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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揭帘望月(一)

那夜的拥抱与哭号像一场梦,哭到最后他又睡去了,梦醒来还在床上,手上没什么伤口,道长也恢复了冷淡。元裔面对道长还是会紧张,但没再怕得提心吊胆了。

道长会做他的师父。

元裔从前没想过拜师,那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他只跟着爷爷学就够了。是以也不曾了解过拜师的礼节,只知道应该向师父送些赠礼,叫什么“束脩”?

可他一无所有,连个铜子儿的见面礼都掏不出。

师父待他那么好,元裔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寒酸可怜,就找来了鬼道童商量。左右这院里就他们三个。

“先生喜欢什么?读书写字是先生最常做的,却不见得喜欢。先生似乎以经文为咒一直镇压着什么东西,常会托我买些符契朱砂。有时上山看看风水,顺便采些药回来炼丹。修行之人寡欲,我没见过先生对什么抱有别样的兴趣。”

鬼道童在院中铺开麻布,将药娄鲜嫩的草株花蕾捡开晾晒,元裔见了便学着帮忙。

“生活方面呢?我是指吃食,师父喜欢什么口味?这两日天天喝些白粥,就算是修行也不至于这么寡淡吧。”元裔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粥食吃下去没半个时辰就又饿了,肚子总是咕咕叫,一日恨不能吃上八顿,闹得他好不尴尬。

鬼道童笑笑:“你既已来了两日,怎还未发现先生从不进食?你肠胃虚损,白粥是先生叫你喝的,少食多餐,这是养生之道,你不用害羞。且这院中只有些稻米,没有其它食材。”

元裔嗅出些故事的味道:“只有稻米,有什么说法吗?”

道童手上动作顿了顿,狡黠一笑:“是我藏的呀。”而后娓娓道来。

“我已记不得生前之事,先生也不与我多讲。我原是只失智的饿死鬼,刚有意识时总是偷吃先生的药草。后来先生助我修养,我才变成今天的样子。我第一次开口叫他先生,先生正下山路过片金灿灿的麦田,沉甸甸的穗子压弯麦秆。先生停下望了很久,说,那年你就在这附近,抱着一袋散了的空谷壳,是深秋。我与你取名‘秋岁’,如何?”

元裔正出神地听着,至此道童却突然停住,转了话题。

“金色。对,我忽然想起来,先生喜欢金色。确切地说,是金黄的暖光,先生喜欢晒太阳。”

元裔轻轻“啊”了一声。

“后院有张躺椅,先生有时倦了,就会躺上去小憩,可先生看上去并不开心。”

秋岁看起来也不开心了。

“先生他……是什么人,我也想知道啊。”

元裔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话他听得也有些难过。他与道长相识不久,一直都崩溃在自己的情绪里,倒从未关注过道长的状态。

印象里,道长总是冷冰冰的,强大,威严,令他怕得不敢靠近。可今日听秋岁的话,道长好像温柔得不可思议,还藏着孤独的秘密。他想起道长那声疲惫低哑的“出去”,心里也绵密地痛起来。

二人都不再说话,静默地捡着药草,跟着呼吸的节奏,朝阳慢慢爬上梢头。

金色,暖光,属阳。元裔指尖捏着花苞,忽然有了想法。

这院落景色虽美,却除去青竹便是老松,未免太过阴寒冷清,也没什么花朵,何不移植些开花的阳木种上?一岁一轮,树长了多大,他就做了师父几年徒弟,花开得多盛,香有多浓,他与师父的情谊便有多深。桃树就是不错的选择。四月天的山上,也快要迎来桃花花期,到时花瓣满天,不知能否让师父悦心地笑笑?

元裔将想法讲给秋岁,秋岁也欣喜地赞他聪明,两位少年一拍即合。秋岁道他知道有片山头长有桃树,他们去取棵树苗回来栽上,入了秋说不定还能吃上桃果!

说罢便要行动。所谓出必告,反必面,元裔偷偷摸到道长门前,透过门缝偷偷看去,道长正站立桌前写字,长长的卷轴垂落至地,阳光照亮漆黑的墨迹,再向上,为道长镶了道灿灿的金边,连睫毛都泛着暖色,仿佛道长身上散发着的神圣的光晕。

元裔的心跳开始加速,噗通噗通,他晕乎乎地想起一片金色的海浪,道长从天门向他走来,元裔迷迷糊糊想着,原来从那时起,师父便成了他的神明了……

一笔勾提,素初站直身体,向门口望去。

“何事?进。”

秋岁给元裔比了个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手势,不给元裔犹豫的机会,一把把元裔推进门去。

元裔在内心哀嚎一声,想秋岁一定在报复他按着他手的那一通连珠炮,这一把推得力气好大,他差点被门槛绊倒又跪到地上!

不知道师父不让他跪吗!真是的!

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地走上去,行了标准的一拱手礼。

元裔道:“师父,弟子请求下山一趟,与秋岁一起,为师父准备拜师见面礼。”

素初道:“不必重此虚礼。你的腿还可以吗?”

元裔心里炸开了花一样,师父果然好温柔,好关心他!

“没问题的师父!我可以跑上十里八荒,适量运动才能恢复得更快!”

素初点点头道:“过来我看看。”

元裔走上去,主动挽起裤腿。那日针灸调了全身经络,放了淤血,后又敷了草药,他又年轻,恢复得快,此刻已只留些浅淡的青紫,几乎不再有明显的痛觉。

素初摸了摸骨,确定膝盖没有损伤,才替他放下裤腿:“注意安全,早些回来。今晚睡你自己的房间,我叫秋岁帮你备好了衣物。”

听闻自己还有单独的房间,元裔更是激动不已。他曾经一直梦想着有一方属于自己的稳定的天地,好藏些他珍爱不舍的东西。可惜从前四处奔逃一切行礼从简,太多的东西喜欢过,没留下多久就落在某个他也记不清的避难所。虽然爷爷有银子给他买更多新奇有趣的东西,他还是觉得遗憾。元裔其实是非常恋旧的人。

想到爷爷,元裔心里炸开的花又慢慢谢下去。待他拜了师,从师父这学些硬本事,定要去寻爷爷的死因,多大危险他都不怕,多大困难他都要克服。

元裔双手交握胸前,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道长,鞠了深深一躬。

“多谢师父!”

两个少年推推搡搡地跑出院落,叽叽喳喳的叫声像春天的鸟儿,带着风的,吹过素初心间,无波古井也荡漾起浅浅的涟漪。

秋岁那孩子跟了他数年,鬼躯也已不怕日晒,只是偶尔还会有灵智残缺的呆滞相。这一世若修得圆满,下辈子也可投个好胎,不必再因饥荒曝尸荒野,遭鸦鹊啃噬而不可超生。

至于元裔。

只要能一生平安顺遂便够了。

平安顺遂。平安顺遂。

岁岁平安,万事……顺遂。

再有两日许洞瑛便到了,届时便可拿到过往数年山南海北各地的灵脉异动记录,也可拿到官府积压的疑难旧案,以及携异物从他手中逃去那人曾经的活动轨迹,还有据他提供的信息而关注到那人的疑似出没的区域。

是他曾经大意了,以为只要守好龙脉之源便可安定天下,殊不知**也可翻天覆地。

**啊。如果可以,真不想再碰它半点相关。可若灾祸不平,乱世又有几人能安?

以及他的身体。记忆。他究竟为何会亲手杀死元尚,元尚又让他忘记了什么。

为何世上会有器物令他完全无法防御,只是触及就能侵蚀毁伤他的身体,无法自愈,而只能以金咒缓解。

金咒的道令又将指向何方。

他还要在世间蹉跎多久。

……不能再想下去。

素初卷起卷轴向陈志宏闭关的方向走去。

元裔和秋岁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忘了带工具。

秋岁问:“怎么办。用手刨吗?”

元裔叫道:“你看我干什么!我那是给爷爷垒坟,不是饿得吃土!”

秋岁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拾了根树枝当铲开始挖土。

“就快了,你要把我的米仓吃空了。何不现在带点回去?”

元裔瞪大眼睛,也寻了根树枝挖土。

“好恶趣味,真是人不可相貌,明明你长得那么可爱!”

秋岁不以为意:“那是你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可威风得很。”

元裔哼一声:“好吧,信你。作为交换,再给我讲讲师父的故事。”

秋岁笑他:“好一手反客为主,我还没问你吃米的的赏钱呢!”

元裔受伤似地叹道:“咱们什么关系,用得着这样计算?你还怕我以后亏待你不成?好哥哥,你就讲给我听嘛。”

秋岁摇头笑笑,陷入回忆:“先生啊,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令人感到安心的宽容平静。可有时候也强硬得很。你最初不是也很怕先生?他像是有着很深很深的执念,常独坐祠堂,对着一位空碑,一坐几个时辰。”

“有时打坐修炼却又通透极了。先生的心境像水晶,一分不差地映出所有,仿佛与万物融为一体,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完全无法估量先生的力量,也不懂先生在做什么,为何拘于一方天地默默然沧桑。”

元裔听着听着入了迷,手中动作都慢下来。慢慢地,心中也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触,像绵细的针刺进心里,牵着粗糙的绳子,把心脏缠得很紧很紧。

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说是树苗,其实称小树根恰当。山中多古木,这还是他们寻得最小的一棵,足有少年手臂粗细,近成年人高,根端还坠着土瘤子,实在是不小的重量。桃木又称“降鬼木”,是驱鬼辟邪之利器,秋岁不敢触碰,是以回走的路上只能元裔一人走走停停吭哧吭哧地扛着。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明明是鬼,为什么你不惧日光,还能触碰实物?你除了没有影子,看起来和人没什么差别。”

途中小憩,正遇一湾溪流。放下树,元裔踩着岩壁一蹬一抅,顺着粗糙的立面爬上高他一头的岩石。喝了些水,再掬一捧泼到脸上,清凉的水流顺着脖子淌下些许洇进衣领,元裔将衣带松了松,拽拽领口,好让润湿的衣襟松敞些。

这处清风徐徐,吹得人好不舒服。元裔索性就地盘坐下来,手臂搭在膝盖上,从高处向下望去。

秋岁还在试探哪棵树。只要靠近,就会感到炽热的灼烧感。过盛的阳气宛如烈火,秋岁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冷热,正觉新奇,近热远冷,玩得乐此不疲。

“自然是先生加持啊。你见过先生的灵力吗?寻常修士的灵力最多是白色透着点五行灵根的光边,先生的灵力是灿金色的,出而成咒。听说那是神谕,我也不太明白。总之先生和一般修士不同,先生比常人厉害得多。”

神谕。元裔摸摸下巴,他记得爷爷以前与他提过,那是上天授予的权限与职责,具体的内容只有受启示者本人才知道。若根据指引完成职责,便有可能飞升成仙。

爷爷有位友人就曾拥有一道神谕。爷爷对那人总是赞不绝口,可若问及那人的故事或最后的结局,爷爷又总是沉默叹气,不肯告诉他。元裔至今也不知道那人最后怎么样。他猜测爷爷的友人没有完成“神谕”的任务,最后的结局大概也不会太好。

元裔听说过升仙的传说,有时他就会思考,所谓的“神谕”,会不会就是人将升仙要渡的“劫”?渡劫失败,天神也要陨落,轻者贬入凡间蹉跎岁月,重者神形俱灭再无来生。

元裔那时还小,理解不了蹉跎苦、死生难,只是瞪着大眼睛听完故事,天真地问道:“可我听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做那甚么神仙,人间不好吗?”

爷爷听完怔了一怔,随后哈哈大笑:“好个‘只羡鸳鸯不羡仙’,还真是痴情的种子!”

笑完却又惋惜地摇摇头,喃喃道:“真有那么快活,也不至于有今天。你呀,臭小子,把别**害惨喽!”

元裔红着脸抗议道,我哪有祸害人,是爷爷你欺负人吧!而后爷爷笑笑,又不作解释。

师父身上负着神谕,是在渡劫的准仙。

神谕是怎样下降呢?成仙又意味着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求成仙?

“你歇好了没有?咱们要早些回去,别让先生担心,回去你还要整理房间。”秋岁在下面唤道。

“啊,好了好了!”元裔应声,扶着岩壁一跃而下。

回到院里,元裔蹑手蹑脚地把桃树般到角落,等着拜师日再栽进院子。然后去向道长请安,谁知道长竟不在院里。秋岁便先带元裔去看房间。

“诺,先生说了,整个左厢房都是你的。有两个房间,你随便住。”

前几日一直睡在堂屋,堂屋也是道长主要活动的地方。不同于普通人家布置,这座别院的堂屋没有设祖先祭位,功能性指书房。正中置主客席,西侧数排书架,东侧设一帘帐床榻。墙面没有垂帘挂饰,器具也多平整实木,无繁杂雕镂,风格素雅简洁。很符合道长给人的感觉。可一踏入西厢房,元裔便被低调的奢侈闪瞎了眼。

不是珠光宝气金碧辉煌,是木!黄杨木!紫檀!这旖旎的暗红!这蜿蜒的曲线!这精致的雕镂!这沉厚的香气!这是流淌的白银!

爷爷带他逛过工匠城,那小小一块饰品都要巴掌大的银子,还得是成色顶好的,哪怕爷爷那种挥金如土到口袋里存不住个子的都得掂量掂量,这里居然是全套家具!

元裔震撼地仰望高高的衣柜,长长的桌案,宽阔的大床,连地板都铺得满满!

若是一个脚滑磕上去溅了血,他怕自己命都赔不起!

秋岁也被眼前景象惊了一番,低低叫了声呀。

元裔拾起自己下巴安回去,颤巍巍地问:“你惊讶什么?”他想说你在这院里住这么多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秋岁诚恳道:“自是惊讶的,虽然我不懂,但这看起来就很贵。难怪先生从前不准任何人进入这里。”

“不准任何人进?”

“是呀,安凡有一次闹着要闯,还被先生丢出去罚他三日禁闭,此后先生专门设了禁制,任何人都闯不得,他才肯安分。”

想起那位被遗忘已久的面壁神人,元裔有些汗流浃背。他有预感,麻烦就快找上头了。

麻烦找上头前还是得先把家安好。元裔硬着头皮迈进门槛,腿脚发软,感觉自己踩的都是真金白银。

指尖颤抖地抚上把手,打开柜门,扑鼻的贵气沖得元裔头皮发麻两眼发花,清一色的白袍金丝带,规规整整叠成一个埃一个的方豆块,丝绸,软滑,细腻,元裔摸上去,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师父说,整个左厢房都是我的?”

而后提起衣料展开。

好长!

元裔双手高举,那布料还是叠在地上好长一截。

这分明是师父的衣服!

这是师父的正居才对!

师父为人谦虚低调,家有宝物而不外炫,师父又给他上了一课!

元裔晕乎乎的脑子终于找到点落地的实感,将衣料叠起,用力闭了闭眼:“……去看另一个房间。”

另一个房间就在隔壁,推开门便迎面扑来一阵寒气。元裔冻得一哆嗦,定睛看了看,发现这小屋三壁都是岩石,大约是嵌进山内。这处房间相较前一个小上很多,一套极简的桌椅,一方空书架,一盏明灯,一块玉床,玉床寒气四溢。

这应该才是他的房间。连床被子都没有。落差有点大,元裔有点欲哭无泪。走上去摸摸玉床,嘶!拔手!

元裔听说过有种寒冰玉床能够辅助修炼,师父的意思是叫他睡觉都要坚持苦修吗?

……定然不能辜负师父一片苦心啊!啊!苦心!

秋岁道:“你若看好了,便随我来取些衣物。”

元裔跟着走出去,秋岁继续道:“东厢房存放草药,里面隔间是我的房间。你想习什么便向先生问,我与先生学的便是采药。”

而后忽然有些落寞:“也仅止于此。我到底只是已故亡魂。”

元裔不知该说什么,他对死亡与鬼魂的理解实在有限,可想想死亡意味着再也无法相见,像他与爷爷,又忽然想爷爷能不能像秋岁一样以鬼魂的方式与他重逢世间,他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是怎样留住你的?师父那么厉害,能不能……复活故去的人?”

秋岁忽然不笑了,扭头望着元裔,像是听到什么令人伤心透顶的残忍的话。

“……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活呢?灵魂早该去转世了。我留在世上,是因为生魂残了,若非有幸遇得先生,便要苦熬百年,灵智尽毁,堕入饿鬼道,也许……永世不得超生了。”

永世不得超生?听起来很可怕,可元裔其实并不太能理解。他只知道自己大概说错了话,磕磕绊绊地说着对不起。

秋岁笑笑,并不在意。没有饿死过的人永远不能理解,先生对他的恩情多么深重,做只饿死鬼有多么痛苦,最原始的**能对为人的尊严怎样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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