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锅里的沸水正咕嘟咕嘟翻着白花,时姝刚把半把挂面撒进锅,竹筷还没来得及搅动,就听见客厅石桌上传来 “砰砰邦邦” 的声响。
“小凡,几点了?”她扬声问,目光盯着逐渐舒展的面条。
“不知道,自己看!”宋小凡稚嫩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声飘进来。
“帮姐姐看看,姐姐做饭呢!” 时姝用锅铲敲了敲锅沿,蒸腾的水汽把额前碎发濡得发亮。
“长针11和12之间上,短针在7上!”宋小凡快速回屋瞄了一眼挂钟,又旋风般冲回石桌旁,膝盖还不小心撞得石凳 “哐当” 响。
“宋小凡,你到底在鼓捣啥?”时姝不禁纳闷。
“唵?我在喝水~”
“我看看喝啥水呢?”孩子不出声,必定在作妖。时姝想起这句话,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活。
“喝水就喝水,喝神仙水——”宋小凡头也不抬,拿着雪糕在白开水里滚来滚去,另一个放了糖的杯子往瓶子里倒来倒去。
“哎呀,大早上就吃雪糕,小心肚子疼,成天捣鼓些瓶瓶罐罐,来来回回从水壶里倒了水,再倒回去。就个塑料瓶子你都能耍一天!不是,我说你,小凡,你上辈子捡破烂的啊?真是应了你娘那句话,一岁两岁是心肝,三岁四岁有点烦,五岁六岁老捣蛋,七岁八岁狗都嫌!”
“你才是捡破烂的,这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好不好?”宋小凡一脸的不屑,学着大人的样子插着腰。
“瞎捣鼓,喝不了就让你兜着走!你看看地上,全是水,地搞得刺溜滑,一不小心就摔个屁股蹲,你等你妈回来揍你吧!你这孩子真是挨揍没够!”时姝用力拿起拖把,使劲往地上擦了擦。
“兜着走就兜着走,反正一滴都不给你尝!一点都不懂的欣赏!”宋小凡双手护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抑扬顿挫。
“对了,你个兔崽子,昨天买回来的得利斯烤肠都让你吃了?唵?你不知道给爸爸妈妈留点?吃东西咋这么下作呢?啥东西都悄默声的被你吃光了,你怎么这么自私啊?你看看你,胖的后脑勺全是一片小酒窝了!”时姝指着宋小凡的脑袋,一阵数落。
“大姐,不是我自私,是我的肚子自私!它自己咕咕的叫,吵的我耳朵嗡嗡的……”宋小凡委屈地辩解。
“你望望你这个大头,亏得你出生晚,要不就让三鹿奶粉害了……”宋景华正好从外面遛街回来,打量着亲生的大头人儿子,一脸坏笑。
“爸爸,我小时候吃过三鹿奶粉?”
“没有,吃过就成大头娃娃了,见不着爸爸了……”宋景华调侃道。
“我没吃过,你怎么还说我头大?”
“夸夸你,天生的,咱是天生的头大哈……”宋景华哈哈大笑。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有伞,我有大头!”宋小凡得意地念叨着。
“你看看你两个姐姐,没你一个能吃的,她们两个小时候都没什么奶水,吃着鸡蛋羹长大的。”
“大姐?俺二姐什么时候再回来?”宋小凡品了一口自制的神仙水,长吁了一口气,咂了咂嘴说,“啊——好喝!”
“哎……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等今年冬天,放假就回来了。”时姝无奈地说。
“二姐回来就太好了,就能领我去电玩城玩了,还能吃爆米花,喝美味的可口可乐!”宋小凡一脸期待
“你上辈子是饿死鬼吗?天天除了歹饭就是咕噜咕噜喝水,还知道什么?你看看你脚丫子上的灰,是不是又去晒的麦子里面嚯嚯了?也不嫌刺挠?”时姝指着弟弟脚背上乌黑的渍迹以及脚底凉鞋渗出来的脏水,一阵嫌弃。
“俺二姐说了,你小时候没吃过的不能磕碜着我,你没玩过的不能控制我,不让我玩,限制我天生的玩性。”宋小凡振振有词。
“你二姐就成天一套套的,这些话以后少说,这种歪理都是不对的,听见没?” 时姝训斥道。
“呸,你才是不对的,俺二姐给我买好吃的,你呢?你就成天知道叫我写作业!”宋小凡不服气地反驳。
“天啊,你这张嘴是不是欠收拾啊?我真是被你气出心脏病,就差救护车把我拉走了,哪天我两眼一闭一命呜呼了,你就知道你大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了。”时姝抬着无奈的大头晃动着,从锅里盛出来面条,随口问道,“你在家不学习?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什么作业?会算数不?”
“会……让背书……写字……”宋小凡小声回答。
“吃完饭写作业啊,我看着你。”时姝语气严厉。
“啊?我不写!睡一觉都忘了,谁能记得?”宋小凡挠了挠头皮,喘了一口粗气,嘴里叽里咕噜的,“小时候就得耍,现在我还在小,长大了再学也来得及……”
“小就不学了?你怎么这么多歪理?”时姝质问宋小凡。
“你管不着我,只有妈妈能管着我……你管天管地,管不着我拉是放屁……” 宋小凡梗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脚丫子在泥地上蹭出两道浅痕,“现在,我得看看爸爸给我抓的鸽子了,喂它喝点神仙水……”
宋小凡手握着杯子,掀开大盆底下筛子扣住的鸽子,准备往里面倒水。筛子底下的灰鸽子扑腾了两下翅膀,被他手里的杯子唬得缩成一团。
“诶?爸爸,你看,这个鸽子怎么不动了?”宋小凡的声音突然拔尖,握着杯子的手悬在半空。
“唵?死了?不能吧?”时姝一听,也赶紧凑过去看两眼。
“爸爸,你看鸽子不动了……是不是被你气死了?”宋小凡果然是个孩子,说的话跟动画片的一样童真。
宋景华笑着把死鸽子拎起来,翅膀软塌塌地搭着,羽毛上还沾着几粒麦糠。
“你真行,鸽子还能气死啊?真是个好儿子……”宋景华把死了的鸽子拎了出来,笑着说,“行了,儿子,不用养鸽子了,扔河里喂鱼吧……”
话音未落,宋景华就拎着鸽子往门外走,布鞋踩过门槛时带起阵尘土。
扔了鸽子,宋景华赤着膊从院里进来,透过纱窗,朝着时姝大喊,“明天你跟你妈妈一块去济南给你弟弟看看病……”
时姝正带着顶针在炕上缝制自己开线的短衬衫,用针尖捋了捋头发根说,“给俺弟弟看什么病?手上那个连起来的肉不?”
“昂,不得看看,还能让他一直这样?”宋景华往板凳上一坐,板凳吱呀叫了声。
“你没空?”时姝把线头在嘴里抿了抿,穿过针眼时眼皮都没抬。
“我得给你弟弟开家长会……”
“家长会能有多长时间?没工夫陪你儿看病?老师还能不闭眼几天几夜给你们教导?”时姝嗤笑一声,针脚在布面上走得又匀又密。
“总得拾掇拾掇,刮刮胡子啥的。” 宋景华摸了摸下巴上扎手的胡茬,声音里带着点含糊。
“呦,还知道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时姝把手里的衬衫往炕上一摊,“正好把自己打理明白了去开个亮堂的家长会,别整天懒癌晚期,不修边幅,牙不刷脸不洗的,在家拖沓着靸鞋,头发长的都盖耳朵了,还一天天神奇的要命!”
“人活着哪能光图体面?” 宋景华嘿嘿笑起来,往炕里挪了挪,“像我这样好养活,一年到头不生病。”
“得了吧你,打扮打扮自己正好领你儿子看病!”
“我去做什么?你不在家里吗?你在家还用着我了?”他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自己肉滚滚的肚子,像大腹便便的黑鹅一样,拍拍翅膀走人了。
像这种事情,宋景华从来不参与,就是家人快死了,都找不到他一丁点身影。
宋景华出门从来不带手机,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根本联系不到这个人间蒸发一样的人,就是气急了吐槽批评,他都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半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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