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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2023.7.13万帆云生贺】高塔、洋甘菊与一场好梦

在很久很久以前,不知哪个国与哪个国的交界处,也不知是哪个森林的深处或者哪片海洋的彼岸,矗立着一座高塔。

谁也说不出那座高塔是何时出现,又是何人所建。总之,高塔一直在那儿,这是大家长此以往的共识。高塔沉默、坚固、风吹日晒也未能增添多少裂痕,只有其上覆盖的爬山虎与青苔昭示着岁月的足迹。

倏然有一天,具体年月日不可考,或许,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人们也就那么平平常常地接受了另一个关于高塔的传说——传说一位公主被女巫困在了那座高塔之上,公主花容月貌,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她的魅力。然而只有最赤诚无暇的王子才有资格登上高塔,迎娶公主。

这则来历不明的传说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王国的每一个角落,无数人蜂拥而至。起先,他们都对此嗤之以鼻,但当公主晨起坐于窗边梳头唱歌时,所有人都沉醉于公主无与伦比的美丽与清越动人的歌喉。

他们疯狂地赞美公主的美貌,他们坐于高塔之下仰望,他们用尽各种办法,妄图爬上那座高塔,与公主共舞。

可是高塔拒绝一切疯魔的朝拜者。无论何时,无论人们如何歇斯底里,它始终静默如初,将公主隔绝在内。

她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任凭脚下众人如何喧嚣吵闹,她也不会垂眸一瞬。

她只是坐于那扇小小的窗前,撑着下巴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

日升月沉,便也如此消磨了。

“公主啊,公主啊,你为何愁眉不展?”小小的黄鹂停驻在窗边的树杈上,在这高塔之上,它是唯一能停留片刻的存在。因为它是女巫的亲眷——虽然这样的亲眷女巫还有很多,但独属于公主的仅这一只罢了。

“啊,黄鹂,我当然愁眉不展。”公主揪着快被她揪秃的窗边枝条,撇了撇嘴,“我每天枯坐在这座高塔里,已经快长蘑菇啦。”

黄鹂柔声安慰,它的声音婉转动听:“可是公主啊,属于你的王子很快就会来到,他将成为你的整个世界。”

“真的吗?可是他连我喜欢什么,长什么样都还没看清。”

“啊,公主,你说的这些根本无足轻重。因为他是王子,你是公主,王子与公主生来就是要在一起的。”

“他会历经重重阻碍,攀上高塔,将你拥入怀中,到那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们的爱情而感动流泪。”

“可是……”我就不能自己走下去吗?就非要等那什么劳什子王子上来?

公主想这么问,可惜黄鹂拍了拍翅膀:“公主,太阳快落山啦,我也该回女巫的小屋啦,明天见。”

“晚安,做个好梦。”

黄鹂说完,振翅飞上高天,很快便无影无踪,一根羽毛飘落下来,公主略一抬手,接住了那根羽毛。

“可是,我真的很想出去啊。”公主喃喃自语,她下意识蜷缩起身子,靠在窗边,迎着散落的月华,沉沉睡去。

……

万帆云睁开眼。

她的意识有片刻的迷惘,在视线聚焦之前,她先一步嗅到了馥郁的花香。

各种各样清甜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兜头扑了人一脸。眼珠微微转了转,逐渐清晰的视线便将整个空间收入眼中。

一家花店。这是万帆云混乱的大脑率先做出的判断。

五颜六色的鲜花被妥善安置在两旁的花架上,争奇斗艳,好不热闹。店面不大,但采光很好,窗明几净,是个让人身心舒畅的好地方。

万帆云嗅着愈发浓烈的香味,终于从方才那种混乱失真的感觉中抽离出来,心神渐渐安定。

“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肩膀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万帆云扭头,曾星天的脸跃入眼帘。

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本应该熟悉的好友的面孔居然让万帆云有一刹的陌生感,仿佛时隔多年朋友再度相见,胸腔内绽开的是久别重逢的怀念与欣喜。

怎么回事?明明按照记忆,她与曾星天同班,今天被曾星天叫来挑选……她明天生日送给她的花?生日——对啊,明天是她的17岁生日。

许是有了记忆作为辅证,那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只存在了一瞬,便彻底湮熄,以至于万帆云再度回想时,都觉得是自己刚刚走神的锅。

那丝不易察觉的违和感在此刻全然烟消云散,万帆云终于有了一丝踏在实处的真实感,她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星天姐,生日惊喜,知道惊喜是什么意思吗?给我的生日礼物,还带我来挑选?”

“我也是第一次送人礼物,带你来,不就可以避免买到不合适的礼物了吗?”曾星天的态度认真得像在探讨什么学术问题,“我是认真思虑过的。”

“噗,行吧,看在你这么严肃的份上。”万帆云捂着嘴拍拍曾星天的肩,笑弯了一双眼。

“嗯,就选这个吧,你看如何?”曾星天将一捧花递到万帆云眼前。

那是一捧淡黄花蕊白色花瓣的单瓣小花,开得热热闹闹,簇拥在一起,束成一捧小小的花束。单瞧外表,仿佛某种路边的无名野花,与这满屋子的群芳格格不入。

但曾星天说:“我看到它便想起了你。”

万帆云接过,笑道:“那你可真有品位,这是洋甘菊,林女士最喜欢的花。”

“是吗,那就它了。我们一会儿再去别处逛逛。”曾星天跟万帆云确认后,冲店员招招手,付了钱。

“我记得洋甘菊似乎有药用价值。”曾星天闲聊似的扯出一个话题,与万帆云一前一后走出花店。

万帆云捧着那束洋甘菊,眉目舒展:“确实有。不过林女士最喜欢的其实是它代表的含义。”

“于苦难中高歌前行的力量。”

她轻声说完,不禁抬起右手,将鼻翼凑近小花,深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瞬间被淡淡的清香环绕,四周的光影似乎出现了一刹的变幻,待万帆云抬起眼眸时,她已经站在了大开的别墅门前。

手里的洋甘菊消失无踪,鼻翼间却仍残留着清甜的香味。万帆云有些疑惑,但她潜意识里已经认出了她目前所在。

这是她的家。

不需要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清楚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干的事。

迎接她26岁的生日聚会。

仿佛水滴没入更深的海洋,“方才”与曾星天的对话于万帆云脑海中迅速褪去,只在万帆云的意识海印出一个浅浅的刻痕。

我刚刚……在干什么?这个疑问只稍稍冒出个头,便被云衿悠的呼喊压了下去:“喂喂,万帆云,杵门口干嘛呢?说好的聚会,就差你了,大寿星。”

万帆云遵循本能敲了敲云衿悠的额头,换来后者“嗷”的一声半真半假的嚎叫。

“没大没小,叫表姐。”

“行行行,表姐大人,您再不进来黄花菜都要凉啦。”云衿悠做了个鬼脸,预料到万帆云即将动手,她一溜烟跑进了客厅。

万帆云失笑,旋即跟了上去,转过玄关,便看见餐桌前友人们言笑晏晏的脸庞。

仿佛被时光封存在琥珀里的蝴蝶,虽还保持着振翅起舞的姿态,却永远被留在了过去。

随着这个无端联想的升起,就连周遭的光晕也泛出老旧照片的黄,但友人的面容依旧清晰。

“帆云,生日快乐,你要不要看看我给你买的礼物?”曾星天瞧见了她,冲她招招手,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你又愣住啦?”

“万姐今天发了好多次呆,出什么事了吗?”这是有些担忧的曾雨山。

“老板,你没休息好吗?”白瑜然站起身来,走向万帆云。

“得了吧,别乌鸦嘴,谁出事都不可能是万帆云出事。”云衿悠翻了个白眼,别开眼别扭地喊,“表姐,你快来啊。”

万帆云倏尔笑了,她们是如此鲜活生动,若在前方等待的是她们,即使是万丈深渊又有何惧?

管他的。几乎在这一想法出现的同一时刻,万帆云加快脚步,跃入那片泛黄的光影之中。

她在云衿悠身旁落座,环顾了一圈:“怎么都看我啊?这么多好菜,再不吃可就凉喽。”

肉眼可见的,四人松了一口气,白瑜然率先举杯:“老板生日快乐!”

“万姐生日快乐!”曾雨山举起果汁,有些不好意思,“有道菜是我亲手做的,比不上万姐的手艺,但勉强能入口……”

“不。”万帆云打断了她,笑意盈盈,“既然是你做的,那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馐佳肴。”

“帆云,你滤镜太厚了。”曾星天搓了搓手臂,夸张叹气,“但今天你是寿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万帆云夹了筷子菜,撑着下巴笑望云衿悠:“那么,等小崽子的祝福语说完,是不是轮到我这个寿星切蛋糕啦?”

云衿悠想炸毛,但考虑到万帆云今天过生日,决定不跟这家伙计较,别别扭扭地说:“我已经不小了。”

“对对,所以超级无敌巨大的狼崽子,你要说什么祝福呢?”万帆云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云衿悠:……

有那么一瞬间,云衿悠想把万帆云的头揉成狗窝,但她也只敢想想。

她只能悻悻撇嘴:“我反悔了,我不说了。”

“好吧。”万帆云失望地移回视线,转而做了一个愉快的决定,“切蛋糕吧。”

云衿悠:???

朋友相聚,没那么多讲究。酒过三巡,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消灭了个七七八八。

吃饱喝足的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节奏难得慢了下来,夕阳斜照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地碎金,暖融融的,让人从身到心都松快起来。

“话说,衿悠要不要跟我学习一段时间?”曾雨山温声问,“我记得你的目标是余火基金会负责人。”

云衿悠刚考上万帆云母校的研究生,可以开始接触基金会的各项事务。

但还未待云衿悠开口,白瑜然先放下了玻璃杯:“余火目前是我在负责,衿悠想快速上手肯定来我这边更好。”

“可是你平日事务繁多,不一定能顾得上。而且衿悠的大学在首都,你远在深城,不便之处很多。”曾雨山语气不卑不亢,话音虽温和却绵里藏针。

话已至此,白瑜然与曾雨山就云衿悠该到谁那里学习进行了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辩论。

“好啦好啦,这件事以后再提。”曾星天好不容易插上话,却刚巧被两人抓了个正着。

“曾博士/姐姐,你觉得云衿悠该跟谁?”

曾星天:“……我觉得她谁也不跟最好。”

这下子白瑜然与曾雨山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大写的茫然。

而曾星天慢吞吞接了下半句话:“因为我想让她加入我的实验室。”

白瑜然/曾雨山:……

没见过这样的,怎么还来跟合作伙伴/亲妹妹抢人啊?!

云衿悠插不上嘴,满脸生无可恋。只有万帆云饶有兴致的看完全程,故作受伤地西子捧心:“我的生日,你们居然对云衿悠更感兴趣。”

三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无视了今天的大寿星,但与此同时——

“帆云/万姐/老板,你认为云衿悠应该去谁那儿?”

新一轮没有硝烟的战争打响了!

万帆云用洗净的手蘸了剩余蛋糕上的奶油,给出了跟曾星天前半句一样的回答:“我认为小崽子谁也不跟最好。”

“我可是她表姐,继承我的衣钵不过分吧?来我店里打杂不好吗?”

出现了,潜藏竞争对手!

“不过,”万帆云侧过身,顺势将奶油抹到云衿悠鼻尖,直将她弄成一个大花脸,“我以为,这种事,不应该遵循云衿悠本人的意愿吗?”

好不容易挣脱万帆云魔掌的云衿悠一抬头便见到了三张慈爱的脸。

“衿悠,来姐姐这里如何?”

云衿悠:……谁都好,救救我。

她哀怨的目光透过缝隙看向罪魁祸首——今天的大寿星万帆云。后者则回以无辜微笑,深藏功与名。

求救不成只能自救。云衿悠一边打哈哈一边将三个过分热情的姐姐推到门边:“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哈哈……”

“嗯,确实不早了。”曾星天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晚上九点。

云衿悠:“……万帆云今天精神不佳,希望早睡。”

“没事,我们路上跟衿悠聊也一样。”白瑜然歉意地冲万帆云笑笑。

云衿悠应激反应,向后跳回万帆云身边,不动声色地往万帆云背后躲了躲:“我我……我留在这照顾她!”

察觉到云衿悠恳切的视线,万帆云忍笑,她摆了摆手:“嗯嗯,我确实需要早睡,也确实要云衿悠留下照顾我。”

门口的三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那就不打扰了,有空再聚。”

“随时欢迎。”

送走了三人,云衿悠终于放松下来,她苦着一张脸:“你就是故意的!”

万帆云没有否认:“这是在培养你应对这种尴尬局面的能力。”

“歪理,歪理!”云衿悠泄愤似的拍打沙发上的枕头。

万帆云笑了:“没错,确实是歪理。只是你这样很好玩,我忍不住。”

云衿悠:……拳头邦硬。

“但你总得做出选择,大人有时候也不能全都要啊。”万帆云朝云衿悠伸出手,“我们走吧。”

“干什么?”云衿悠莫名其妙。

“睡觉。”万帆云回得理所当然,“你自己对她们说的要休息了。”

云衿悠:“……那不是缓兵之计吗?”

“是啊。”万帆云弯起眼眸,“所以谁说的要睡觉,就谁睡。”

云衿悠默默低头观赏地板上的纹路:……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惜云衿悠从来反抗不过万帆云,最终结果就是被提溜去睡觉。

洗漱过后躺在柔软被褥里的云衿悠眼睁睁看着万帆云翻出一本童话书,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不是说睡觉吗?”

“是睡觉。”万帆云点头,她翻开那本薄薄的童话书,“睡觉之前要讲睡前故事。”

云衿悠还想挣扎一下:“我不是小孩子了。”

万帆云眨眨眼,语调轻缓柔软:“不行吗?可我老想给小妹妹讲睡前故事了。”

云衿悠捂住脸:“……你随意。”反正今天你生日,你随意。

“太好了。”万帆云拍掌,欢快道,“我给你讲一个我最喜欢的故事吧。”

万帆云最喜欢的故事?云衿悠坐直了身子,胸膛被滚滚热流填满,她说:“好啊。”

“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飞雪漫天,寒风呼啸,因为临近过年,来来往往的人群充满着欢乐的气氛。这时街边走来一个穿着破烂衣裳,光着脚丫的小女孩。”

“……小女孩划开一根火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壁炉,温暖的火光驱散了些许冬夜的寒冷。小女孩多想多想蜷缩在壁炉旁,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

“……小女孩又禁不住划开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映出一个摆满喷香食物的厨房……”

“当她划开最后一根火柴时,她看到了已经离世的奶奶,奶奶慈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在小女孩忍不住扑上来的时刻推开了她。奶奶说:你还不能来和我一起,孩子,你有属于你的未来。”

“小女孩不明白奶奶说的话,但她向来乖巧,后退了几步,隔着将熄的火光描摹奶奶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她想在此刻将奶奶镌刻进脑海。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天使的声音:又一个生命即将逝去,可惜啊……”

“可惜什么?小女孩不知道,她只是下意识蜷缩起身子,靠近了手上那星点火源。酷寒中她几乎丧失了感知,身体极度失温之后开始发热,她并不知道这是冻死的前兆,只是沉溺于眼前的幻觉。是以,当温暖的大衣罩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当温柔的话音落在她耳中时,她也将那视作幻觉。”

“当小女孩再度醒来时,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大大的壁炉,暖意驱散了冬天的寒冷,餐桌上摆放着各类菜肴。而一位姑娘推门走进——她穿着得体,举止优雅,小女孩呆住了,她问:这里是天堂吗,你是来接引我的天使吗?”

“是了,这里一定是天堂。只有天堂才能如此温暖,只有天堂才有大大的壁炉和美味佳肴,只有天堂才有天使般的姑娘。小女孩是如此想的,但姑娘笑了:不是,你活下来了,这里依旧是人间。”

这是一个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如果没有耐着性子听到后面,云衿悠可能会觉得无聊,但她听了一半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原版剧情。”

万帆云充耳不闻,继续娓娓讲述。

小女孩在姑娘的帮助下脱离了糟糕的原生家庭,姑娘收养了她。她被姑娘送去上学,因为过往的苦难,她非常努力上进,当她学成回国时,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冬夜于幻想中寻找一点希冀的小女孩了。她开始为街边流浪的孩子奔走,她开始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演讲,她开始为过去的“她”争取应得的权利。

在一次演讲结束后,她对前来看望自己的养母说:“上帝是垂青我的,我觉得我幼年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给我如今的安稳幸福做铺垫,所以遭些苦难,也是应该的吧。”

但养母大力拥抱了她,语调温柔且坚定:“没有任何人天生合该经历苦难,不幸从不是未来幸运的前提。”

“不幸就是不幸,幸福就是幸福。从来没有什么上帝垂青,一切只不过是生命应得的罢了。”

“因为生命,值得璀璨如歌。”

万帆云合上童话书:“故事讲完了。”

“这确实不是原版剧情。”她耸耸肩,“我不喜欢悲剧。一个国家如果还有孩子冻死街头,一个民族如果看到孩子冬夜挣扎却无动于衷,那就是失败的国家,那就是没有未来的民族。”

“所有的不幸就只是不幸,人心中美好向上的东西不是由不幸与苦难触发的,它们一直存在且将永远存在。”万帆云的声音很轻,却无端激起云衿悠心中的烈火,“崇高的永远崇高,卑劣的一直卑劣,向来如此。”

“所以为什么要向苦难低头?所以为什么要对不幸妥协?这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欧洲中世纪的苦行论罢了。”万帆云摸了摸云衿悠的头,她垂下眼睫,“社会主义最高的理想是**,我国千百年来的最高理想是天下大同。听起来很遥远,是吗?”

云衿悠被这跳脱的话题问得一愣,下意识的点头。

“但这二者本质是相通的,我的理想也与它们是相通的。”万帆云笑得张扬肆意——她一直这样,永远怀揣着一腔热忱,永远满带少年意气,仿佛逐火之蛾,朝着自己的目标狂奔,哪怕头破血流。

云衿悠的目光跟随着万帆云,而万帆云的话音一字一句凿进她的心底。

“我爱绿草,我爱斜阳,我爱春水初生,我爱夏蝉荷香,我爱层林尽染,我爱白雪皑皑,我爱阳光明媚,我也爱繁星满天,我爱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我恶偏见,我恶歧视,我恶人心恶意,我恶贪婪傲慢,我恶冷漠旁观,我恶怯懦不堪,我恶人云亦云,我亦恶仗势欺人,我有多爱这世间的美好,我就有多恨这世间的恶意。”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也深知个人力量的限度,我只能这般,能扯出一个是一个,能消灭一点是一点。”

“终有一日,会给那些恶心的畜牲带上镣铐。终有一日,苦难不会再摧折任何美好。”

天真。这是云衿悠的第一个想法,但……说这话是万帆云啊。

是万帆云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做到吧。

她如此想着,也如此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那我祝你成功。”

万帆云俯身,给云衿悠掖了被角:“睡吧,晚安。”

“等等。”云衿悠喊住了万帆云,声音很小的说了一句话。

“整个世界都为你的诞生而欣喜吧,表姐。”

她说完脸烫得不行,索性将脸埋进被子里,不去看万帆云的表情。

万帆云有些愣神,许久,她才笑眯了眼:“如果这是你的生日祝福的话,谢谢。”

“快走快走!晚安。”害羞的狼崽子顶着红透了的耳朵尖色厉内荏地催万帆云离开。

万帆云不恼,当她轻轻推开房门时,她又闻到了属于洋甘菊的清甜花香。

有些熟悉。还未待万帆云从记忆中搜罗出什么,眼前属于家里别墅二楼走廊的画面扭曲消融,仿若布景变换一般,迅速化为满天的星斗,而万帆云站在山巅的凉亭内。

“……”万帆云微微皱眉,到了这时候,傻子也发现不对劲之处了。

在与云衿悠的记忆逐渐消退之际,万帆云脑内思绪万千,几乎在瞬息之间确定了自己的处境。

她在梦里。

只有梦,才能如此频繁的变换场景,只有梦,才能不拘逻辑,不讲现实的规则,也……只有梦,才能让她见到走过漫长世界之后最初的那些亲朋。

按照万帆云的时间线来看,他们早就作古多年,灵魂估计也走了好几个轮回了。

万帆云并不觉得难过,她只是有点怀念。在梦中见一见,也不错,不知道这次会见到谁呢。万帆云有些期待。

“云云,你怎么在发呆啊,流星雨快开始了。”一个曾经熟悉,现今却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万帆云猛地回身,看到了林女士温婉的面容。

“妈……”她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呐呐出声。

林女士挽住万帆云的一边胳膊,嗔怪道:“怎么这副表情?走吧,看流星雨去。”

林女士又一扭头:“老万,帐篷搭好了没?”

“哎。”万先生满头大汗的跑来,“好了老婆。”

“那一块看流星雨吧。”林女士大手一挥,万先生连忙跟上。

夜晚的和风带走了仅剩的暑气,林女士跟万先生像唱双簧一般左一句右一句,深蓝的天幕点缀着闪烁的繁星,映照着不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

流星雨确实没有看到,林女士不满的嘟囔了好一会儿,立即指挥万先生去拿带来的便当。而万先生也乐颠颠地跑去帐篷里搜寻。

万帆云静静地看他们动作,唇角挂着微笑,眼底满是怀恋。

她想起这是哪一段回忆了。

这是她26岁生日的后一个月,林女士不知从哪得知了近日首都周边会出现流星雨的消息,拉着全家来露营。

既然是这段的话,那么想必林女士的下一句会是……

“云云,你喜欢吗?”

“嗯,我很喜欢。”万帆云挂着大大的笑,对记忆里的母亲说出了那句回应。

“喜欢就好。”林女士忽而顿住,转身将万帆云抱了满怀。

万帆云抬手,拥住了林女士。

“云云,你一直都很难过,对吗?”林女士的声音闷闷的,“可是即使你这么难过,妈妈也不希望你离开,不希望你放弃,不希望你……伤及自身。”

万帆云摸了摸手腕上两道不起眼的疤痕,轻声问:“跟我不记得的这两道疤有关,对吗?”

“这两道,是我自己划的吧。”

那是万帆云初中的事了。她自厌自弃,但自认幸福,也学着伪装一个幸福的人。她一直以为自己装得很好。

却在某一天被林女士搂进怀里,旁边的地板上扔着沾血的美工刀,手腕上多了两道不算很深的血痕。林女士哭得不能自已,而万帆云却很困惑。

她并没有划开自己手腕的印象。

这个疑问在万帆云高中之后就很少出现,因为只有那一次不受控的情形发生,自万帆云长大以后,她对自身的掌控就愈来愈得心应手。

但疑问终究是疑问。它早已在初中时扎根,在林女士说出这段话后破土。

林女士有些懊恼自己说漏嘴,但她知道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肯定了万帆云的猜测:“是你划的,但后来发现你并没有印象,我们就选择了隐瞒。”

“云云,我们永远支持你,所以……不要选择离开。”林女士收紧了手臂,万帆云还是第一次在林女士脸上看到那么惶恐不安的神情。

她真的让林女士感到害怕了吧。

或许她当初真的想过并且渴求过死亡,或许她一度感到迷惘、痛苦、失望和无能无力过,可那都是“当初”。

她的而今……

万帆云想到了很多人,她想到了曾星天,想到了曾雨山,想到了云衿悠,想到了白瑜然……想到了她走过的许许多多的“世界”。

而今她终于能大声对林女士说出她的选择了。

真好。万帆云心想,即使是梦,也真的很好很好。

微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眸比天上的星辰更加夺目:“不会的。”她拍抚着林女士不住颤抖的脊背。

“这个世界如此丑陋又如此美丽,我舍不得。”

舍不得离去,舍不得失望,舍不得顺从自己的毁灭欲付诸行动,舍不得让那些美好鲜活的生命染上血迹与污泥。

纵使她恶毒,纵使她卑鄙,纵使她是个罄竹难书的小偷,她也舍不得。

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是必须“万帆云”去做的。

而离去不过是逃避负罪感与愧疚感的怯懦行径而已,万帆云必须活着,唯有活着,才能击碎那些丑恶,才能长久的赎罪。

林女士下意识想抱紧万帆云,却转而松开手,对万帆云笑道:“那就走下去,不把你想干的事干完,别回来见我。”

她比谁都希望万帆云一生平安喜乐,她比谁都想保护好万帆云,她比谁都想更紧更紧的将女儿拥进怀里,融进骨里,用自己的身躯为万帆云构建起温暖美好的堡垒。

可是她最终选择了放手。因为万帆云有万帆云需要做的事情。

作为母亲,她只能对万帆云说一声。

“走慢点也没关系,走累了就回头,妈妈等你回家。”

万帆云曲起手指,想擦干林女士眼角的泪迹,却骤然嗅到熟悉的幽香。

失重感随之袭来,所有画面悉数褪去,深海接纳了这位不速之客。

缺氧的感觉在一开始并不严重,因为胸腔还有些许氧气存在。

她仿佛一叶扁舟,在冰冷的浪潮与深不见底的海水里挣扎。

没有护目镜,在水里并不能睁开眼睛,丧失视觉之后,对声音的感知便被无限放大。

万帆云捕捉到了一个稚嫩的童音。

“妈妈,为什么没有人去帮帮小女孩?”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就有坏人,但大多数,还是冷眼旁观的人。”

“唔……我希望小女孩的愿望不用去天堂也能实现。”

“……”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小时候自己的童言童语,万帆云的脸颊有些发烫。

这段对话结束之后,海里寂静了几秒,又响起了林女士崩溃慌乱的哭声。

“云云,云云,你不要这样,妈妈,妈妈想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啊!”

“可是,妈妈,我希望星光平等的洒落在每个人身上。”

万帆云并没有这一段的实际印象,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自己失控的时候与林女士的对话。

看来那时候真的吓到林女士了。所以,她才这么讨厌失控啊。除过让自己在乎的人伤心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对于改变现状没有,对于缓解痛苦亦没有。

不过是懦弱的逃避之举罢了。

缺氧带来的眩晕与窒息感后知后觉的找上门来,万帆云胸腔生疼,下意识想呼吸,又硬生生止住——这时候呼吸只会因为呛水,让情况变得更糟。

但她似乎在这种并不陌生的感觉里回想起了些许因为自我保护机制被她遗忘的片段。

零散的片段琐碎又模糊不清,但万帆云似乎借此窥见了自己过去缺失的那一角。

她的眼前阵阵发黑,手脚忍不住抽搐,这是身体求生的本能。

她想活着,她必须活着。

为什么呢?为什么必须活着?

因为还有她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她是“幸运”的。

而造就她“幸运”的不是她的家庭,不是世界,也不是主神剧本里的主角设定。

那是什么?

恍惚之间,万帆云听到了电视机的播报声:“今天是五月四日……”

五月四日……

百年前的这一天,爆发了一场华夏民族的觉醒运动,百年前的这一天,华夏正处在风雨飘摇之际。

经过战争摧残割地赔款的华夏羸弱、混乱、贫穷、落后、愚昧,曾经的璀璨蒙上尘埃,过去的傲慢终被打破。

可还有人站出来,可还有人为之奔走,可还有人探索救亡之路,可还有人艰难地撑起民族的脊梁。

他们并不知道华夏最终会把侵略者都赶出去,他们并不知道国家会解放,民族会独立,他们并不知道未来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

在他们投笔从戎的时候,在他们传播思想的时候,在他们积极学习的时候,在许许多多的他们,用血肉之躯抗争的时候,他们其实,也不清楚华夏的未来会导向何方。

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为了赌一个他们所向往的未来。

宛若飞蛾扑火一般,宛若蝼蚁撼树一般。

这是因为什么?万帆云并不知晓。

但正是这些微末的努力,但正是这些孤注一掷的“献祭”,这些勇敢而可敬的人们,让华夏挣脱了泥沼,没有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谭先生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万帆云在那时似乎懵懂般明白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毫无意义。

而她若现在选择死亡,就是毫无意义。

她是那些死在百年漫漫长夜的人所向往的未来。

她是幸运的,而她的“幸运”,是由这些黎明之前的人们,用白骨血肉堆砌出来的,是他们的满腔孤勇,是他们的赤子之心,才照亮了无边无际的黑夜,才有了华夏如今的和平。

如此,万先生才能好好做生意,林女士才能各国巡演,万帆云才能在这里思考人生意义。

若她连饭都吃不饱,时刻担心家园被战火殃及,她可能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操心这些?

她所习以为常的今天,是他们遥不可及的明天。

即使在那个吃人的年代,人性的闪光依旧耀眼,依旧刺目,依旧让万帆云如此的……舍不得。

周先生写:“愿中国青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份热,发一份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中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往后若是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

这个世界的恶意即使到了现今也未能减少一分一毫,它只是更会伪装自己了而已。冲突、战火依旧在小范围弥漫,恐怖袭击仍然层出不穷,并且手段越来越多样。即使是相对平稳的国内,也存在歧视、人口买卖、各类犯罪与精神上的摧残。

可这又如何?

因为恶意就放弃生命,是懦夫傻瓜才有的行为。很可惜的是,万帆云曾经就是这么一个傻瓜懦夫。

可没关系,她想,她可以从现在开始。

将手中的尖矛,指向人世间的恶意。

她从不认为她可以与曾经的先辈做相同的事,毕竟她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伪善的小偷。

但她希望这一点点光亮,能照亮哪个人的前路,她希望这一点点希望,能把哪个人拉出泥潭。

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她会为此付出一切,她甘愿做那扑火流萤,她会一直前行奔赴,直到血液流尽,直到白骨成沙,直到世界再不需要“万帆云”。

万帆云拼尽全力浮出海面一瞬,呛进一口咸腥的海水,剧烈咳嗽起来。扑腾的右手被某人温热的手抓紧,万帆云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借力站在了实地上。

她想起来了。

这才是她自那以后不再失控的原因。

居然是这么的……简单。

被海水浸湿的脸被那人用手帕轻轻擦干,万帆云顺势睁开眼睛,撞入秦孚羽清澈的双眸。

“我应该还在梦里……”万帆云咳出最后一口海水,抓住秦孚羽拿着手帕的右手,“你是我梦里的人吗?”

秦孚羽捏紧她的手:“不是。”

那就是随她而来的秦孚羽了。万帆云了然,她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你都……看到了?”

秦孚羽没有回话,只将她搂进怀里。

这个动作隐晦的表达出这个事实确实如万帆云所料。

万帆云有片刻的沉默,她苦笑:“我的梦很没趣吧?挺没想象力的。”

秦孚羽摇摇头,右手与万帆云十指相扣,她挥了挥左手:“你看。”

万帆云抬眸,流星划过天幕,长长的尾迹仿佛华丽的裙摆,这一颗只是个前奏,很快便有十几颗流星相继划过,将整个夜幕变为它们的盛大舞台。流星的尾迹并不是单一的纯色,而是很多种颜色的混杂,星星点点的光亮点缀其上,灿烂得有些失真。

流星还未谢幕,烟花便升空而起,又在某一时刻绽放开来,散落下坠时与流星的尾迹融为一体,这副景象华美又和谐。海面被璀璨的光华映出一片粼粼波光,倒也相得映彰。

万帆云有些失神,她愣愣欣赏这出独属于她的表演,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还有……”秦孚羽有些紧张的捏紧衣角,在烟花坠落,流星落幕的时刻,幽幽的萤火向二人聚拢,于她们身侧翩然。

平静的海面泛起些许波涛,海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而秦孚羽微微俯身,向万帆云伸出右手:“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可以邀你跳一支舞吗?”

万帆云望着那只永远会为她摊开的掌心,望着微弱萤火中秦孚羽含笑的眼眸与自她肩头流泻的银发,优雅的行礼,搭上了那只手:“当然,我的荣幸。”

一两声虫鸣与浪涛声作为伴奏,星点萤火充作绚烂的灯火,沙滩当作舞池,没有观众,但众生皆是观众。

二人脚下的舞步翩跹,默契得不像是第一次一同起舞的情侣,倒像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万帆云注视着秦孚羽的双眸,后者亦认真回视万帆云。

秦孚羽的眼眸剔透又干净,像封存着久远岁月的琥珀。万帆云爱惨了这双眼睛,亲吻时也偏爱这处。

但在梦里,当她注视时,她从这双眼眸里又望见了很多。

她看到了群山,看到了溪流,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荒漠,看到了白雪覆盖的冰川,她看到了秋收的原野,林立的高楼,她看到了闪烁的星辰,看到了浩瀚的寰宇……最后,她看到了自己。

小小的一个人影,与之前的一切相比不值一提,但秦孚羽将她塞满了自己的整个眸子。

她觉得这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万帆云的心跳有一瞬间失守,这导致她跳错一步,踩了秦孚羽一脚。

秦孚羽停下舞步,扶住她的胳膊:“还好吗?”

万帆云贪婪地将秦孚羽的面容勾勒了许久,终于闭着眼吻了上去。

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爱秦孚羽了?这是万帆云亲上去之前唯一的想法。

秦孚羽很快接过了主动权,她将万帆云半搂进怀里,给了她一个细密绵长的亲吻。

吻毕,万帆云凑近秦孚羽的耳畔,笑得狎昵:“你心跳好快。”

秦孚羽耳廓很快红了,她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万帆云的鼻尖:“要醒吗?”

“做了这么久的梦,也该醒了。”万帆云很快做了决定,“更何况我想在醒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你。”

“好。”秦孚羽拉起万帆云的左手,一圈圈描绘万帆云戴着戒指的那处。

“其实我觉得……”她轻声呢喃,却字句清晰地飘进万帆云耳中。

“你的诞生本就是世间无与伦比的奇迹。”

“生日快乐,帆云。”

万帆云一瞬间心若擂鼓,但四周的画面逐渐减淡,斑驳的梦境中只有秦孚羽拉着她的手心依旧温热。

“我保证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秦孚羽温柔的话语犹在耳畔,接着黑暗过去,万帆云一下子睁开眼。

她又跌进了秦孚羽满带爱意的双眸。

她本生性自由,不爱被拘束,却心甘情愿为秦孚羽奉上自己的软肋。

她被爱裹缠了,抓住了,再也逃不走了。

万帆云微微仰头,如愿吻上秦孚羽的眼皮。

“这是你特地为我编织的梦境吧,因为我说有点想念过去的朋友亲人。”万帆云捂住秦孚羽的眼睛,在她耳边咬牙询问。

“是我。”秦孚羽摸索着搂住万帆云的腰,“虽然现实中早已不能重逢,但若是做梦的话,还是可以的。”

万帆云这下什么脾气都没了,她松开手低笑:“你啊……”

“让人如何不爱你呢。”

“那还能更爱一点。”秦孚羽煞有介事地回道。

“噗。”万帆云拍了她一下,“起床了,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们收拾呢。”

秦孚羽叹了口气:“生日,休息一下也不行?”

“世界不会等我休息。”万帆云头也不回。

秦孚羽心里也明白,她拉住正在起身的万帆云的手腕,认真问:“那采访一下万帆云小姐,你的理想实现了吗?”

万帆云笑:“完成了一个阶段,还在路上。”

“那我想,你还差一个旅伴。”秦孚羽冲她眨眨眼,“不知我是否有幸成为那个旅伴?”

万帆云终于忍不住,俯下身撑着床头圈住秦孚羽:“我可不觉得你就只想成为我的旅伴。”

“你没那个幸运成为我的旅伴,因为你要成为的是我的恋人。”

万帆云说完,对秦孚羽狡黠一笑,将自己柔软的双唇送了上去。

“所以,女朋友,你知道接下来需要干什么了吗?”

……

久居高塔之上的公主在今夜做了一场好梦。

她在梦中走过了原野,翻越了高山,跋涉过,跌倒过,最终她都选择坚定不移的前行,因为她相信前路还有众多美景。

她结识了二三旅伴,他们赏过群星万千,于闹市街巷穿行,他们经历了无数精彩的冒险,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

乞儿流落街头,农民勉强温饱,贵族贪得无厌,骑士愚忠愚勇……

见过的越多,公主的信念就越发坚定。

醒来的公主望着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愣神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她于第二天夜晚翻出偷藏的藤条绳索,离开了那座高塔。

自此之后,天地远大,就是独属于她的故事了。

或许女巫又会寻来另一位公主独坐高塔,等待那位不知名的王子。

但这都与她无关了。

终有一日,她会推平那座高塔,结束这草蛋的循环往复。

依旧是正文完结之后的背景,有些许时间上的bug(当时第一个世界还未写完),但不改了。

秦孚羽23年的生贺至今没写完(你个鸽子),没事,写完可以当明年生贺!

她们是我笔下的角色,但更偏向于我的oc与我磕的cp,请把我当一个同人文作者(什),在建设我的cp!

于是想到什么梗就写什么番外了,但正文她俩才刚重逢还不熟(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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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2023.7.13万帆云生贺】高塔、洋甘菊与一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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