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蔻月的小宫女垂着头，恭顺地跟在大宫女身后，七拐八绕，穿过曲径回廊，朝着此行的目的地——承晖殿走去。
小宫女的眼珠在刘海遮掩下骨碌碌转着，余光不住地朝着四周张望，带着极力压制的好奇与恐慌。
蔻月是在三天前穿到这个朝代的。在此之前她正在阶梯教室上水课，老教授在讲台眉飞色舞唾沫飞溅，因前一晚熬夜写论文而酸涩不已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彻底合上，而蔻月的意识也陷入了不容抵抗的沉眠。
待她再度恢复意识，她已经成为了桓朝亡国君主统治时期一名刚入宫的小宫女。
小宫女是农户出身，没有一点背景，在深宫内举步维艰。蔻月刚来便因为不懂规矩冒犯了一位贵人受到了处罚，自那以后除过小宫女以前的两个同乡，其他人都自觉与蔻月拉开了距离。
而蔻月学了三天规矩，终于勉强达到了及格线——即不遇到吹毛求疵脾气不好的贵人的话勉强能看的样子。
暂时寻不到回去的办法，在这深宫内讨生活，多说多错。这道理，没混过封建皇宫还看过宫斗剧的蔻月懂。但她就是憋得慌。
因为......她是个话痨。
天知道她有多怀念讲话不弯弯绕绕不提心吊胆能够肆无忌惮和人闲聊的日子！
而今被困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朝代，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平日也接触不到什么书籍，每天放风时和两位同乡的宫女畅所欲言一下自己的“怪梦”，已经是蔻月难得的解放时间了。
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泪，蔻月依然维持着面上的胆小慎微，亦步亦趋地跟紧大宫女的脚步。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静的吓人的回廊相继作响，像在演奏一曲曲谱自定的乐音。可蔻月的心却七上八下地不着实地。
她实在不清楚那位历史上的亡国暴君，直接因为自身作为牵连后世女子导致女子地位下降到谷底，直到近现代才一点点掰上去的顾雪清，因何缘由指名道姓地召见她这么一个小宫女！！！老天爷，她自意识到穿越后就一直安静如鸡压根不敢到这位头顶动土！！！
这位可是能神经病到把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将领都砍了的变态啊！跟她走得太近一句话说不对的后果，那位在某乎“史上死得最冤将领”排行榜上一骑绝尘的秦将军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蔻月在心里啧了一声，怀着莫名悲怆的心情，一脚踏入承晖殿殿门“英勇就义”“慷慨赴死”。
因为太过于沉浸在悲伤之中，蔻月并没有察觉大宫女在殿门外止步，让她自行走进去的动作。如果她留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动作，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到等级森严封建礼制信息的大脑或许会给出讯号，但——
随着殿门在身后悄然合上，依靠一点天光照明的宫殿光线暗了下去，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蔻月逐渐急促的呼吸声，承晖殿仿佛一只闭眼假寐的野兽，合上的门扉吞噬掉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仅将惊慌失措的猎物——蔻月留在了口腔内。
蔻月在穿越之前就喜欢看恐怖小说，尤其是灵异向无限流，更是她的心头好，现在身处绝对的寂静之中，以往看过就忘的各种情节在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小说里各式新奇的死法也在碾压着她紧绷的神经，她全身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就连小腿肚都有些发软。
自然而然地，当空旷、寂静、沉闷的大殿内忽而响起一道幽幽的女声时，蔻月满脑子都是：完了！冤魂冒出来吃祭品了！
第二个想法是：穿越前在追的那部番剧还没看完，吾命休矣！
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垂死挣扎，转身逃跑，可蔻月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在高强度的自我暗示下，她的四肢已经不像她自己的了。而强行驱动的后果便是——“啪叽”一声，蔻月甚至没能转过身去，就脸朝地冲帷幕后走出来的万帆云行了个大礼。
万帆云：......倒也不必。
她难得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怎么这位穿越者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毕竟是难得的一个下属人选，作为一名刚刚登基不久的女皇，她还是很缺人的，故而她也不挑。
更何况......万帆云歪了歪头，眼中泄出一丝兴味，她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子，可以借此实验一二。
纵使支撑这个“有趣点子”的，是狂妄无比的弥天大谎。
可，足够有趣，也足够疯狂，不是吗？万帆云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唇角勾起的弧度甚至还带着些俏皮。
一直观察她的秦孚羽瞧着她兴味盎然的笑容，眉心狠狠一跳，心中升起的预感与其说是不祥，不如说是看见自家人要准备坑人的......无奈。
领悟到这一点的秦孚羽捂住吓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差点以为自己身体出问题了。
毕竟，这位.....自己的共谋者，可委实算不上什么自家人啊。秦孚羽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深思着。
秦孚羽如何纠结与烦恼先按下不表，万帆云已移步至蔻月面前。
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现在腿软到站都站不起的蔻月，万帆云有些沉默，她并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吓人，所以蔻月被吓到，或许大概可能是因为她的暴君人设？
不对啊穿越者由于时间的隔阂，并没有如暴君治下的百姓一般直面暴君的冲击，对暴君的印象也只有历史书上的几行文字，在第一次见面时不应该会产生惊恐的情绪啊。
万帆云百思不得其解，但并不妨碍她按照原计划给蔻·穿越者·月放雷。
“日安，来自几千年后的穿越者小姐。”迎着蔻月骤然紧缩的瞳孔，万帆云慢条斯理地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就连语调都是如出一辙的和缓，宛如春夜一场突如其来润物无声的细雨——假如忽略掉雨丝里掺了冰雹的话，“或者说，你会更喜欢测试服玩家一号的称呼？”
霎时，蔻月的大脑里“噼里啪啦”一阵轰隆巨响，而后她已经罢工的嗅觉奇迹般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老天爷啊，蔻月呆呆愣愣地想，原来大脑cpu烧了是真实存在的！
万帆云没有步步紧逼，她贴心地给蔻月留足了反应消化的时间，只双眼含笑地看着她，模样颇似一位人畜无害的知心大姐姐。
她甚至体贴地提议道：“先起来吧，地上凉。”语毕，她扶起瘫软在地的蔻月，将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顺势在蔻月身旁落座。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魂飞天外的蔻月甚至没能及时做出反应，自然，她没有发现一直影子似跟随万帆云的秦孚羽并没有像她一般随性落座，而是默默站在了万帆云身侧。
见蔻月大咧咧走神的样子，秦孚羽挑眉，她并不能理解万帆云口中的穿越者是什么含义，但不妨碍她尽可能搜集信息。
而现在，注视着当着女皇的面还能坐下走神的小宫女蔻月，秦孚羽默默腹诽，难道所谓的穿越者是指莽撞到有蔑视皇权之嫌行为的人吗？
她完全确信如果坐在这里是顾雪清本人而不是万帆云，蔻月恐怕早就被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了。明明她也曾痛恨过坐在轮椅上的人对她的冷漠与无情，可当她登上皇位之后，她却继承了与她的生父一般无二的冷酷。
秦孚羽心里叹息，却又禁不住松了口气，她依然在暗暗观察着万帆云的一举一动，可瞥向万帆云的目光，却早已带上了细微的欣赏。
莫名地，秦孚羽认定了，万帆云与穿越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而且，万帆云和穿越者不来自同一地方，万帆云的存在更加缥缈，可她眼底的野望，又如此真实，好像她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并且不断为之努力。
这样的万帆云......秦孚羽微不可察地勾唇，很难不让人想要追随。
在秦孚羽思考之际，蔻月终于整理好了混乱的思绪，勉强理解了万帆云话中的含义，穿越之前也看过别人打网游的蔻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万帆云：“测试服？！这里是游戏世界？！”
“可UI界面在哪里？！登出键在哪里？！任务面板在哪里？！我甚至还没给自己取id啊！”
接收了一大堆新词的秦孚羽：？这人疯了？在说什么怪话？
她忍不住低头去万帆云脸上寻找答案，而后者面不改色，端起桌上还未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小口，又笑吟吟地给蔻月斟茶：“别急，先喝杯茶吧。”
蔻月捏着茶杯，手指下意识抠着杯壁，闻言一脸胃疼地吐槽：“这很难不急吧。”
万帆云歪了歪头，无辜摊手：“那只是个方便你理解的词汇罢了。为了不让你回去之后精神错乱，你就暂且把这一切当成全息游戏吧。”
蔻月抓住了重点：“回去？我还能回去？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怎么进来的当然就能怎么回去。至于时间嘛......”万帆云弯了弯眸子，将内里满溢而出的兴致与玩味掩藏起来，“得看你主线任务的完成情况啊。”
“这样啊......”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蔻月不是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里的人，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安慰自己：有办法回去就好。老天爷，差点以为要在要啥没啥的古代度过余生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发掘出所谓的主线任务，想办法完成它，回到自己的时代。找到了未来的目标，蔻月心中的迷茫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她立即复盘先前万帆云说过的话，向她目前唯一能够求证的人——万帆云询问：“请问，这是一个怎样的全息游戏？或者说......这真的是全息游戏吗？”
“好问题。”除过一开始蔻月被吓到，万帆云对于未来下属的心理素质还是很满意的，她笑道，“简单来说的话，你可以将本游戏看作地球online桓朝特供篇。”
蔻月：......
蔻月举手，不忍直视道：“......你是不是还要说，开发商为太阳系娱乐公司？”
万帆云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下次我可以加上，感谢玩家一号的提议呀~”她一面说着，一面俏皮地对蔻月眨眨眼。
“玩法完全开放，体感绝对真实，玩家id自动分配，并且......”万帆云顿了顿，吊足了蔻月的胃口，这才续上后半句话，“只有一条命，希望玩家好好珍惜哦~”
蔻月沉默，蔻月无语，蔻月心里暗骂这和现实有个毛区别，她甚至不知道死亡能不能让自己回到现代！
“所以，如果在这里死亡，我能不能回家？”
万帆云笑容无异，只是回答的腔调比之前更缓了一些：“完成主线任务才是玩家回去的途径，多余的路，我也不知道。只能祝玩家好运了。”
蔻月了然，也就是说即使这里真是个全息游戏，她也必须苟住小命，死了能不能回到现代未可知，但肯定回不来这里了。
这般想着，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毕竟而今的情形是深宫里是个地位比她高的人都能捏死她——蔻月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小心试探“玩家”的安全保障：“请问，如果玩家在前期摸索阶段死亡，会不会影响游戏的测试风评？”她尽力让自己站在游戏制作组的角度考虑，字斟句酌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但其实满篇都是一句：有没有新手保护期？！急急急！
迎着蔻月谨慎探求的目光，万帆云没有承认，也没有全然否认：“我会尽可能保证合作玩家的安全，但也请玩家明白，本游戏中没有绝对全能的存在，即使是神明，也会有视线的死角，你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蔻月简直是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去消化思考万帆云的话，故而，她也发现了：“合作玩家？你不保护全体玩家的安全？”
“我之前说过，玩法完全开放，也就是说，有些玩家立场可能与我对立，这一部分玩家，我认为我没理由保障他们的安全。”万帆云耸耸肩，声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彷佛诱人堕落的恶魔，她朝蔻月抛出了橄榄枝，“所以你打算和我合作吗？蔻月。”
蔻月深吸一口气：“在合作之前，我应该有权利得知未来合作者的身份。”
“不过。”蔻月联系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恍然大悟，“你该不会就是、就是......”
万帆云一开始就没想隐瞒，闻言干脆地肯定了蔻月的猜测：“对啊，我就是召你过来的女皇。”
“......”即使早有猜测，得知的时候蔻月还是差点心跳骤停，她能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作为一名话痨，蔻月从未感觉到说话是如此艰难的事，她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句子的，“那你、不是、您是穿越者吗？”
“比起穿越者，我更希望你将我当成NPC，游戏里不是都有这么一个角色吗？我想想，应该叫......新手村村长吧。”万帆云冲蔻月抿唇一笑，“在你和我达成合作协议后，我会给你发布主线任务——这不也是NPC的职责吗？”
蔻月可耻地心动了，但她到底没忘记历史上这位女皇遗臭万年的名声，于是再度确认：“主线任务应该没有血腥暴力.....呃，不那么健康阳光积极向上的内容吧？”
万帆云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惊叹，这下真是挖对人了。
她心情很好地想着，遂闻弦歌而知雅意：“当然，我可是正经NPC。”
蔻月思考了一会儿，虽然听这位女皇的话，达成合作于她百利而无一害，但凡事就怕万一，她终究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我时刻保留拒绝的权利。”
蔻月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在皇权大过天的封建社会，她这般要求已经属于忤逆女皇了，对面随时可以将她打入大牢。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万帆云这个女皇在蔻月眼中脾气简直不要太好，她一口答应了蔻月的要求，接着抬了抬手，“劳烦你看一下合同了。”
蔻月低头，对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左看右看，刚想问你们的合同在哪可见，就见自己面前的空气中，缓缓浮现出一半透明的虚拟屏幕，上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条款。
蔻月cpu又烧了。
苦逼投影合同的0628：造孽啊！
这一次蔻月呆愣的时间比万帆云丢大雷的时候还要长，万帆云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先看看有哪里不满意，后续只要你想随时可以修改，你看如何？蔻月小姐。”
蔻月无意识张张嘴，下一秒便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但她好歹还是回过神来，缓过来之后抓起虚拟屏仔仔细细地将合同从头看到尾，着重看了关于回家和主线任务的那两条，发现与万帆云的说明一致，且全篇没有挖坑后，蔻月松了一口气，按照小字的说明将手指按在乙方签名处，一枚指印和与蔻月字迹无二的签名便出现在了此处。
万帆云检查了一番，也签上自己的名字与指印，挥了挥手，那张虚拟合同便在蔻月眼前消失了。
“好啦，蔻月小姐，收下这个吧。”完成了忽悠下属入职的工作，万帆云笑眯了一双眼，她将一支镶嵌着玉石的发簪递给蔻月，“这块石头里存下了刚刚的合同，一式两份，我们一人一份。你将手放在上面就可以看到了。”
“以及。”万帆云压低声音，“它将记录你的主线任务完成度，当完成度到达百分百，你就能回家啦。”
蔻月眼睛亮了起来，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些怀疑，但当万帆云展现了这完全不能以科学解释的一手之后，她的心里前所未有地充满希望。
也许，这位女皇真的掌握着送她回家的方法呢。蔻月心想，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不惜一切完成主线任务。
被万帆云压榨着做出程序的0628背负了所有。
“那，我的主线任务是什么呢？”心头一块巨石落地，蔻月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而后她便看到面前的女皇握住她的手，脸上的神情像看到了同志般亲切，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回答：“让桓朝免于祸国之乱，辅佐我成为明君。”
“轰”的一声，这是蔻月被心头的巨石砸死的声音。
蔻月整个人快要裂开了，她简直想要大逆不道地抓着万帆云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心里的小人在不住咆哮：姐们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后世是什么风评啊！究！极！大！暴！君！辅佐你当明君的难度何止五颗星，那简直是地狱级啊！
被坑上贼船的蔻月暗自垂泪，痛苦地反省自己，以后绝对不能信狐狸眼的人说的鬼话！
太狡猾了呜呜呜。
......
送走了被主线任务炸得魂不守舍的蔻月小可怜，忽悠前就被万帆云禁言的系统0628终于重获了言论自由，它实在忍不住，尖声复述着它一直在万帆云眼前投影却被宿主无视的话：“万帆云！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怎么能答应送穿越者回去？”
万帆云伸了个懒腰，指尖一下一下戳着秦孚羽规规矩矩放在身侧的手，慢悠悠地反应0628：“我为什么不能送穿越者回去？签了合同就是我的员工，员工完成了工作，我自然应该支付相应的报酬。”
0628憋得脸红脖子粗，半晌憋出一句：“这......这不合规矩。”
“实习生，现在你的控制权在我手上，我以为，比起主神你会更优先遵守我的规矩呢。”万帆云的表情近乎理所当然，成功让0628噎住。
“你既然能够带着我的意识体来到这个世界，肯定有相应的功能，稍加利用，带上另一个人也无妨。”万帆云三言两语安排好了后路。
0628：......鬼嘞，多带一个意识体确实没啥，但你知道定位那个意识体所在的世界和时间线需要花费多少能量吗？！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败家的宿主。
属于主神的指令通过唯一没有被秦孚羽腐蚀的联络通道传递到0628处，0628迅速接收了信息，整个过程没有让万帆云发觉一丝一毫端倪，它雀跃说：“万姐，你的方法行不通，穿越者是由世界意识选择并拉过来的，目的是从过去入手，挽救在未来摇摇欲坠的世界。即使最后穿越者将国家发展得很好，世界意识还是会将她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世界意识不放行，穿越者就回不去。”
万帆云沉吟片刻，忽然道：“这样啊，我知道了。”
0628疑窦顿生：“您又要搞什么事？”
“算不得搞事。”万帆云狭长的狐狸眼微眯，口吻堪称轻描淡写，“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问题出在世界意识身上，那我想方设法逼祂出来见我就好。”
0628吐出一口老血：“这还不算搞事？？？”
可惜0628的呐喊从未传进万帆云的耳中，万帆云像一位真正耳聋目盲的昏君那般，兴致勃勃地开始了自己的规划，还是桩桩件件说出去都让其他人吐血的那种。
“那能怎么办？这可是我为员工准备的酬劳，怎么能因为这点小问题就放弃？我从来不让我的员工失望。”这是万帆云对0628给出的最后一句解释。
0628：......你牛，你有种，你仗着我不是人就拼命压榨我。
轻轻松松搞定了0628，万帆云哼起了断断续续的小曲儿，她一直没有回头，但她知道秦孚羽就站在她身后一直注视着她，即使她刚刚一直在与蔻月交谈，那道专注又捎带探究的目光也没有远去，赢得所有物视线的感觉是最致命的蛊，而万帆云已然上瘾。
她半阖着眼，模样似假寐，似迷醉，霎时所有的动作都凝滞了，良久万帆云胸腔微震，闷出一声轻笑，将后脑勺放松地贴上椅背，声线慵懒疲惫：“秦卿啊，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又拖长声调喊了那个对秦孚羽的称呼，嗓音里带着些微的哑，有些勾人，许是因为疲倦，她的音色粘黏在一起，变得模糊难辨，但正因如此，反而成了滋长暧昧的温床。
秦孚羽不言，她只垂眸，盯着万帆云莹白的侧脸。
她能很清楚地分清顾雪清与万帆云，因为顾雪清不会胡搅蛮缠，因为顾雪清不会未语先笑，因为顾雪清不会大喇喇地展露疲惫，因为顾雪清不会抛下架子在朝堂上和朝臣菜市场吵架......她们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同，可秦孚羽心知，最重要的，却是顾雪清压根不会如万帆云一般，称呼自己为“秦卿”。
年幼时叫过她“秦姐姐”，长大后学会了尊卑礼仪，便一直以名称呼，后来她北上平乱，便一直为“秦将军”了。
顾雪清是君，秦孚羽是臣。要谈失落，也算不得失落。只是有些感慨年少相识，君臣离心罢了。
而在万帆云之前，秦孚羽从未想过一句简简单单的“秦卿”，被一个人唤出来是那么的......亲昵和暧昧。
就好像她被万帆云划进了独属于两人的空间里，她们二人独享着彼此的一切，空气、水源、情绪、感情、隐秘乃至于更深刻的所有，通过这个专属的称呼，彼此紧密链接，像两根互相缠绕攀附的藤蔓，不约而同地锁定住了彼此的余生。
她控制不住脸颊的热度，只能竭力将自己飘散的思绪扯回到正事上：“你刚刚，在忽悠人。”她用了肯定句。
万帆云笑，她伸出食指若即若离地勾住秦孚羽的尾指，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我就是在忽悠人。”
“你知道这里并不是你说的那个、全息游戏。”秦孚羽嗓子眼忽而没由来地干渴，她只得用一声咳嗽遮掩过去，沙着声音问，“为什么那么说？”
“为什么......”万帆云呢喃着重复道，声音轻得仿若叹息般的梦呓，而后她突兀地睁开眼，属于顾雪清的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里盛满了促狭顽劣的笑意，她像玩游戏似摇晃着秦孚羽被她勾缠着的小指，牵动着整个手臂上下摆动，笑意盈盈地回答，“因为很有趣啊。”
“什么地方有趣？”秦孚羽并不知道自己微微扬起了唇，她一寸一寸描摹着属于顾雪清的面容，脑海里勾勒的，却是她潜意识里想象出的万帆云的模样。
一双狡黠的狐狸眼，左眼下一颗泪痣......思绪在这里停顿，剩下的面容便隐匿在漆黑的浓雾中，看不真切了。
但秦孚羽并不觉得焦急，她能够预感到，随着她与万帆云的接触，那张面孔会逐渐清晰起来。
就像游玩分期解锁内容的游戏一样，等待本身也是乐趣的一环。
“扮演一位发布任务的剧情人物，将变量拉拢到我这一边，成为我的助力，不有趣吗？”万帆云微微仰起头，她完全闭上了眼，不再摇晃秦孚羽的手臂，而是改为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节轻叩，语调微扬，暗含期待。
秦孚羽若有所思地注视万帆云的脸庞，笑了：“是挺有趣的。”
“也很好玩。”万帆云眨眨眼，得寸进尺。
“没错，很好玩。”无论是你的游戏，还是我的游戏。
秦孚羽似乎别有所指，而万帆云并不在意，她摆摆手：“那就说好了，你多多配合我。”
“好。”秦孚羽一口答应下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如何配合万帆云，但顺着万帆云的话说就对了。
万帆云满意了，她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那咱们去批奏折吧，批完早点休息。”
“明天你可要陪我去看抄家呢。”万帆云眯起眼，欢快道。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万帆云下了早朝，却没有返回寝殿，而是叫宫人将自己送去了练武场。
皇宫内的练武场是为侍卫们准备的，女皇去的频次不多，又大多以巡视为目的，正儿八经去练武场试手还是头一回。
看着在武器架前认真挑选的万帆云，秦孚羽忍不住问：“陛下为何来练武场挑选武器？”
万帆云将一把雕弓握在手里，拉弓引箭，奈何气力不足，弓弦没有拉满，箭也没能射中靶心，她遗憾地将其放回原处，抽空回答秦孚羽：“马上要出宫旁观抄家了，朕想着挑个武器更有参与感。”
秦孚羽差点破功笑出声，她憋着笑，提醒万帆云：“陛下以前都颇为喜爱腰间佩剑。”
万帆云了然这是秦孚羽给自己透露的信息，她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腰间，面不改色地说：“那个啊，朕觉得佩剑太血腥了些，朕一向看不得这个，故而重新挑选一个使用时干净点的。”
秦孚羽秒懂：万帆云想要一个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武器。
旁边侍候的宫女内侍们：！！？陛下你杀你十几个兄弟姐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夭寿啦女皇陛下折磨人的手段又增加了！
秦孚羽环视一圈，按住了万帆云伸向长弓的手，认真提议：“弓箭需要大量时间训练，陛下想要立即能上手的武器的话......”
她上前几步，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抽出来一根长鞭：“这个就很不错。”
长鞭落满灰尘，看着有些年头了，宫女们擦拭干净之后，它也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略显陈旧的长鞭，通体漆黑，只有鞭尾透着暗沉的红色，而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抹红并不是长鞭本身的色彩，而是鞭尾沾染的洗不净的陈年血垢。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是一件配得上女皇的武器。
可万帆云却注意到了秦孚羽递来长鞭时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她坦然地接过长鞭，面上没有一点为难与嫌弃，反而笑着附和：“确实不错，果然还是秦卿最懂我。”
“接下来，终于可以去干正事啦，先把蔻月叫过来吧。”
瞳孔地震的一众宫女内侍：陛下居然欣然接受了那个看着就埋汰的长鞭？！难不成情报有误秦将军根本没有失去圣心？！
但在皇宫里摸爬滚打多年，众人表情管理都做得很好，面上并没有带出分毫惊讶情绪，只是将腰背弓得更低，态度放得越发恭敬，直到万帆云领着秦孚羽一路走远，都没能彻底放松。
选好了合适的武器，让内侍招来了新晋贴身大宫女蔻月，万帆云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蔻月拘谨地坐在万帆云对面，时不时抬手摸向发簪上的玉石，查看虚拟屏上整理出来的信息。
每到这时蔻月才会有自己在虚拟世界中的实感，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若不是万帆云递给自己的系统面板可以确认一二，她说不定很快会迷失在这里，将在现代的经历真的当做一场大梦。
与此同时，蔻月心里对万帆云的警惕与戒备也拉到了最高，昨晚回去之后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绝对不要与万帆云为敌。
这是她潜意识里对自己的警告，蔻月清楚，但......万帆云可是历史上那个暴君啊！谁那么找死敢去惹她啊哈哈。
等等好像还真有，现在她们要去往的黄司空家不就是第一个触暴君霉头的倒霉蛋吗？想到这里，蔻月打了个寒战，默默为黄司空点了一排蜡。
万帆云将蔻月千变万化的神色尽收眼底，一手撑着下巴，好玩似地问：“蔻月小姐，在想什么呢？”
蔻月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谁在询问自己，嘴皮子一碰就把真实想法秃噜了干净：“在给黄司空点蜡。”
话音落地蔻月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了，她浑身寒毛倒竖，瞳孔微颤，视线一点点上移，看到了万帆云似笑非笑的神情。
丸辣！天要亡我！
一声哀嚎，就这么响彻蔻月的脑海。
而万帆云本人并没有被冒犯的愤怒，她只是轻敲车厢使蔻月回神，轻声细语：“黄司空贪污公款，身上背了不止一条人命，他受的所有惩罚都是他应得的啊。”
“我当然知道。”蔻月还是没能管住自己吐槽的嘴，“这不是......觉得你抄他家不一定是因为这种高大上的官方理由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呐。
蔻月显然在中途发觉自己说错话了，然而万帆云已经听到了全部，迎着蔻月忐忑的目光，万帆云微微倾身，眼中的笑意仿若一泊明澈的湖水微微荡漾开来。
“蔻月小姐，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年轻的女皇微微拊掌，脸上的神色反倒增添了几分满意，女皇抬起手，慢条斯理地绕着鬓角的碎发，刻意放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恶劣的趣味，“他做的脏事是其中之一，而更重要的是......”
无限近乎分享秘密的耳语让蔻月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万帆云，生怕漏过任何信息。
“国库没钱了。”万帆云以一种无奈又遗憾的语气，宣告了自己的目的。
秦孚羽：......
蔻月：......
还真是现实得掺不进丝毫做作的回答。
“还要哦，秦卿平乱有功，朕决定将她那破旧的将军府全部翻新，没有钱拨款怎么行呢？而皇夫感朕所感，想朕所想，急朕所急，将黄司空推到了朕眼前，刚巧让朕想起前几天收到的黄司空的罪证，故而朕灵光一闪，一下子便抓住了这个绝妙的计划。”
“抄了黄司空的家，国库得到了银子，秦卿的府邸得以翻新，皇夫也能从中挑选珍品，甚至朕还能借机宣扬宣扬朕的美名，此乃一箭多雕之计。”万帆云慷慨激昂地说完，还对秦孚羽眨了眨眼。
收到暗示的秦孚羽无语地移开视线，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然勾起了唇。
蔻月：......所以只有黄司空一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话说将军府得破落成什么样，以至于一国之君都看不过眼决定抄家充盈国库也要翻修？蔻月双手捧着脸，神游的思绪便勾勒出了一座空无一人，结满蜘蛛网，家徒四壁甚至牌匾都摇摇欲坠的府邸。
恰好马车外传来了小贩中气十足的吆喝声：“秦将军都爱吃的鲜肉包，将军府周边唯此一家。”
蔻月一下子竖起耳朵，到将军府附近了吗？
万帆云问出了蔻月所想：“小德，将军府在这附近？”
门外的车夫擦了把汗，恭恭敬敬道：“是的，陛......小姐。”
“那在这里停一下吧。你去买三份咱们秦将军都爱吃的鲜肉包。”万帆云一面吩咐，一面在秦孚羽看过来时对她挑衅地笑笑。
“好的。”车夫领命离去。
另一边蔻月趁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她这边的时候，默默挪到了车窗旁，悄悄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向外朝将军府张望。
只此一眼，蔻月便彻底呆住，再次忘记了表情管理。
什么？外面那个恢弘大气，牌匾擦得锃亮，有两个威严的侍卫守着的超大府邸，是女皇口中颇委屈她家秦卿所以必须要修缮的将军府？？？
蔻月嘎吱嘎吱转动着生锈的脖子，一点点看向万帆云。
万帆云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直到她顺着蔻月撩开窗帘的动作看到了外面那座将军府。
万帆云：......
一瞬的心虚过后，万帆云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我的天啊，秦卿的将军府牌匾居然缺了一个口！这简直是不祥之兆，这个将军府必须翻修！”
蔻月表情麻木地看着外面将军府比某些人的脸还光洁的牌匾，心想这做将军府的牌匾还真挺委屈。
接到万帆云疯狂眼神暗示的秦孚羽默然一瞬，不知内心经历了何种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她还是决定......
“......陛下所言极是。”
包庇睁眼说瞎话的共谋者！
刷地一下就出现了！
星期日你的立绘好美啊啊啊啊我主啊啊啊啊！！！我一定会得到你的！我要把你抽出来给你妹作伴！
没想到星期日真的在七休日结束第一天发布立绘，甚至还是同谐，更地狱了。
好想写谈恋爱，但手上依然在诚实地写着极限拉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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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世界二：《痴情女皇俏皇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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