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夜夜笙歌。
风尘女子衣如轻风,薄不遮体。
官宦子弟淫词秽语,沉迷放纵。
..
女子闺房中,红色镂空纱帘难遮一床温存。
床架摇晃得厉害,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房内的动静似乎与外界隔绝。
“哗啦。”
“哗啦。”
红色液体从床上流出,一路无阻却被门槛挡了去路。
..
卯时。
“该死,上个茅房,怎会困得睡过去,眼见天马上就亮了,贺公子最是讨厌等人,下次该不会翻我牌了,被妈妈知道定免不了一顿责罚。”女子满脸愁容,碎语念叨,向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同时,另一间房中,房内充斥着暧昧的味道,衣物散乱一地,被子掉落于床沿,女子四肢被布条捆绑于床沿四角,眼前蒙着一条娟帕,被遮住视线。
房顶木板渗出液体,慢慢凝聚,最终不堪负重滴落下来。
“滴答。”
“滴答。”
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滴恰巧滴中正在颠鸾倒凤的男子额前,被打断风月情|事,男子极其不耐地抬手抹过,他怒气冲冲下床,赤脚踏过地板,推开房门不满道:“我说你们怎么搞的啊!我每年在你们醉生梦死花销上百两银子,你们房梁咋还渗水啊!”
“坏了爷的兴致,喊你们妈妈来!”
一位身材丰腴,身着红配绿薄纱连裙,手摇七彩娟扇的满脸卡粉的老女人闻言而来:“我说陈公子,这炎炎夏日,又怎会有水渗漏呢。”
男子不悦道:“意思就是我找茬咯!”
老鸨自然知道不可得罪财神爷,打着圆场道:“那不能,陈公子莫生气。”
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男人这样想着,对老鸨说道:“你自己进来瞧瞧,这不是......”话未落,两人抬头往房梁看去,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啊!死人啦!”同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惊醒了整栋醉生梦死的嫖客。
..
醉生梦死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里三圈外三圈全是人流。
“死的人是谁?”
“还不知道。”
“听说是贺家的少爷——贺宁!”
“贺少爷醉死梦柔乡了?”
“常年在河边走,怕是湿了鞋了这次。”
“听说不是死在女人怀里的,是被碎|尸了。”
“莫不是和林府的命案有关?”
“十成是。”
“抓到凶手了没?”
“听说行凶者没来得及跑,被抓了个现行。”
“是谁啊?”
“不知。”
少倾,衙役扣押着一名蓬首垢面,全身是血如厉鬼般的女子出来。
众人一阵唏嘘,真凶居然是——慕疯子!
“居然是这个疯女人。”
“这一身血的,完全就一血人,太吓人了,可想贺公子的死|状。”众人闻言,不自觉地惊悚地战栗了两下,后背发凉。
“真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灭绝人性!”
“晦气。”
“要我说,一年前她就该死,要不然也不会白白葬送了四条无辜的性命。”
“说得不错。”
“一早死了的话该多好,也不会出来祸害他人。”
“可千万别放过她。”
“哎,这慕疯子不是勾引过贺公子吗?咋还把他给杀了?”
“疯子的世界哪能是你我可以理解的。”
“依我看,她就是见不得他人过得比自己好,想着大家一起下地狱,林府命案也定是她所为,典型一妒妇,也是一毒妇!”
“没错,说得在理。”
街道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不知道是谁先往慕娘子身上扔烂菜叶子,随后大家跟风般地朝慕娘子扔着臭鸡蛋、馊食残羹、粪水......什么东西脏扔什么,嘴里还振振有词,行使着正义:“杀了她,杀了她!”
对于周围的谩骂声或是偏激的行为,慕娘子始终视若无睹,像早已习惯,漠然无感,低头不语任衙役架着走。
..
天际虽已清明,但银纪心中的阴翳却挥之不散。
一宿未歇息,还是先回客栈睡会儿,银纪抬起沉重的步伐往客栈方向走去。
唯玥看见司银回来,问道:“司银兄,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嗯。”银纪谈谈回了一个字,没有停留细说的意思,抬脚上楼。
言小八好奇问道:“二傻,你一早去哪里呀?”
唯玥眉头紧锁,不是一早出去的,而是彻夜未归!
相处的这几日,他留意到司银的房中晚间都会留一盏昏暗的烛火,一夜不息,虽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但昨晚的房间是黑的。
唯玥的视线好似突然捕捉到什么,直直盯着银纪的鞋底,如果自己没有看错,那是——血迹?!
他究竟去干什么了,这个人总是这么多秘密,让人看不明白,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是善亦或是恶?
突然,银纪的回答打断了唯玥的深思。
银纪如实答道:“醉生梦死。”
唯玥和言小八心中一顿,不约而同,相视一眼,他们看着银纪上楼的背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言小八打趣道:“去逍遥快活了?”
“嗯。”银纪也不知道对方具体问了什么,只想快点结束话题,随便答道,后便回了房,留下一脸茫然的两人。
言小八后知后觉道:“好啊!感情钱都花在......不知廉耻!”
..
夜幕降临。
银纪一个人久久坐于屋顶之上,不见动作,好似被世间遗忘。
唯玥坐于屋前台阶处,他抬头静静地望着司银的背影,莫名觉得他很孤独。
银纪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舔过,啃下一小口,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违和。
不知道从多少岁起,心中郁结不散,他就习惯叼着一串冰糖葫芦。
这不过是哄骗孩童之物,并不能缓解心中之苦,但他依旧天真的自我安慰,或许口中甜了,心中的苦就可以少一分。
“谁?”银纪出声,同时惊慌地把手里的冰糖葫芦藏于手袖中,像偷吃被抓包的小孩子似的。
“司银兄。”身后之人打招呼道。
看清来人,银纪道:“唯玥小郎君。”
银纪袖中的手拽紧冰糖葫芦,想想又觉不对,自己现在是司银,又不是银纪,吃个冰糖葫芦怎么了?对!没毛病!
慢慢地,他又把袖中的冰糖葫芦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后还不忘咬过山楂果子,咀嚼起来,嘴巴鼓得圆圆的。
唯玥看着眼前之人要藏又不藏的矛盾之举,莫名觉得好笑。与他并肩坐下,像回忆往事般:“以前也有一人送过我一串冰糖葫芦。”他停顿良久,微笑道:“唯一的一串,甜到心里去了。”
“后来呢?”银纪顺口问了出来,问后又觉不妥,但终已问出口。
唯玥眼神莫名黯淡了下去,像被揭开渗血的伤疤,他抬头望着浩瀚的夜空,星辰在夜间显得更加明亮,但自己心中却更加的灰暗与落寞:“后来那人再也没有回来。”
从唯玥的话中,银纪明显地感受到他的隐忍与挥之不去的愁绪,可想而知,他口中之人对他的重要性。银纪略显歉意道:“抱歉,我不应该打探你的私事。”
“是我说抱歉才对。”明明是自己自作主张打扰了对方,又怎好意思接受他的歉意,唯玥想了想,继续问道:“今日中元节,司银兄为何一个人坐于此,是有什么心事吗?”
银纪没有隐瞒,道:“等人。”
这个回答倒让唯玥感到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等之人必定不是自己,转而问出困惑自己一整天的问题:“司银兄,昨晚真的整晚都呆在醉生梦死?”
“嗯。”
“那......”思前想后,唯玥还是没有问出自己已经提到嗓子眼的问题,转头一问:“是否听闻了醉生梦死的命案。”
银纪没有看唯玥,淡淡道:“知道。”
不是略有耳闻,而是知道。
唯玥继续问:“那你怎么看?今日,我与小八外出,慕姑娘因醉生梦死和林府的四条命案被判了死刑。”
银纪不答反问:“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唯玥很诧异司银会这样问自己,道:“嗯,不得解。”
“我探查过命案现场,发现床下有一把带血的斧子,而且贺公子尸体的切口是平整的,并没有咀嚼过后坑坑洼洼的痕迹,由此可见,醉生梦死与林府的凶手并非为同一人。”
“何以见得,或许凶手只是想换一种杀人方式。”银纪没有肯定唯玥的猜测。
“确实,杀人手段不可能一成不变,但这两起命案处处透着不和谐,又好似故意模仿让人误解,况且,林府的命案以人为的能力是不可能造成那种程度的损毁,可奇怪的是,慕胡娘却承认了林府的三条人命。”
银纪这回倒是侧头看了看唯玥,道:“不错,分析透彻。”
虽然知道并案的两起案件的可疑之处,但看不透之间的联系,唯玥说:“可是,我不明白慕姑娘为何要这样做,以及猜测不到林府命案究竟是何人所为?”
银纪似是自言自语:“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的一个人。”
唯玥听得不是很真切,道:“嗯?”
银纪没有回答唯玥,而是问道:“我且先问你一个问题,林府命案当晚,多数下人反映,听到了猫的叫声,但实际并非猫妖所为,那你可觉得是下人统一口径,撒谎了?”
“司银兄怎会知道?”唯玥思疑,明明司银兄没有去林府,他怎会知道实情。
“这事已不是什么密谈,流言蜚语总是盛行。”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偷偷跟着你们在查这案吧,于是银纪随便寻了一个借口,不过,这说辞也毫无破绽。
“也对。”唯玥喃喃道。
唯玥认真地思考银纪前面的问题,回答道:“下人没有撒谎的必要。”
银纪道:“对,这便是突破口。”
“突破口?”唯玥皱眉,他依旧疑惑,单纯机械地重复着银纪的话。
银纪看着眼前的少年,提醒道:“类似夜间猫的叫声的还有什么叫声?”
夜间猫的叫声?什么声音与其相像......
唯玥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婴儿的啼哭声!”
后又觉得不合理,问道:“可是,哪来的婴儿?慕姑娘的孩儿还并未出世。”
银纪反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唯玥似乎不敢往那方向猜想,他惊恐地将目光再次投向司银,道:“城郊破庙那个帛布包裹着的不是腐化的碎|尸块,而是......是一个——婴儿?!慕姑娘的孩子!”
银纪不言,表示默认。
似是看懂了唯玥眼中的‘你是如何知晓的’疑问,银纪转过头,楼下的灯红酒绿显得异常刺眼,于是他把目光投向漆黑的远处,云淡风轻,不知情绪道:“昨晚打过照面。”
..
昨晚,醉生梦死。
北冥在醉生梦死一间紧闭的房门前逗留,虽然并未在房门外听见任何声音,但银纪知道,慕娘子定在里面。
隔空结界?!
银纪心道坏了,只怕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毫不犹豫道了一句:“破!”
紧闭的房门瞬间被打开,银纪抬腿踏进去,后“啪”的一声,房门自觉关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床上的慕娘子,斧子落下的巨响戛然而止。
银纪深深地被眼前一幕所震惊,遍地的血迹,赤得眼睛生疼,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惋惜道:“你可知这是一条不归路。”
空气一度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慕娘子才好似反应过来,觉得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陌生人说的这句话更可笑了,她没有什么可挣扎的,自甘堕落道:“不归路?哈哈,可笑,谁又曾让我归路!”
她疯魔般地嘶吼道:“他们该死,他们该死,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我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一个不留,哈哈......哈哈......”
银纪似乎不愿多说伤人的话,但终究要慕娘子认清事实:“慕小姐,鄙人已经见过贵公子了。”
慕娘子撕心力竭喊道:“不,你胡说,你闭嘴!我的孩子还在我肚子里好好的呢,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她又哭又笑,后担心惊吓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歪着头,温柔地抚摸过自己的肚子,低音自言自语道:“娘亲吓到你了吧,乖,不怕哈,娘亲不是故意的,乖。”
“你何必自欺欺人,如果我猜得不错,贵公子一月前便......”银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刺激慕娘子的后话。
慕娘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银纪前话中的意思,她一阵后怕,眼前之人说见过自己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全身颤抖,不知所措,惊慌地从碎|肉飞溅的床榻上跌落下来。
她跪倒在床前,一个劲地,不知疼痛地猛磕头:“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慕娘子额头碰撞地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如雷声滚滚,可见用力之大。她额前不一会儿便磕破了,血迹顺着她的鼻梁流下来,与贺宁的血迹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谁的血。
银纪不忍,出声道:“我赶来阻止你,并未对他出手。”这倒是真话,银纪也不知道这鬼婴为何一路纠缠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在挑衅。他似乎想引自己去什么地方,也正因为他的纠缠,没来得及......血案终成不可扭转的定局。
为何慕娘子要做到如此地步,她死|去的孩子为什么要杀林府少夫妇和贺宁,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如果说单纯饿了,也不必拿人命开玩笑,况且,林少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未面世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还有一个疑点,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刚死去的婴儿变成厉鬼。
怨念?
如果说是慕娘子的怨念还有可能,可,即便婴儿能感受到母亲的情绪,但终究不是当事人,一些念想会被削弱,断然达不到如此凶残的程度。
但,如果非自然凶化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银纪感觉这就是一个死胡同,完全把自己饶进去了,还是先弄清楚这命案背后的动机,他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说林子靖、贺宁他们罪有应得?”
慕娘子心中一颤,她停下了磕头的行为,愣在半俯身的动作,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表情怪异,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很高兴,慢慢地,她抬起血迹泫然的头,反问道:“你相信我?”
很意外慕娘子会这样问,但银纪相信眼前这一女子,不容置疑:“信!”
“终于有人愿意相信我了!”慕娘子笑了,不是嘲笑,也不是自讽,更不是不以为然,而是看到曙光般发自内心的释然。
银纪猜想,慕娘子估计经历过非常沉重的事情,终于有人愿意聆听她心中的苦,而感到释怀。
前尘往事不再尘封,只闻慕娘子道:“这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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