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今听闻：“你要过生日了吗绿豆哥？”
绿豆慢悠悠吐出“嗯哼”二字，“我呢，不像夜思，我就爱过生日。下周四有空吧？叫上金串子，晚上一块去吃个饭。”
池今掏出手机翻着日程表：“周二我上午有课，下午跳完舞过去行吗？”
“行啊。”绿豆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反正金串子他也得下班才来。要是你晚，我们去接你，到时候在那附近找个地方吃饭。”
又过了一会，池今才慢吞吞吃完豆花，打算回家。本来她想打个车，但可能因为高莱正巧这时候回店里了，裴昨就说要送她。
在车里。
池今拿着他送的手机，偏头看向身旁人：“你不喜欢过生日吗？”
裴昨目光未动：“谁说的？”
池今直直地盯着他：“刚才绿豆哥说的。”
裴昨懒懒道：“他那张嘴就没几句实话。”
池今轻轻“哦”了声，垂下眼不再开口。
她压根就不觉得裴昨说的是真话。
过了几秒钟，池今眼神直直盯着前方，像是做出了某个重要决定。
-
这几天池今都有些忙。受裴如从小带她参加各类才艺比赛的影响，池今养成了“有赛必报”的习惯。她参加了学校的“普译奖”英语翻译比赛，如今临近比赛，她不是泡在图书馆查资料，就是对着电脑反复打磨译文。
好不容易在周四前腾出时间，去给绿豆买了一份生日礼物。
周四下午，芭蕾课前，池今就收到了裴昨的消息。
Z：【几点下课？发一下位置，过去接你。】
池今把位置发给了他，又看了眼时间，回了句：【五点吧，我和老师打过招呼了，今天能提前下课。】
不过裴昨他们来得还是早了些。
他们原本打算在艺术中心门口等池今，谁知刚到，绿豆就急着找厕所。门卫得知他们是接学生的家长，便放行让他们进去，还特意告知芭蕾教室在五楼，洗手间就在走廊尽头。
今天天气格外宜人，和煦的微风卷着暖阳，把好天气送到人间。
教室里，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在胡桃木拼花地板上。
绿豆从厕所出来，看见裴昨正双手插兜站在教室门外，便也凑了过去。
音乐在室内流淌，池今随着旋律舞动身姿。镜子里少女脊椎弯成天鹅颈项的弧度，每一个动作都与节奏完美契合，轻盈如蝶。
绿豆还没见过女孩跳舞，语气带着几分赞叹：“小姑娘跳得还真不赖。”
裴昨冷声问：“你也学过？”
绿豆撇着嘴夸张地嚷嚷：“你在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连伸胳膊踢腿都费劲。”
“那装什么内行？”
绿豆：“......”
没等多久池今就下课了。
等池今换好衣服后三人才一起走。
出了艺术中心，俩男人还没停下脚步。
池今：“车呢，去哪里吃？”
这片位于城市正中心，是最热闹的地段。不仅有好几个大商场和步行街，还有不少私家餐馆。
绿豆：“打车过来的，这地停车太折腾，咱们走着在附近随便找家店就行。”
三人结伴走着。
这会儿阳光依旧浓烈，但褪去了正午的炽热，不再那么晒人。阵阵凉风吹过时只觉惬意非常。
池今忽然从斜挎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系着黑色蝴蝶结的小长方形礼物盒，双手递到绿豆面前：“给，绿豆哥，生日礼物。”
绿豆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接过礼物，冲她挑眉打趣：“你不会偷偷塞了现金吧？”
池今大方挑明：“是支钢笔，你开方子能用得上。”
这支钢笔确实看起来不便宜。
绿豆：“这么贵重的钢笔用来写方子啊？”
池今无辜道：“那怎么了？”
绿豆哭笑不得：“你这闺女确实不一般，还真有想法。”
池今今天似乎心情极佳，一路蹦蹦跳跳，轻快地走在他们前面。
绿豆看池今总有一种看自家妹妹的感觉，他笑着问道：“小今啊，你除了芭蕾，还会什么才艺？”
池今回身掰着手指细数：“钢琴、古筝、琵琶还有葫芦丝都会点儿，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芭蕾。”
自从池今到上海后，尽管裴如与赵默工作繁重，二人也始终将培养她视为重中之重。得益于父母的悉心培养，池今接触了不少特长。她似乎在艺术方面极具灵气，尤其是芭蕾领域，造诣惊人。就连严苛的专业老师都惊叹她是天赋异禀的芭蕾苗子。
走了没多远，他们路过一家火锅店。
绿豆当即决定吃这家，无奈店内生意火爆，还需等位两桌。
绿豆刚拿完号，手机响了起来。
挂完电话，他就咋舌吐槽：“金串子这小子，说开车带对象来了，拿的东西太多走不动道，非得让我去接。我就纳闷了，他俩手脚齐全的，就特么故意给我找活呢。”
裴昨没开口，池今也只是安静站在一旁笑：“绿豆哥，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他们了。”
绿豆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了。
他俩继续在店门口等着叫号。
池今抬眼，偏头看向裴昨。
“绿豆哥的生日礼物，你送了吗？”
裴昨散漫道：“你不是送了？”
池今底气十足：“那是我送的。”
“怎么？”
沉默片刻。
池今笑眼弯弯：“没关系，就当作是我们两个一起送的。”随后她凑到裴昨近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了句。
“反正我们是一家人。”
“对吧。”
-
十分钟后，绿豆带着金串子和他对象赶到，池今看见绿豆怀里还多抱了束鲜花。服务员也适时走来，引他们进店用餐。
服务员领着大家上了二楼，楼上全是一个个独立的包间。
正往前走时，前方一个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高吕从里头走了出来。
“池今？”
看见高吕，池今也下意识回话：“高吕哥。”
高吕刚要开口回应池今，就看见了她身后的男人。
“诶！你俩！”
高吕瞪大眼睛，冲到绿豆和金串子面前。而对方二人，显然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他。
高吕：“还真在这儿碰上了？我刚才在包厢里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声耳熟！”他用力拍了拍两人肩膀，“好家伙，咱们得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高吕走出的那个包间，门还开着。
透过敞开的门，池今一眼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赵知南。恰在这时，赵知南听见门外的动静也转过头。
“哥。”
随着这个字脱口而出，原本在旁边叙旧的三人纷纷转头看向池今。
继而。
绿豆和金串子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裴昨。
而高吕的眼神却在同一时刻，望向了刚起身的赵知南。
赵知南走到池今旁边。
“小今，和同学们来聚餐啊？”
池今顿了下：“不是同学，和朋友们来的。”
由于池今刚才注意到高吕和绿豆他们的互动不一般，猜到他们早有交情。加上赵知南也在场，更让她预感这顿饭势必要一起吃了。
这时高吕大大咧咧地揽住绿豆肩膀，扬声道：“来都来了，拼桌拼桌！”
绿豆也没推拒，毕竟是生日，人多凑个热闹才有意思。
池今呼吸滞了滞，抬睫看向裴昨。
进到包间后，几人迅速坐了下来。包间里摆着尺寸适中的圆桌，刚好能容纳他们这群人围坐一圈。推杯换盏间座位渐渐落定，池今这才发现自己正夹在裴昨和赵知南中间。
因为赵知南约的朋友还缺一人，所以他和高吕刚才也就没急着点菜。没几分钟，那个朋友也来了。
桌上摆着三份菜单，大家默契地把选择权推给了两位女生和今天的寿星。绿豆捧着菜单，噼里啪啦跟服务员报了一串肉类蔬菜类，末了又和众人敲定了牛油红锅与菌汤的鸳鸯锅底。金串子的对象犹豫了下，也随口点了两道海鲜意思意思。池今全程没出声，只安静翻着菜单。
绿豆看池今一道菜也没点：“小雇主，今天寿星掏腰包，想吃什么尽管点，错过今天可就没这好事儿了。”
池今淡淡笑了笑：“寿星最大，听你的就好。”
因为绿豆点了不少菜，池今也确实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没再添。菜单刚被收走，包间里就炸开了热闹的谈笑声。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池今了解到：高吕、绿豆和金串子和金串子的对象四人是初中同学，当年关系很好，不过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沸腾的红油与菌汤刚摆上桌，金串子对象便看向池今，抬手虚引：“一起去调小料？”
池今点点头，两个人走向包间外的小料台。
池今和金串子对象捧着小料碗返回包间时，正巧撞见其他人结伴前往小料台。金串子叫住自己的对象，提出一起去装点水果，池今就独自返回了包间。推开包间门，一股热气立刻涌了出来。她看见裴昨仍坐在那里，正低头看手机。
池今坐回原位：“你不去调小料吗？”
裴昨抬眼看向她，接着把手机放下：“去。”
裴昨前脚刚走，其他人便说说笑笑地往包间折返。池今突然发现，刚才还在自己桌前的小盘子不见了。正巧绿豆和高吕抱着调料碗，捧着堆满西瓜块、橘子瓣的盘子走进来。池今抿了抿唇，八成是谁把她的盘子征用去装水果了。
没过一会儿，各类食材就全部端上桌了。蒸腾的热气里，大家七嘴八舌，聊的大多是初高中趣事。席间几人插不上话。池今也不太饿，便双手搭在桌上安静地听着。
闲聊间话题转到各自的事业，这时高吕才突然注意到，对面的裴昨看起来有些眼熟。紧接着，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餐桌，却突然停驻在两人的碗上。
裴昨和池今都没动筷。两个碗里的小料几乎一模一样，麻酱拌着香菜，撒了花生碎，连红辣椒油浇的量都差不多。
高吕直接问道：“你俩都是北方人？”
池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算是吧。”
池今并非北方人，只是小时候在家吃火锅，调小料的活一直是裴昨包揽，她只会托着下巴在旁边乖乖看着。久而久之，如今无论走到哪里，池今都再难适应其他口味的小料。
火锅煮开后赵知南时不时地往池今碗里夹肉和菜。这份刻意的殷勤倒也不是为了彰显亲密，而是多年来，兄妹俩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
见碗里快放不下了，池今才小声说：“别夹了，真吃不完。”
池今拿起筷子，在菌汤锅里夹了一块牛肉。她本想自己吃，可是筷子举到中途时，池今感觉到旁边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短暂犹豫后，她伸过胳膊将牛肉轻放在了绿豆碗旁的盘子内，笑着说：“生日快乐。”
绿豆直乐：“还是寿星待遇高，吃肉都有漂亮姑娘喂。”说完他也不闲着，赶紧夹起一只虾，放进池今装蘸料的小碗里。
池今的笑僵了僵，她看着碗里鲜红的虾，手指不自觉攥紧了筷子。由于对海鲜过敏，池今想把虾挑出去，但因为有人用她的盘子装了水果，此刻她面前只剩这只盛满小料的碗。
正当此刻，裴昨突然伸手，将她的碗拿到自己面前。
紧接着，他顺势把自己那碗崭新的小料推了过去，“用这个。”
其实即便池今把虾挑出去，她那碗小料也早已经渗入了虾的汁水，哪怕只是残留了些许海味也不能再碰了。
-
这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别的几个男人都喝得稍微多了点，赵知南因为要开车没喝，裴昨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滴酒未沾。
池今和裴昨似乎食欲都不太佳。池今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蔬菜，尝了块分给她的蛋糕，而裴昨全程连筷子都未动。
晚饭散场，一群人结伴走出了餐厅。这会天空暗了不少，暮色正顺着天边慢慢淡下去。与其他人打完招呼后，高吕直接拉开了赵知南的副驾驶车门。不料赵知南对着站在几米外的池今脱口而出：“你坐前面，不容易晕车。”
闻言，高吕放弃副驾位置，转而和另一个朋友一起坐到了后排。
池今对着赵知南的车站着。原本她没打算和他们一同返程，毕竟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给绿豆庆生。而且她还感觉到，今晚裴昨的情绪不是很高。
绿豆在刚才的饭局上，从旁人的言谈中了解到了池今与赵知南的关系。他眯着眼打量赵知南的车，随即朝池今笑了下：“还愣着干吗？你亲哥都开口了。”
听见这话，池今心里闪过一丝不快。绿豆分明是故意说的。尤其在他吐出“你亲哥”三字时，语气格外加重了几分。
池今像带着点小报复似的，正想回过头瞥他一眼，目光却先落在了裴昨身上。
裴昨立在灯线漫不到的阴影里。
他没看谁，半侧着身，肩膀微微收着，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松松搭在身侧，像棵沉默的树。
池今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她的目光掠过来时，裴昨似乎没察觉，又或许是察觉了，只眼帘极缓地掀了半厘，喉结极轻地动了一下。
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池今在众人注视下上了赵知南的车。
剩下的人里，除了裴昨都喝了酒，金串子随手把车钥匙扔给他，让他来开。
这里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街道上始终熙熙攘攘。金串子和他对象坐在后排，打上车起就黏在一起，一路腻歪到家没歇着。
绿豆听着后排的动静，心里有些烦躁：“你俩差不多行了啊，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金串子和他对象到了家，裴昨又和绿豆一起打了辆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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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因为赵知南的两个朋友家不仅都比池今家近，还顺路，所以他先把他们送回了家。等车里只剩他和池今两人，池今还维持着坐姿发呆，眼神空落落的，直望着窗外。
赵知南坐在驾驶座上，扭过头问：“小今，刚才一块儿吃饭的，都是你朋友？”
车窗开着，晚风掠进来，池今的头发被吹得轻晃，碎发贴在额角又飘起。
池今看着像是在发呆，却几乎没有犹豫，回答得果断干脆：“我左手边的不是朋友。是我哥。”
不知沉溺了多久，暮色毫无征兆地退场。
这突兀的过渡，恰似多年前与裴昨那场相见的猝然。
从陌生到相知相惜。
可惜那场告别，太过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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