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谁让这是王爷的命令呢。南宫怀瑾有句话说对了，他就是贤王的应声虫。
陆时卿叹了口气，既然是王爷交代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会尽力去完成，他叫住要离开的王锐，“去买一副棋盘给我。”
王锐微微一愣，却没有多问，点头应声。
客栈里静悄悄的，外面也没有半点声响，他盯着手心发呆，心里却想着南宫怀瑾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这种人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只要是王爷的命令他都照做，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让他现在去死，他也不敢多活一刻……
南宫怀瑾是第一个跟他说这是不对的。
可王爷对他有恩，养育之恩大于天，没有王爷就没有今天的陆时卿。
他正想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和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为王锐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抬头望去发现是南宫怀瑾。
他望着南宫怀瑾红肿的眼睛，大脑疯狂运转，想要哄哄他，可自己从来不会哄人说好听的话，唯一从话本子里学来的几句又太酸涩肉麻，他几次张口都没能吐出一个字，实在是说不出来。
不等陆时卿开口，南宫怀瑾先向他点头行礼，嗓音嘶哑道：“童谣一事既已经结束，我留在这也无用，就先回去了。”
陆时卿当然不能让他走了，立刻起身拦住，“谁允许你走了，你回去遇到危险怎么办，出了事我怎么向王爷交代，况且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查清楚呢，反正不准走。”
南宫怀瑾脚步顿住，他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干嘛没事干非要招惹这个人，现在好了吧，甩都甩不掉了。
他知道陆时卿的秉性，说了不让他走，他今日肯定走不了，嗯了一声，转身朝楼上走去。
陆时卿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给人哄住了，上一秒还沾沾自喜，下一秒头顶就传出一阵巨响。
那声响显然是狠狠摔门所致，饶是如此纵容他的陆时卿也心生烦躁，恨不得上去再抽他一顿。
陆时卿站在门外，迟疑半晌，竟生出几丝慌乱。他抬手欲叩门，指节却在触及门板前生生顿住。
他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只有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断断续续传来。
陆时卿面色一哂，想到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破碎美人，正好哄一哄，拉进拉进关系。
然而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的却是蹦落一地的岁瓷片，和站在狼藉中央微微喘气的南宫怀瑾。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通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唇，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像是碎了冰，漾着粼粼波光。
“你……”陆时卿满脑子花言巧语，一时语塞，所有准备好的、属于“任务”范畴的关切言辞都卡在喉间。
他看着南宫怀瑾微微颤抖的指尖，那一点细微的颤动，竟莫名其妙地牵动了他的心弦，扯出一丝陌生的涩痛。
南宫怀瑾别开脸，声音低哑：“手滑了，抱歉惊扰了陆大人。我这就收拾。”
他向来情绪稳定，这次突发的意外让他方寸大乱，刚刚才从陆时卿的手下那里得知，皇帝为了阻止童谣的传播，下令屠杀归安县所有村民和其余三个县穿红衣服的小孩。
而他是间接导致这场悲剧发生凶手。
当初他只想制造舆论，看大晟皇帝和互相狗咬狗，没想到皇帝比他想象的更恶劣百倍。
这件事更加加剧了他想要回去的决心。
他弯下腰，宽大的袖摆拂过冰冷的地板，指尖匆匆掠过那些散落的瓷片，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仓促。
陆卿看着他微红的眼尾，看着他紧抿的唇线，那句“王爷吩咐务必保证他的安全与信任”的指令在脑中盘旋，最终化作了行动。
他几乎未加思索，也蹲下身，握住了南宫怀瑾捡瓷片的手腕。
指尖触及的皮肤微凉，带着轻微的颤栗。
两人俱是一怔。
南宫怀瑾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想抽回手，却被陆时卿下意识地握紧。那截手腕纤细，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
陆时卿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脉搏急促的跳动，撞击着他的指尖，也莫名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别收了。”陆时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比平日低沉沙哑了几分，“一会儿让王锐来拾。”
南宫怀瑾垂着眼睫，没有看他，也没有再挣扎，只是沉默。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像是倦极的蝶翼。
一种近乎窒息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和彼此交织的、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天色已晚，你先休息。”他转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双破碎又倔强的眼睛，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静，却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明日……明日还需查查税务账本。”
南宫怀瑾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看着满地狼藉，极轻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消片刻，王锐便带着一副新的棋盘递到陆时卿面前，“大人，买回来了。”
陆时卿只是简单的瞥了一眼，撑着头懒散道：“拿上去给质子，再找个人给他房间清理一下。”
南宫怀瑾一身白色衣袍还在弯腰拾起地上的瓷片，听到动静以为是陆时卿又回来了，站起身看到王锐抱着一副棋盘，眼睛却是盯着自己的手臂。
南宫怀瑾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才发现小臂上的伤口竟然还在流血，染红了一小处白色衣袖，显得尤其突兀。
“殿下受伤了，我替你包扎一下吧。”王锐带着歉意，看向周围，以为大人又来为难南宫怀瑾了，想替他家大人辩解几句。
“我家大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冷面阎罗。事实上他也不想这样……他人不坏的…其实……”
他动作轻柔，叹了口气又闭了嘴，他不能过多的去议论王爷和大人的事情，便点到为止。
南宫怀瑾悻悻地听着，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也发现了，陆时卿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受命于贤王，很少有能自己决定的事情。
而陆时卿又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足以帮助自己回到北儋，贤王若是只想要扳倒大晟皇帝，那便相互利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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