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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木林月黑风高夜

“你们他娘的嘀咕什么!”

大汉终于忍不了他们的叽歪,扭头冲火堆呵道:“也想找死是不是!没事干就去捡些柴火来!一个个嘴巴多的跟长舌婆娘似的!”

“不敢不敢!”

众人纷纷摆手,讪讪噤了声。

僵持半晌,少年终于有所动作,从怀里摸出包油纸,打开来里面是块饼,接着掰下六块,一大五小,又将剩下的囫囵塞入嘴里,六块碎饼则裹在油纸里递给大汉:“喃,一人一块。”

递出去的那只手饥黄削瘦,指缝残污,青筋隐现,指尖划了好几道细小血印,至今未愈,与那张干净稚气的脸毫不相符。

大汉那张黑黢的脸勃然涨紫,两根又大又粗的眉毛拧到一起,攥紧了拳头,龇牙咧嘴:“草!你他娘的打发乞丐呢,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这回,其他人彻底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围来。

少年三两口咽下嘴里的饼,将碎饼拨开来继续递上去:“实在不好意思哈。大哥你也看到了,如今就只剩这点啦,还请你屈尊将就将就。”

大汉性情刚烈,原本是一忍再忍,上口气还没疏通,这回胸中又来了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他衣领,破口骂道:“你他娘的一个破乞丐也敢耍老子?呸!给你脸了是不是?!”

另一只手指着树后探脑的小儿,紧了紧扯领子的那只手,怒道:“你不是很大方么?连这两个来路不明的货色都上赶着巴结!他们也配?你与大伙生活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你如此大方,你到底是这老婆子的乖孙,还是他们家豢养的好狗!呸!”闻言,老媪连忙将小儿拉了回去。

“就是就是!”“说的好!”众人皆附和。

然而,少年满脸风轻云淡,眼皮不带一眨,全身上下泛着这年纪不该有的冷静。

柴鸡书生拿一本书站了出来,劝道:“大哥莫要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况且先前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往下说。

又转到少年跟前,苦心道:“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小子,你就束手从宽罢,莫要偏执。”

少年掏了下耳朵,侧头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的孔圣人难道没教你,做好分内之事少管他人闲事么?”

“你、你、冥顽不化!”书生面红耳赤,拂袖而去。

长脖子义愤填膺道:“大家好歹同行一场,你又何必如此刻薄。等明日出了这山,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可现下还没出呢,你就腰子挺了翅膀硬啦?大家早晚饿的前胸贴背,谁有吃的就要拿出来分享!容不得反驳!”这话让大汉听了,不禁微微颔首,嘴角稍扬。

“是啊!”“说的在理!”“对!”人云亦云,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是谁非。

少年唇角带笑,目光落在大汉脸上,一双秀目里暗藏锐利。

大汉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脑海中隐隐浮现出半月前他那张阴鸷的脸,正想着,只觉得左手小拇指被人一掰,瞬间疼痛难耐发不了力,被迫松手,少年便脱身开去。

这一掰虽轻,看似毫不费劲,实则暗力深厚,当场叫大汉龇牙咧嘴暗地吃惊。

少年顺势后退几步,将油纸打开摊在手心。风一吹,便裹着油纸跑远,顿时白屑纷飞。众人这才发觉那六块碎饼化成了渣滓,不免小吃一惊。

他掸了掸手,又‘啪’地合掌,道:“其实,我也并非冷血之人。实不相瞒,我还有几张饼,且愿意双手奉上。”

说罢,卸下行囊拍了拍,邪邪道,“不过,诸位敢吃吗?就不怕我这个下贱胚子往里放了毒,药死大家哈哈!”

众人又喜又惊,心道:“疯了!疯了!”

大汉不想他这般油盐不进,便身子一出,抢饼又夺走行囊,末了将肩少年撞倒,啐他:“啰里吧嗦!”

其他人见状赶紧围上前,急道:“大哥,给我来点!”“我!我!”“大哥!我!”八只手尽了力地拉长,恨不得伸到天上摘到月亮去。

大汉拿了两张揣进怀里,安抚大家道:“大家别挤,慢慢来,都有都有!”

众人哪听得进他的话,都想着再不挤就抢不到了,便左拥右挤暗暗较起劲。你敢撞我我就敢踩你,只差摆上明面,上手殴打上嘴撕咬了。

也难怪,这群人饿了快两天,不免枵肠辘辘、饥不可堪,估计再饿上半天就跑去抓虫吃了。

圈外的书生看众人一窝蜂涌上,甚是捉急,便赶忙放下箱笼和书,想法子往前挤。

可哪想他虽身子高长,块头不小,却阴柔无力,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挤迫难耐,最终瞧见一空隙,便缩着身子费力钻了出去,顿觉一身轻松。

又忽觉单脚冷风直灌寒意森森,低头一看,竟是鞋被踩掉,此时正赤着一足,抬头一看,偏偏大家还在挤,便只好无奈退至火旁,等众人散去再回去寻。

少年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污秽,抱臂围观,脸上表情诡谲,意味难明。

不一时,行囊被大汉掏空扔到地上,被几只大脚踩过,众人各自领着饼回到火堆。

大汉岔开双腿背靠树坐,一手一张饼左右咬着,显得尤为霸道,他吃得也快,喉节一缩一缩,脸上绷满筋,很快饼屑落了一身,却无动于衷。

回想起刚才来,愤愤道:“他娘的,这小贱种也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好东西,也不知道拿来孝敬老子,光想着吃独食,呸!”

火“呲呲”烧着,火苗“噌噌”向上。火光一窜一跳,忽高忽低,忽大忽小,把黑暗阻滞在那里,又把每个人的脸照得红彤彤、暖洋洋。

“就是!”几个人围坐火旁,边往嘴里塞饼,边不忘附和道。

但与大汉不同,若是饼屑溅落身上,就要立马按住拈进嘴里,主打一个眼疾手快,哪怕是掉地上,也要转了上身去找。

若有怕丢脸面叫人耻笑的,就先做一堆假动作,再顺理去寻,或者悄悄瞧上一圈,见没人注意才敢上手捡来吃。

尖嘴谄笑道:“还是大哥大方,有了好东西总惦记着兄弟们,嘻嘻。”

伺在一旁的柴鸡书生眼珠子飞似的转,见机挨上前,笑道:“古人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又言,‘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大哥襟怀坦荡,衣食弗专,慷慨分人,何等冰清玉洁,侠肝义胆,自然是君子。而那竖子虚有其表,矫揉做作,小肚鸡肠,是为小人。君子不同小人争利不与凡夫为伍,大哥又何必同他恼气!”

大汉听了颇具自信,仰怀大笑道:“哈哈,说的好!六弟到底是个读书人,说话也是中听,叫我听了只觉得‘茅厕顿开’!酣畅‘淋雨’!酣畅‘淋雨’!哈哈,哈哈哈!”

又发觉他一直没吃东西,心中顿悟,掰下一半饼来,敞开嗓子道:“我也听闻有句话讲的好,‘在家靠爹娘,出外靠兄弟。’有吃的岂能少了兄弟?方才我没看仔细,竟漏掉了六弟。大哥让义弟饿肚子,便是我的万不该!害!”

原来,这六人一路上结为义兄义弟。大汉年纪、本领皆属最大,位居大哥,是整支队伍的定海针。长脖子是大汉同乡,早先在狱中就与其交好,是为二哥,又因颇具小聪明,成为队伍的智囊。其次是肥头、尖嘴,二人也是同乡,脾性接近,关系也最为要好,但行事跳脱没个正形,喜欢互掐。接着是矮个子,人如其貌,胆小怕事,畏头畏尾。书生则按照进入队伍的时间顺序排在最末,性子软弱,不爱主动攀聊,但一语出必中的。

至于少年,是近月来被大汉捡的,在这群人里排不上号,只是个供人差遣使唤的泥腿子。

书生心里明白大汉想做什么,又不确定他会做什么,但又很期待他做些什么,急忙摆手道:“大哥言重!”

大汉果真递出半边饼:“来!吃点!”

书生悄悄看向饼,嘴里却道:“不了不了,哪好意思!”

大汉瘪瘪嘴:“六弟莫要推脱!你卖不卖大哥这个脸子?”

书生嘴里说着“不敢!万事都听大哥的!”,身体却很实诚,屁股悄悄挪近,左手偷偷向前,掌心朝上摊在膝盖上,巴不得那半边饼落上来。

大汉将饼塞进书生的左手,又拍了一下他肩膀:“那你就安心吃罢!”

书生只觉掌心一沉,不由欣喜,恨不得当场一口吞饼,但偏又很是在乎礼节,于是收紧嘴角,起身向大汉俨然作揖道:“多谢大哥!”礼毕,向后挪出一步稍稍远离火堆,才肯坐下侧着身子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他小口小口地咬,恨不得将每个渣滓都嚼上千百遍,每口末都要用舌头细细地刮一圈。

终于,大家的饼都下了肚,但面饼粘牙,一来二去,牙槽里少不了残渣附着。于是此刻大家嘴里不再做咀嚼的动作了,而是纷纷用舌头刮牙槽。

但一些犄角里,纵是舌头搅得跟舞绳般,也总有残渣赶不出,便只好伸手进嘴里扣,扣掉了再嚼个三两下,和着口水一并吞下。

然而,大汉到底是大哥,别人用粗手扣牙,他捡细枝剔牙,别人残渣也不放过,他却末了呸呸几声全给吐出去。

大汉正剔着牙,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变了?”

矮个子扣着牙,嘴里含混不清:“谁?那小子吗?”

见大汉没反驳,许是默认,又道:“确实有变化。”

大汉“呸”的一声将残渣吐在脚边,剔牙棍扔进火里,又问:“你们跟我多久了?”

尖嘴停下舌头,勾勾手指头,道:“我和三哥都是三个月,怎地了?”

大汉问:“那小子呢?”

尖嘴摇头:“不记得了。”

矮个子扣完牙,吞了下口水,答道:“这个我知道!是上月七夕有人浑水摸鱼扒大哥的钱袋,这小子在旁瞧见了,冲出来提醒了大哥,然后大哥将那小贼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脸肿,那叫一个厉害!只见大哥左勾拳右勾拳,再来上一脚,那人登时——”

大汉哼哼两声,矮个子这才发现自己逐渐偏离话题,赶紧纠正道:“哦,算算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

大汉道:“你们觉得他有何变化?”

长脖子略作思考,回答他:“性格、气质、举止皆有变化。”

大汉:“说说看。”

长脖子摸着下巴:“原这小子最是听大哥的话,大哥为人仗义,对侠义之士惺惺相惜,感谢他出手相助,便从乞丐堆里捡了他,留他在队伍里混吃混喝。他对大哥倒也言听计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叫他往东绝不敢向西,叫他打狗绝不敢抓鸡,叫他住嘴绝不敢吭气……”

大汉知道长脖子的尿性,一打开话匣子,赘句就一串串地往外吐,哼哼道:“挑重点!”

“重点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从那一天改变……”

旁边的肥头见他说话故意吊人胃口,催道:“何时变的?二哥快些说,莫要卖关子,我竟一点没发现呢。”

长脖子继续说:“你们还记得进山前几日吗,大哥叫他去偷……偷……投机取物。要说这小子也是一股死脑筋,硬是挨了我和大哥一顿,才巴巴地去了,结果手脚不干净,叫人发现。那老爷手一挥,便有一群喽啰涌上来将他围住,又是踢又是骂的,好家伙,我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那么大阵仗。可那老爷不肯罢休,又让手下拉他到大街上去,连拖带拽的。

“嗳,你们后来不也看见了,他被吊起来鞭笞。看热闹的围了一圈又一圈,也不曾见官府出面。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那鞭子有这么粗这么长!”

说着比划一下,又道,“那鞭子道道打在他身上,一抽一个印,当真造孽啊!但他一声不吭,什么也没招,倒也是条血性汉子,不枉大哥好心收留。”

尖嘴道:“不是,二哥,此事跟我们要讨论的有何干系?”

长脖子点他一下:“你蠢啊,当然有关系,而且非同一般!你仔细想啊,没有谁是无缘无故突然之间换了脾性,除非是被邪祟附身夺舍了,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所以定是发生了什么,刺激到他,促使他心性转变。”

肥头越听越来了兴致,“有道理!二哥继续讲!”

“你们还记得这小子当时是什么眼神吗?”

“没看清,快说说!”

长脖子煞有介事:“想杀人的眼神!”

“当时我与大哥,还拉着三弟四弟一同挤进去看,这小子原本被打了个半死,只吊着半口气呢,指不定马上就咽气了,可谁知他突然有了力气,一抬头,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天!那眼神冷得跟冰块一样。”

“他平日里的怂样你们都有目共睹吧。我当真不敢相信那种神情会从他眼里流露出来。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双眼睛很黑很黑,黑得——黑得比这天还黑,”众人一斜眼间,黑云已漫过头顶,半掩明月。

“还有那张脸,很白很白,白的跟骨灰……不,跟鬼一样!”

大汉头一次听他讲得这么绘声绘色,笑道:“你见过鬼吗?怎么知道鬼脸都是白的?”

长脖子道:“死人的脸不都是白的么,死的越久脸越白,最后变成了骨头架子,也还是白。反正我就是打个比方!接着说,那小子身上血淋淋,表情又很是吓人,于是我们四个赶紧走掉了,但是!第二天他回来找我们了!”

矮个子身子往上窜了下,插嘴道:“这个我记得!他身上流了好多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被你们打的。我问六弟,六弟说不知,问大哥,大哥也不说。但这事有什么问题么?”

长脖子说了那么多话,不免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回来找我们的确没问题,毕竟我们收留他,供他安身之所。但问题就出在那群人得了上头的命令,都是下死手的!他当时被抽得像陀螺打得像筛子,过了一晚上竟回来了!”

“按理说,寻常人受那么重的伤,还被吊了几个时辰,一晚上早就凉透了。可他呢,竟然第二天平安回来了!至少我以为,他会变成尸体,像腌菜一样挂在树上风干几日,没承想,他挣脱绳子逃了回来!当然了,也极有可能是有人好心帮忙解开的。

“反正,他能回来,你们当真没有一丝怀疑吗?”

“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以上皆出自《论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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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木林月黑风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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