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讯说想通了就好了,可是墨泠川不知道自己要想通什么,他想不通。
回来的人只有方无讯,墨泠川看了看确定祁檀栾不在,就问出来:“四师兄呢?”
“去忙了,他忙完就回去找你三师姐。”方无讯神色淡淡。
墨泠川没再说什么,两个人静坐无言。
许久都没有听到墨泠川再说什么,实在是过于安静了一点,方无讯只是不经意的一眼,两个人目光对上,他明显可以感觉到墨泠川比刚刚又拘束了一点,坐的笔直就好像针芒在后。
“师弟,你……”方无讯想了想,“你怕我?”
“没有。”墨泠川摇头。
是的,怕。
他们大师兄脾气温润,但太过正气,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不慎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师兄会不会亲自了结了他。
方无讯似笑非笑,他这个师弟好像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适合撒谎,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这样,那种伪装甚至不需要去分辨就能看出来:“那师弟是有什么想问师兄吗?”
墨泠川眼神一慌,被方无讯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快了几分:“没有。”
“嗯?我还以为师弟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想问的。”方无讯笑笑。
“呃……”墨泠川在想是不是自己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自己心神不宁才会想太多,看着方无讯那沉静如水的眼睛他忽然安心下来,“就是想到三师姐每次揍四师兄的时候都毫不留情,有点,想笑。”
大概是这段时间控制不住原型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才心慌吧,害怕自己暴露吧。
方无讯抿唇:“这倒也不能怪照寒,毕竟你师兄那人嫌狗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他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天天闲不住,各种找事情,一天天上蹿下跳弄的鸡犬不宁,别说你三师姐,就连你二师兄都下死手揍过他好几次。”
“呃?”四师兄有那么过分吗?
“你知道他当年都干了些什么吗?”方无讯一看就知道墨泠川是没有被摧残过。
墨泠川摇摇头,记忆中他四师兄就是脾气咋咋呼呼了一点。
“他在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候偷偷炼丹就算了,还炸炉子,一炸炸十几个,还连续这样弄了半个月。”方无讯冷笑。
祁檀栾当时没被吊起来抽都算是他们大发慈悲。
墨泠川咽了咽口水,好像是有点过分,但是也没必要记恨那么多年。
“你二师兄挥剑挥的好好的,他不知道打哪里掏了几窝兔子,一次一只的往你二师兄那边放,想看看你二师兄那个面瘫能不能有表情。”干扰一个武痴修炼的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墨泠川就算再想帮祁檀栾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三师姐给师父埋的酒全部被他偷喝光了,一口没给师父留。被揍了还说那是土地公请他喝的。”
墨泠川觉得他四师兄没被揍死真的是命大。
“这事还没完,他当时喝醉了把师父的院子全砸了,弄的一片狼藉,自己在一堆破烂上倒头大睡。”
墨泠川想到他师父那因为年轻时穷的揭不开锅而爱钱如命的脾气,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师兄能平安长大,师父和师兄师姐们真的不容易。
“那大师兄你呢?”墨泠川想知道四师兄对大师兄做过什么事。
方无讯笑得十分温柔,但是眼底的杀意是做不了假的:“他没钱买炼丹画符的材料,就把我库房里的宝贝全部偷偷拿去贱卖了。现在还心疼你四师兄吗?”
墨泠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得不说他四师兄确实挺人嫌狗憎的。
这受气包当的不冤枉。
“你也就是年纪小,所以没被霍霍,你要是早出生几百年你怕是要被他气的直接一剑抹他脖子。”方无讯满脸慈祥的摸了摸墨泠川的脑袋,笑得更加温柔了,“师兄师姐们都是讲道理的人,绝不会平白无故针对任何一个人,所以虽然你是老四带大的,但千万别学他那惹人嫌的毛病,乖一点。”
墨泠川不敢摇头:“好。”
“真乖。”
墨泠川瘪着嘴:“师兄你你们能不能不要老是摸我的头。”
“嗯?”方无讯挑眉。
“像……”墨泠川叹口气,“像是在摸一条狗的感觉。”
方无讯闷笑:“别这样骂自己。”
“可是真的很像。”墨泠川有点无奈,他想说很多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的差距,哪怕是一直冷着脸的三师姐或者面瘫的二师兄偶尔都会喜欢摸他的脑袋,可是从他这边看起来,师兄师姐们长得并没有大他很多岁,一直被摸脑袋真的很奇怪。
“没有人会这样骂自己。”方无讯十分故意的又揉了一把墨泠川的脑袋,然后不紧不慢的剥海松子。
墨泠川见商量无用,只是淡淡的抬了一下眼皮:“师兄,楼下那些人都喊着要灭了魔教,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自在门会处理好的,他们现在就算喊得再凶也没用。”方无讯根本不担心这些人会给浮白宗造成威胁,“不经过自在门允许,没有人敢真的挑起这个争端。”
“为什么?”这未免太奇怪了。
“你知道魔教的位置在哪里吗?”方无讯不等墨泠川问,便告诉了墨泠川答案,“魔教是所有宗门里离万魔涯最近的,是修真界的城墙。”
墨泠川心口就像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所以即使这样还是不能相信魔教,也是因为不能赌吗?”
只是这样听着,他都知道魔教的存在到底多重要,其他人真的不知道吗?
“嗯,你也不用觉得太奇怪,谁都会有恐惧,站在他们都角度其实他们并没有错。”方无讯这些年已经见过太多这种情况,一开始他心底会有气愤、不甘,后来时间久了就释怀了。
不单他,浮白宗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就把名声这种东西当成身外之物。
他们师父让小师弟下山时改名换姓怕也是想让小师弟在知道浮白宗就是魔教之后自己做选择,不至于一开始就被打上浮白宗的烙印。
墨泠川心中茫然:“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师弟,朝闻道,夕死可矣。”方无讯眼中是早已看破的淡然,剥完那一盘海松子之后就用帕子擦了擦手。
他的话就像是平地一声雷,砸在墨泠川的心上,振聋发聩:“朝闻道、夕死可矣?”
“大道不孤,德必有邻。”方无讯拿起自己放在旁边的长刀,然后把一盘松子仁放在墨泠川面前,“师弟,平日里多吃点海松子,师兄先走了。”
“师兄也要走了吗?”墨泠川跟着站起来,他还以为方无讯会再留一段时间,就跟四师兄一样。
“嗯,还有点事情需要去一趟自在门。”他还要去商量花照寒和君鹤两个人合籍大典的事情,他们师父是当甩手掌柜的脾气,那只能由他这个当大师兄的来代劳了。
墨泠川拈起一颗海松子,放到嘴里尝了尝,瘪嘴,不好吃:“师兄慢走。”
这么奇怪的味道到底谁爱吃?
哦,他大师兄应该是喜欢,不然不能剥一盘。
方无讯看着突然就走神了的墨泠川,无奈的摇摇头,拿着自己的长刀就走了。
墨泠川忽然转头看向方无讯手里的长刀,眼里是疑惑不解。
为什么都爱用这么长的刀呢?不会用着很不顺手吗?
他的双慧剑仅仅四尺长,在刀剑里已经算是再长一分就不趁手的长度,可大师兄和谢方的长刀却都是八尺,真的不会觉得用着不舒服的吗?
墨泠川吃完了那一盘海松子,又喝了一大杯灵茶压味,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拿起双慧剑也要离开。
师兄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他这样消磨自己的时间好像也不好。
方无讯出现在自在门的时候,见到方无讯的那些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不少人甚至直接绕道走,好像生怕跟方无讯打照面。
出来迎接方无讯的是凌束斐,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天揖礼:“晚辈凌束斐见过师叔。师叔随我来。”
方无讯回了个礼,慢步跟在凌束斐身后:“听闻君鹤昨日引得君师叔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将其关了禁闭思过,这是为何?”
凌束斐脚步一顿,但并不慌张:“师叔安心,自在门定不会让师兄任性妄为。”
“你与君鹤青梅竹马之谊我也有所耳闻,若是君鹤师侄实在不愿,浮白宗不会强人所难。”方无讯眼里看不出喜怒,也让人无从分辨话里的真假。
凌束斐没有回头:“师叔多虑,两派联姻是为了人族修士能够放下芥蒂,安定修真界,此后同为一心,不分你我,此乃大义,又岂能为儿女情长左右。君鹤言行无状,自在门自然会给浮白宗一个交代。”
方无讯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话又被多加揣测,但他真的就是那个字面的意思,可他没必要跟一个晚辈解释那么多:“不论什么,都用不着我师妹的婚事来换。君鹤既然不愿,那我自然也不会让我师妹受这样的委屈。”
“方师叔!”凌束斐猛然回头,眼里全是不赞同,“不可!”
“有何不可?”方无讯倒是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人言可畏,若是两派解除婚约你让花师叔日后怎么办?世人对她本身便怀有恶意,若是退婚,世人不会说道君鹤的不是,只会将流言全部指向花师叔,您若是真心为自己师妹好就该知道这婚事万万退不得。”凌束斐一番话掷地有声,“希望方师叔多为她一女子想想,不要一时用气害了她。”
方无讯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上次在万物城,你也这般维护照寒。”
凌束斐转身,继续带着方无讯往前走:“纵然是修真界,对女子也诸多限制。花师叔这样的女修,当得起吾之一辈女修之首。晚辈打心底敬重师叔,所以方师叔无需多虑。”
修真界都女修要么是有父兄支持,要么天资出众。若是家境一般,也没有上乘的根骨一样是与仙途无缘,一个宗门今年收了一百个孩童入门,其中女童可能也不过三四人,这也是为何修真界修士万千,而女修只有寥寥数几的原因。
能做到花照寒这样的更是屈指可数。
方无讯轻笑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君长安见方无讯来了,连忙起身迎接:“方师弟许久不见,别来……”他声音一顿,打量着方无讯,连忙让凌束斐守着院门不让人靠近,拉着方无讯坐下,低声询问,“你这灵台怎么萦绕着一股魔气?”
“无碍,昨日受了一点轻伤,调养一阵便好。”方无讯浅浅一笑,让君长安放宽心,“听闻君鹤还在静室思过。”
君长安面色尴尬:“这逆子,见笑了。”
“君师兄,婚姻大事……”
方无讯话没说完君长安就立马开口,他站起身竖起一掌:“师弟你放心,师兄心里有分寸,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说话都份,这小子不识相,但我绝对不会让照寒受委屈的。”
方无讯扶额,无奈:“师兄,婚姻大事自然是要讲究两相情悦,君鹤既然不愿,恰好照寒对他也无情谊,不如就此作罢,若是勉强,日久生变,反倒是本末倒置。”
君长安眉头深锁,像是在思考方无讯这话到底可不可行,满脸愧疚:“师弟啊,你也知道当初决定两派联姻便是因为这世道对你们浮白宗太过不公平,君鹤和照寒的婚事本身就是对你们的弥补。”
谁想到在婚事广而告之之后,君鹤居然不愿意。
“当初我等诸多筛选最后才定下了君鹤,为此还试探过君鹤的口风,他对照寒并无偏见,反倒是颇为欣赏,不然这当初也不能定下他。谁成想现在……”君长安想解释,却又怕方无讯误会,毕竟君鹤这种做法确实伤和气,“师兄是真心觉得愧对照寒,更是无颜面对你们浮白宗。”
原本这婚事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可这婚事要是退了那倒是适得其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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