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父亲爽朗的笑声在外头响起，边笑边大声说着：“世子大气，快摆好酒菜我要好好敬世子一杯。”
接着人才出现在厅堂门口，一进门看到张谨之倒是有些意外，“张大人也在？”
“嗯。”
几人互相见礼后，张谨之步子一跨站到了裴尚前面，“母亲，父亲叫我来接你们。”
“哎呦，我和你妹妹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还要你亲自来呀。”
“父亲差人告诉我说原本要来接您和妹妹的马夫病了，叫我下了值顺道来接你们一趟。”
“可是你王伯母还要留我们吃饭。”
“是啊，伯母为了招待我们特地亲手做了菜，现下走了不太好。”张恩更是不愿意现在离开，她还没和王若木说上几句话。
“要不二哥你先回去？”
厅上静默片刻，众人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怎么说，就连裴尚都饶有兴趣等待他的反应。
“现下还早，张大人恐怕也没吃吧，左右加双筷子要不随我们一道？”母亲适时插了句话。
“看你王伯母也说了，留下来一块吃了再走？”师娘说。
“不用，我吃过了晚饭来的。”
张谨之余光瞥了眼宝珠，见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人后并不甚关心眼前发生了什么，他收了目光继续说：“我正好要去坊中买些东西，等买完了再来接您和妹妹，不知您和妹妹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那也好，我没什么缺的，阿恩你呢？”
“我也没有。”
“那好，我买完便在府外等着。”张谨之垂下眼睑向众人拜别，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一直低着头的裴尚在张谨之转身时突然抬了头，目光流转在他面上不过瞬息就转向他身后的众人，噙着满眼的笑说：“伯母早就邀我，我却迟迟拖到今日，是晚辈不对，晚辈今日一定要好好尝一尝伯母的手艺。”
“世子说笑了。”宝珠她母亲看起来今日心情颇佳，上前就要去拉世子的手臂牵他入席，便牵边道：“入席吧，大家入席吧？”
于是众人移步去饭厅，裴尚又回头看了眼。
张谨之的背影渐渐隐没在转角处，腰背挺直，卓傲凛然一如从前。
近来上京城中的有些风言风语，说是不少人看到刑部的一个女官和裴世子来往密切，关系斐然。
王家母亲不是没有听到过，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试探一番，反正她早就觉得裴世子真心不错。
三叔带着儿女说要出去会见几个友人，今晚就没在家吃饭，饭桌上只要王家四口和三位客人。
“阿恩觉得这板栗烧鸡如何？”母亲问。
“软糯香浓，味道上佳，和我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呢。”
“老姐姐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江南菜我也惦念许久。”师娘道。
母亲笑着回应：“你们喜欢就好，不知世子吃得惯这菜吗？”
裴尚吃相斯文，每一口都要沉下心来细细咀嚼，待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才开口说话：“吃的惯，伯母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王母最爱听人夸赞她手艺，又说：“世子不必拘束，听说世子从王府搬了出来，就在隔壁的宅子？”
“是。”
“哦，那好呀！我知道你和宝珠关系好，以后想吃随时过来。”
裴尚抬眸笑着，拒绝道：“如此就太过叨扰了，我并不贪恋口腹之欲，一个人怎么都不会饿死。”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吃几顿饭而已何来叨扰一说？来，世子我再敬您一杯酒。”父亲道。
裴尚受了那杯酒，说：“伯父伯母太客气了。”
“不客气，世子和我家宝珠是好友，不知世子今年多大了？家中可以婚配？”王母问。
“……”
师娘有些吃惊，立即便猜出了她的意图，只是没想到竟然问得这样直接。
宝珠尴尬得缩了缩脖子，她朝地上故意丢了只筷子想打断这番问话。
“啪嗒”一声脆响，桌上的人皆转脸去看宝珠，宝珠张了嘴刚想说话，却被裴尚抢先一步给打断了。
“二十二岁，未有婚配。”
“啊？”
宝珠原本准备的话没说出来，脱口的是一句疑问。
“今年二十二岁，家中未曾有过婚配。”裴尚又重复了一遍。
众人又把脸从宝珠那边转向裴尚。
“真是巧了，我家……咦！”王母低头看了眼，发现有只手正用力压在她小手臂上令她动弹不了。
顺着那只手看去，竟是一旁坐着师娘的手。
师娘垂下眼眸静静吃着碗里的饭菜，面上毫无波澜，可那只压着王母手臂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到桌下，轻轻摆了几下手才收回去。
“老姐姐，你这鱼也不错，怎么烧的啊？”师娘问。
“奥……这是用老家带来的黄酒清蒸的，你们也吃的惯吗？”王母虽然不知道师娘意欲何为，只好顺着她的话讲。
“能啊，很新鲜，到时候阿恩和若木的喜宴上可以加一些江南的菜色。”
“母亲！”张恩有些羞臊，红着大半张脸叫停了她母亲。
饭后，众人喝着清茶漱口。
“我们就先回去了，我家谨之在外面怕会等急。”师娘放下茶盏，一脸歉意。
“好，快去吧，宝珠若木你们去送送。”王母说。
裴尚起身，端正的一揖礼后道：“我也不便多留，这就一道出去。”
月明星稀，府门前挂着的两只黄纸灯笼在风中颤悠悠地晃动，里面的蜡烛透着黄纸照出来的烛光也随之轻颤着。
一间马车在黄纸灯笼下的青石台板上安静得等着，昏黄的烛光照得马儿一身皮毛油光水滑。
马车辕坐处只坐着张谨之的随从陆阳，却未见张谨之下来。师娘往马车看了眼，回头对几人说：“谨之想是等累了在车厢内休息，你们就送到着吧，我们回去了。”
王若木望着张恩的脸有些不舍，“路上慢些，夫人和张恩一路好走。”
“嗯嗯，若木哥哥你回去吧。”张恩说。
二人上了马，陆阳驾着马车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倒是王若木还盯着马车驶去的方向久久出神。
“好了哥哥，人家张恩都走远了。”宝珠道。
王若木回头没看宝珠，直接转向裴尚作揖后开口说：“世子好走，路上当心。”
裴尚摆了摆手，“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不是就住隔壁？”
王若木笑笑，继而道：“怪我怪我，那便不送了，我还有事同父母商讨。”说完他看向宝珠，道：“走吧，回去有事同你说。”
“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回去说。”王若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裴世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裴尚自然注意到了王若木的反常，眼底的温和渐渐淡去，心中蓦然一沉。
他忽然道：“宝珠，明日休沐又恰逢四月初一花朝节，我可否邀你去街上游玩！”
“啊？”
“上京城的花朝节办的十分盛大，各个坊市街道都会摆满各种各样的鲜花，白日里街上有花车巡游，到了晚上还有……还有瑶琳坊的春秋楼将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花魁盛宴。”
“春秋楼！”宝珠又惊又喜。
竟这么巧，她正打算去那春秋楼探探究竟。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裴尚又问了一句，眸光似海，透露出近乎乞求的渴望。
“去。”
“如此约好了，我明日就在府前等你。如果你反悔了……差人知会我一声。”
“你放心，答应你事情我不会反悔的。”
宝珠拍着胸脯保证，可裴尚心情沉重，盯着宝珠看了许久。
眼前的少女笑脸盈盈，眼波如春水般暖人，他有点舍不得移开目光。
王若木拽着宝珠的袖子回到前厅，又唤人把王家二老也叫了过来。
“哥哥，现在人到齐了，你可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了吗？”
宝珠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又叫了杯茶，刚刚回屋的路上她问了好几遍王若木都不愿意说，非要等阿爹阿娘一起才行。
王若木一脸沉重，思付良久后才开口道：“阿娘，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您的想法，您别乱给宝珠牵线。”
“哎？你小子这说的什么话，我做的是正经事儿，要没我谁会关心你们一个二个的终生大事。”母亲有点生气。
“总归得给妹妹找个良人，世子不行。还有宝珠，你以后少跟世子接触。”
“为何？”宝珠茶也不喝了，一本正经的看着王若木。
“对啊，世子家世好、长得好，对人待事又是如此有礼温和，你要是不说出世子哪点不好，我可不买你帐。”母亲撇了脸不看王若木，在她心中世子可达到她八成的满意度。
“是啊，你有什么话也说清楚些，世子到底哪里不好？我下午和世子商议房价时可是觉得他又大气又温和，我做这么多年生意也见过不少人，像世子这般气度的人是少之又少的。”父亲说。
“哎……”王若木自诩从不背后说人闲话，但事关自己亲妹妹他也不得不说几句，“上京人人皆知世子裴尚是个……是个煞星。”
宝珠依稀记得入京第一日好像听张恩提到过，只是当时王若木不叫她们谈论这个，她有些好奇这煞星到底怎么个说法。
“什么样的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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