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陆时卿便带着南宫怀瑾去县府衙门查看税务账本,他没指望南宫怀瑾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将他带在身边比较放心。
南宫怀瑾却显得很是积极,他走向书房角落那具紫檀木书柜,柜顶雕花早已被岁月蒙上一层模糊的暗翳,他随手抽出一本账本,如雾的灰尘从书页缝隙中澎涌而出。
他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喉咙里顿时泛起一种颗粒感的苦涩,忍不住侧头咳嗽起来,引的陆时卿侧目看过来。
他翻看几页觉得不对劲,面色越来越沉重。他随手丢到地上又溅起阵阵灰尘。
他屏息凝神,用袖口掩住口鼻,又拿出几本翻看,更多的灰粒从纸缘簌簌抖落,他拿书的手一顿,目光变得有些呆滞,似是在思考什么。
他盯着那账本愣了三秒,突然“嗤”地笑出声,指尖点着纸面摇了摇头,眼底尽是“原来如此”的恍然,之前种种的疑惑全都在此刻迎刃而解。
他拾起地上的账本,递给正走过来陆时卿,略带玩弄的嘲讽道:“你们大晟官员欺凌同僚还真是有一招。”
陆时卿面色不悦的瞥了他一眼,接过账本细细查看起来,不看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该由百穑州四个县共同承担的税务,全都落在了归安县头上。
百穑州是由云临县、清沅县、宁阙县、归安县四个县组成的。而早些年的时候归安县发展壮大,从归安县分支出去的部分组成了现在的三个县,才有了如今的百穑州。
朝廷的税单是下发给百穑州这个整体的,而不是直接下发给四个县。然后由百穑州再分摊给下属各县。
如今竟全落在了归安县一个县的头上,其余县完全不用承担这份税收。
陆时卿攥着账本的指尖发白,还不等他回话,南宫怀瑾便抱着胸,倚靠在书柜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据我所知,百穑州历年来交税都勉勉强强,如今收成差了,朝廷又增加税收,自然交不上来。
林怀泽为了尽快交齐税务只好要求其余三个县一起平摊税收,反而适得其反,引起了当地县令的不满,受到了他们集体的威胁,无奈之下他将此事告到柳承墨那里。
柳承墨是个好官,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但此事牵扯甚广,别说其余三县的官员不愿意了,百姓也不会愿意,弄不好就会被官员弹劾甚至被扣上引发民变的帽子。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林怀泽和柳承墨都不是受驱使的人,所以利用百姓制造舆挑拨林怀泽和柳承墨的关系,又用同样的方式联合孤立压迫柳承墨,逼得两人自戕。
事情闹大了,朝廷为了大局,选择牺牲李裕民,并且可以借此事除掉他。”
南宫怀瑾喋喋不休个没完,越说靠得越近,凑到陆时卿面前,故意揶揄道:“陆大人,我说的可对?”
陆时卿眉毛拧在一块,将账本卷起来紧紧握在手中,厉声道:“一派胡言!”
南宫怀瑾看他动怒的样子不以为然,他知道陆时卿并非傻子,早该料到这其中有大问题。
出了书房就跟马不停蹄的去了隔壁的云临县。
这云临县果然比不上归安县,四处都透露着贫寒,冷清,亦或是童谣一事闹的太厉害了,大家都闭门不出。
有一点动静就听的清清楚楚,南宫怀瑾耳朵动了动,眼睛滴溜溜的转,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陆时卿的脚步,手指竖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和不确定,声音压得极低,“远处……是不是有喊声?你仔细听听。”
陆时卿没再前进,半信半疑的盯着他,耳朵却是在认真听,“像是呼救声。”
二人相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一起朝着声源寻去。
只见两个衙门官兵正在和一个母亲抢夺孩子,那孩子穿着红色袄子,紧抿着嘴巴,满脸泪水不敢哭出声,小脸憋的通红,呜呜咽咽的抓着母亲的胳膊。
官兵无视孩子母亲的求饶,一脚将她踹开,另一个官兵像是提鸡仔一样提起孩子的衣领,作势要砍了孩子的头。
就在这时,南宫怀瑾朝着陆时卿的膝弯处猛踹一脚,疼的他直抽气,险些跪在地上。
“你找死啊!”
他瞪着南宫怀瑾,一副要踹回来的架势。
二人的动静引起了官兵的注意,整个县恐怕也就只有他们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将孩子扔向一边,凶神恶煞的提着刀朝他们走来,“县令大人有令,禁止大声喧哗,禁止哭喊,违者格杀勿论。”
说罢举着刀要砍他们,陆时卿此时还记着那一脚,从小到大除了父亲,还没人敢踹他。
他带着怒气冲官兵喊道:“让张秉正给老子滚出来。”
两位官兵面面相觑,上下扫视着陆时卿,此人虽身穿常服看不出官阶,却浑身散发金贵气质。
“我们大人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其中一个官兵装着胆子道。
陆时卿斜睨一眼,抬腿就将人踹倒在地,没好气道:“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不想死现在就带我去。”
二人被他这么瞪,心中瞬间紧张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在前面带路,再不敢多嘴。
在两位官兵的带领下,不消片刻他们就来到了张秉正的住宅,那宅子豪华至极,倒不像是云临县的产物。
南宫怀瑾站在门口不禁惊呼一声:“嚯!小小县令住的起这么豪华的宅子。”
陆时卿没有搭理搭理他,径直往里走,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实豪华。
走至院子中,头顶传出一阵雄厚的嗓音,“陆大人。”
陆时卿抬头望去,此人正是张秉正。
他微笑着垂眸睥睨着陆时卿和南宫怀瑾,“上来坐。”
陆时卿面上扯不出半分笑意,迅速收回目光,张秉正一个小小县令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竟敢摆这么大的架子。
南宫怀瑾跟着陆时卿上了二楼,楼上一眼望去全是样貌极好的婢女,有的伺候张秉正脱衣,有的伺候他喝茶,有的捶肩捏背……
陆时卿向来不好女色,看着这一屋子美人浑身不自在,坐都懒得坐,直言到:“我们查到百穑州所有税收在全压在归安县一个县头上,本县在内的其余县城从未交过税……”
张秉正咳嗽一声打断了陆时卿的讲话,他端坐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底掠过一丝不耐,面上勉提三分温色,语气温缓如寻常问事,“今年冬天冷的蹊跷,王爷近来可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