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仰起脸,眨巴着一双眼睛,神情瞧着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模样:“哥哥,姐姐是不是嫌我麻烦了,不想真心帮我?”
夜风吹动沈欺尘的乌发,几缕发丝扫过脸颊,他侧过脸,一语不发,静静等待阿宁下文。
阿宁见他长相温和,举止有礼,想来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他默了一默,眼里渐渐涌出泪意,声音哽咽着说:“我的姐姐真的对我很好,她生前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我不想再看到她受苦了。雾隐镇的白雾一日不除,她就要被困在这里多受一日折磨,我真的不忍心……哥哥,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沈欺尘轻睨着他,眼里浮起一点轻漫的笑:“不忍心?”
一双温柔的琥珀瞳掩在夜色昏暗里,变得像蛇一样绵柔又阴冷,他微笑着说:“那你就去死啊,去地下陪她,和我说有什么用呢,我可不会同情你。”
阿宁讶然,似是不可置信他会说出这样冷漠凉薄的话。阿宁紧盯着他的脸,心中犹疑不定,面上却不显露,还欲还再试探,沈欺尘却没更多耐心。
他从阿宁手中抽出衣角,转身离去。
狂风从小院四面呼啸过,黑夜里如点灯般亮起七八双发光的眼睛,俱望向小院中心,躲在夜色中窃窃私语。
“看够了吗?”阿宁咬牙冷冷道。
这些“眼睛”顿时鸦默雀静,如坠冰窖,颤抖不已,唯恐殃及自己,脚底抹油眨眼间便溜得没影了。
阿宁仍站在院中,胸口剧烈起伏,怒意暴涨,可偏偏不能在此时发作。
他一早便看出云水瑶非人非妖,恐怕她会坏事,不欲让她多留。可凭他无法破解翎霜留下的阵法,若非如此,也绝不会改变主意,装出稚童姿态去求云水瑶的帮助。
阿宁摊开右手,掌心迸发出几缕紫光,交缠环绕,缓慢凝成一朵紫莲。莲花共有六瓣,边缘已然缺失两瓣,他割破手掌浇以鲜血,莲花顿时紫光闪烁,清香四溢。
“姐姐,很快就会结束了,只要能破阵……”阿宁眼底翻涌着不明的情绪,将他的眼神搅得漆黑如沼。花瓣上生出数条细如丝状的触角,争先恐后地钻入他掌心,贪婪地吸食着血液。
桃树在他身后被风吹得枝摇叶晃,挂在枝头的花苞像一滴眼泪,受不住狂风肆虐,无声地砸落地面,滚入泥泞中。
***
回到屋里,小灰越想越觉得阿宁不对劲,坐立不安来回踱步,连灵果也没胃口吃了。
【你刚才那样对他说真的没关系吗,万一惹他不高兴了,要来报复你怎么办?】
沈欺尘的药都在飞艇上,身上只有一瓶药丸。他把药瓶轻搁在桌上,淡然说:“无论我说什么,他今日都是要出手的,和高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可小灰还是忍不住担忧道:【也不知道阿宁到底隐瞒了什么……而且镇上还到处都是妖,你难道不害怕吗?】
“怕什么。”沈欺尘低垂着眸,漆黑的睫羽在眼睑投出淡色的阴影。他抬起手,借着烛光,目光寸寸扫过掌心,默了片刻,倏忽一笑,“她会保护我的。”
小灰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它不由噎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们最大的依仗居然是云水瑶。宿主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自己的饭碗也能保住,但它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再看沈欺尘无比自然的神情,小灰心情复杂,欲言又止:【……你也是吃上软饭了。】
沈欺尘好似没听见这句吐槽,容色不变,兀自笑着收拢手,从药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咽下。
小灰很少见他一天之内吃两次药,心里顿时有些没底:【那个蛊……是不是又严重了?】
“不必担心。”他此行北上,便是为了寻求解蛊的办法。药已所剩不多,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沈欺尘指尖在瓶身轻敲了两下,眼睫垂落,像是陷入了深思。
小灰见他脸色如常,不像是蛊发,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抱起桌上一颗灵果,飞到窗台上小口啃着,不再打扰他。
***
已至深夜,云水瑶在屋里等得犯困,终于等到阿宁有所动作。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味,她打起精神来,悄悄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
阿宁不知去了何处,这花香也不知是从哪飘来,但一定与他有关。
云水瑶推开门,到院中仔细找了一圈,除了一颗桃树上结了几朵花苞之外,再没有看见其他花的影子。
燕微雨与李逢舟住在一处,互相照应,她想了想,先去敲了沈欺尘的屋门。
只敲一声,门便打开了。沈欺尘似乎早有所料,请她入内:“姐姐。”
云水瑶道:“……你这么晚还不睡,不会是又在想心事?”
他并不否认,只笑说:“也在等你。”
云水瑶听他这么说,原本有些隐约的高兴。可这个“也”字用得太妙,又让她生出一种原来自己只是附带、并不唯一的感觉。她无端觉得气恼,进了屋,又退回来,停在他面前,道:“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沈欺尘看她一会,忍不住轻笑,俯下身和她平视:“可我是特意等你来的。”
云水瑶一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反应过来,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气的,只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等就等了,告诉我干嘛,我不想知道。”她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看他,兀自进了屋里。
小灰在桌上躺平翻了个身,睡得正香。她这会儿想起正事,刻意放轻了声音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好闻的花香?”
沈欺尘关好门,看向她点头缓声道:“这附近没有种花。”
“没种才奇怪,不然我也不会半夜跑来问你。”云水瑶想了一想,示意他走近些,“你过来,让我检查一下。”
沈欺尘把小灰挪去床上睡,然后乖乖地在她面前坐下,也不问要检查什么,只说:“花香有问题?”
云水瑶应是。这花香对她没用,对其他人可就不太一定了,尤其他身体本就不比常人康健。
“可能会有点难受,但是你别怕,我不会害你。”云水瑶将食指点在他眉心,探入一缕灵力,在他识海内搜查。
识海本为最脆弱而隐秘的地方,可眼下情况特殊,况且云水瑶对他也没有别的心思。出乎意料,沈欺尘并不抗拒她的入内,似乎对她极为信任,将一切都大方袒露在她面前。
云水瑶对他的**暂不感兴趣,只做好本职,细看一圈,果然在角落里发现异样。一只圆滚滚的紫色小虫蜷缩着身体,小小一团,不过指甲盖大小,见她来了便想钻地逃跑。
云水瑶揪住尾巴将它扯出来,她食指一点,便有一道紫光从沈欺尘眉心钻出,闷头乱飞想逃跑。她动作飞快,一把将其抓在手里,用力捏碎了,空气里顿时飘起一股掺杂了血腥气的花香,腥腐难闻。
她盯着手中花瓣碎屑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是惑心蛊。”
惑心蛊为妖族奇蛊,极为难得也难养,以花为蛊,花香为引,神不知鬼不觉钻入识海,待蛊虫长成,日后便可操纵宿主意识。
沈欺尘道:“阿宁会想到下蛊,大约是他被你问得心虚,他的确爱慕翎霜,害怕我们继续查下去会暴露更多。”
“可阿宁与翎霜本就不是亲生姐弟,哪怕心意被人知晓,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到下蛊。何况他还得靠我们破阵。”云水瑶打开窗户,让风卷走碎屑,擦干净手说,“除非他在害怕,怕我们知道真相后不肯再帮他。”
阵法若散,翎霜可得解脱,镇民也不会再受妖物侵扰。这样的正义之举,他们捉妖署不会不做。
阿宁到底在害怕什么?
沈欺尘停顿须臾:“阿宁不会害翎霜。或许,白雾散去对雾隐镇的人来说并非是件好事。”
“每次起雾镇上白天黑夜就会发生变化,镇民不停在两个空间里来回转换。”云水瑶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似在思索,“若我们猜测是对的,说不准白雾反而是在保护他们。”
雾将两个空间分离开,因为有雾才有绝对安全的白天。
阿宁说白雾为翎霜死后怨气所化,倘若真是怨气,又怎么会为仇人做到这个地步。
沈欺尘敛眸,轻声道:“阿宁知道阵眼却破不了阵,他要找我们帮忙又不肯如实相告,这其中就大有蹊跷了。”
云水瑶沉思少倾,忽然间福至心灵:“阵法与翎霜有关,他破不了阵,或许是翎霜在防备他。”
阿宁是半妖之身,不受阵法限制,可他偏偏在白天没有妖力。
他若因翎霜的死记恨镇民,自己下不了手,大可以趁夜晚把阵眼的位置透露给其他妖,无需求助他们。
除非其他妖同样无法破坏阵眼。
“你还记得阿宁说过,为什么这间小院是安全的吗?”
沈欺尘看向云水瑶,两个人四目相对,在这片刻的沉寂里都想到了同一处。
金鱼流苏晃出细碎的响,她蓦然神采焕发,弯眼笑道:“我知道阵眼在哪里了。”
沈欺尘:一款拿了女主剧本,每次都有“英雄救美”戏份的超绝软饭男(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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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点忙,这一更算周四的orz周五不更,周六就恢复正常时间更新了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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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雾隐迷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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