲜红的 “10” 字被阳光晒得发亮，像道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埋头刷题的人脸上。沈来妹的铅笔芯断了三根，指尖沾着黑灰，在草稿纸上烫出一个个小小的点，像他乱成一团的心跳。
宿舍的台灯亮到后半夜，光晕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习题册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下铺的男生磨牙声像在啃骨头，沈来妹盯着 “抛物线最值问题” 的解析，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差点戳破纸页。
“喂，台灯关了。” 靠窗的男生突然踹了踹他的床架，铁管撞击声惊得他手一抖，铅笔在试卷上划出道长长的口子。
“晃眼不知道吗？” 另一个舍友翻了个身，语气里裹着冰碴，“自己学渣还耽误别人睡觉。”
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贴在公告栏上，沈来妹刚想挪开脚步，后领突然被人拽住，是杨一男，校服拉链敞着。
“哟，这不是万年吊车尾吗？” 他把沈来妹往成绩单上按，额头撞在铁皮公告栏上，发出沉闷的响，“还敢看前三十？脸皮够厚啊。”
周围爆发出哄笑。他掰开对方的手，袖口被扯破个洞，露出腕骨上的淤青——那是上周被按在厕所水池里撞的。
“滚远点。” 他声音发颤，却被杨一男一脚踹在膝盖后弯，“还敢顶嘴？”
回到宿舍时，他的脸盆被踢翻在地上，复习资料泡在脏水里，字迹晕成一片模糊的黑。
下铺的男生跷着二郎腿，用脚尖碾过他的笔记本：“谁让你挡着道了？”
考试前三天，宿舍开始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值日生用酒精擦拭课桌，故意把棉球扔在沈来妹的座位上，白色的泡沫沾在他的练习册上，像堆发霉的雪。
“离我们远点。”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用课本挡着鼻子，仿佛他身上有瘟疫。
考前最后一个晚上，沈来妹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错题本。欧阳亭南画的抛物线旁边被他用红笔描了又描，线条已经模糊不清。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宿管拿着电筒晃他的床：“又在偷看什么见不得人的？” 光柱扫过他的脸，像根冰冷的针。
…
进考场的那天早上，蝉鸣得格外凶，像无数根针在扎耳膜。沈来妹排在队伍里，后颈突然被人泼了些水，冰凉的液体顺着衣领往下淌。
“给你降降温，省得考试时中暑。” 人群里传来幸灾乐祸的笑，他回头看见杨一男和几个男生勾着肩，冲他比了个中指。
考场的钟摆声格外清晰，每一秒都像在敲鼓。拿到数学试卷的瞬间，沈来妹的手指突然开始发抖，笔尖在答题卡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
第一道选择题就卡了壳，那些熟悉的数字突然变得陌生，像一群乱窜的蚂蚁。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绳，想起欧阳亭南教他的 “先跳过难题”，才慢慢稳住手。
写到最后一道大题时，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在催他快点。
他盯着那道几何题，辅助线画了又擦，橡皮屑堆在桌角像座小小的山。还有十五分钟交卷时，他突然想起欧阳亭南画在地下室墙上的画，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此刻在脑子里变得清晰——原来辅助线要这样画。
笔锋落在纸上的瞬间，收卷铃声突然响起。他看着答题卡上完整的解题步骤，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监考老师收卷时，他看见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把试卷洇出了小小的褶皱，像片被雨水打湿的叶子。
最后一门考完，考场外炸开了锅。
有人在撕书，白色的纸页像雪片一样飘下来，其中几张正好砸在沈来妹身上；
有人抱着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看见他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练习册散落一地。
“哟，这不是要去读职高的沈来妹吗？” 有人用脚尖碾过他的错题本，“这些废纸留着擦屁股？”
沈来妹蹲下去捡书，手指被人踩住，疼得他龇牙咧嘴。
“对不起啊，没看见。” 那人嘴上道歉，脚却碾得更用力了。他看着对方校服上的校徽，突然想起这是总在食堂插队的那个男生。
回到家时，母父正在看电视。
母亲把脚翘在茶几上，遥控器摁得噼啪响；父亲嗑着瓜子，瓜子壳吐在桌上，像堆细小的坟。
看见他进门，母亲抬了抬眼皮：“考完了？我看悬。”
父亲换了个台，声音里带着嘲讽：“你啊，能上个职高就不错了。不过是职高我们也不会让你去了，男孩上学就是浪费钱。要是好一点……普高还能考虑考虑。”
沈名航噗呲一声笑出来：“哎呦呵，他能上普高？那公鸡都能生蛋咯~”
和他不一样，妹妹今年初一，期末考了全班第一，年级前三。妹妹的初中总体成绩比他的破初中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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