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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父亲?”

许承义声音微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却未应声,只挥了挥手,转身向前快步走去。

赵怀远凑近许承义,小声问道:“这是你爸?”

许承义咬了咬牙,未答,低声道:“大家快跟上,官兵就在后面!”

众人一行匆匆跟在许承义身后,许承义跟在那人身后,七转八绕,穿街走巷。从静安寺一路穿过华格臬路,又往西北钻进阴暗狭窄的小巷,刚到一处偏僻的交叉口,那人忽然停下,低喝:

“躲起来!”

众人赶忙靠墙闪身,屏住呼吸,章佩兰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属枪械的碰撞声清晰可闻,夹杂着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回响,一个士兵粗声报告:“报告队长,没发现任何学生的踪迹。”

带队的军官厉声追问:“租界呢?所有商铺都搜了吗?”

士兵回道:“全都查过了,商铺都已打烊,路上没发现异常。”

“见鬼了!”军官低声咒骂,怒道,“明明看到他们往这边跑,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不过,他们都已负伤,跑不了多远。传令下去,所有入口加强戒备,封锁静安寺周边两公里,任何人不得擅自放行,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抓捕!务必给我抓住许承义等人!还有——”

“记住,别惊动洋人。”

“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巷子里恢复短暂的寂静。

众人这才喘了一口气。

一个男生支撑不住,脚步踉跄,晕倒在地上。许承义连忙扶起他,回头对众人低声说道:“不能再跑了,大家又都受了伤,必须要找个地方落脚歇息。否则,再这样下去,不等他们抓住,我们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章佩兰嗫嚅道:“可是,哪儿还有地方可以落脚啊……这里层层都有官兵把守,去哪里都会被抓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去我那儿吧。”

许承义循声望去,对上一双深邃而沉静的眼睛。

“我有一家药铺,地方虽小,但比外头安全些,足够你们歇脚。等身体养好,再做打算也不迟。”

许承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赵怀远觉察到不对,忙挡在许承义面前:“不麻烦您了,伯父,我们现在被军阀通缉,处境危险,不能再牵连到您。上海这么大,找个地方对付一晚上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天一亮,我们再启程。”说罢,他拉了拉许承义的衣袖,示意离开。

“承义——”

许承义刚要转身,被许文德拉住,脚步一滞。

“承义,回去吧,你母亲还在家里等你。”

-

一行人在“济安堂”安顿下来,董秀梅红着眼眶,替学生们包扎伤口。

许承义伤得不重,多是皮肉外伤,几次行动让他比别人多了些躲避的经验。可赵怀远就惨了,年纪尚小,又刚加入不久,经验不足,被巡捕逮住狠揍了一顿,胳膊脱臼,许文德替他正骨上药时疼得嗷嗷叫。

董秀梅清理许承义伤口时,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滑落。

“妈,我自己来。”许承义伸手想要接过董秀梅手中的碘酒和棉球。

董秀梅没应,继续仔细擦拭:“妈来。你这伤口得先消毒,不然容易发炎。一会儿妈给你们煮碗姜汤祛祛寒。”话音未落,炙热的泪珠滴落在许承义手臂上,烙印般灼痛。

许承义心如刀割。

自从投身救国存亡的运动,他就和父亲的关系急转直下,每次回家都免不了一顿争吵。许文德不愿许承义舍身犯险,希望让他退学回家,娶妻生子,继承药铺,许承义当然一口回绝。

二人争执不下,许承义索性一整年都没回过家,只是每个月都会写封家信。他知道父亲是不会看的,所以也只写给母亲,告诉母亲自己的报国理想,细细叮嘱母亲注意身体,千万保重,不必劳心自己。

他没想到,父亲竟会知晓他们的状况,于危急关头带他们脱险。

“伯父,伯母,今晚真是麻烦你们了,害得你们大晚上还要替我们忙前忙后。”赵怀远一只手臂吊着绷带,脸上的血迹刚清理干净,眼里满是歉意。

许文德正从身后药柜挑拣些黄芪、党参和连翘,打算给那个晕倒的学生熬益气清解汤,闻言抬头,语气温和而低沉:“你们是许承义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孩子。眼下,到处都在抓捕运动学生,你们伤养好以后,就回家去,好好读书,万万不可再参加什么抗议运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让你们的父母跟着一起担惊受怕,明白吗?”

“可是,伯父,如今时局动荡,民不安生,日寇虎视眈眈,企图以《二十一条》蚕食我中华河山,我们作为青年学子,难道能置身事外、苟且偷安吗?”一个学生愤愤说道。

“是啊,”另一个学生咬牙握紧拳头,“如果连我们都袖手旁观,那中国的未来何在?有国才有家,驱逐倭寇,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赵怀远伸腿踢了踢身边那人:“好了,你俩少说两句吧……”

许文德默不作声。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许文德漂泊半生,从湘南到湘北,从到赣州到杭州,最后抵达上海,历经甲午战争和戊戌变法,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可是为人父母,盼儿女平安无虞又有什么错?

游子未归,心悬如弦,忧思难眠。

良久,许文德深吸一口气,颤声道:“那你们的父母呢?你们可曾想过,若有一天你们牺牲了,留下的人该有多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后半生如何活?”

章佩兰缓缓举起手:“我已经写好了遗书。如果我为国而死,我想我的父母会为我骄傲的。”

“对,我也写好了。”

……

学生们接连附和。

“你呢?”

许文德的目光缓缓落在许承义身上,抓着药的手颤抖着。

“你也写好了吗?”

“我……”许承义张了张嘴,刚想答复,忽然听见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

“表哥!”

林清婉满眼欣喜,声音轻盈如风,从二楼“哒哒哒”跑下来,一双马尾辫在肩头一甩一甩,来到许承义跟前。

“清婉妹子?”许承义回过头,心中的阴郁瞬间被扫去,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你不是在长沙吗,怎么到上海来了?”

林清婉眉眼弯弯,声音轻快:“我娘嫌我在家没事儿干,就让我过来跟着表舅学抓药,上个月刚到上海。表哥,好几年不见,你还和小时候一样,蛮称头!”

许承义轻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倒是比小时候更加水灵了。”

林清婉毫不羞涩低扬起下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目光转向许承义身后,见到一群满身伤痕的人,愣了愣:“表哥,这些是……你的朋友吗?怎么都伤得这么严重?”

“嗯,他们是我的同学,受了点伤,来家里休息一下。”

赵怀远咧开嘴笑了笑:“你好,清婉妹子,我叫赵怀远。”

“谁是你妹子,”许承义打了一下他的头,“这是我妹子。”

林清婉爽朗一笑:“既然是表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说这着,便主动接过董秀梅手中的活儿,替受伤的学生擦药,“表舅妈,我来就好。”

“清婉,”许文德从柜中取出几包草药,“后厢房还有一间客房,你收拾一下,铺上几床被褥,再去药炉添点柴火。”

林清婉应下,抬头看了许承义一样,两人相视而笑。

“父亲。”

许承义看着许文德忙碌的背影,嘴唇颌动着,低声唤道。

他很想问,父亲是如何知道自己今日会到上海。

许文德却并未转身,背对着他:“天色不早了,扶你的同学进房,早些休息。”

林清婉站在一旁,用胳膊轻轻推了推许承义:“发什么呆呢,快进屋吧,天气冷,待会儿该冻感冒了。”

许承义微微一笑,点点头,搀起昏迷的学生,领着其他人进屋。

-

夜半时分,回想今天的一切,许承义思绪纷乱如麻,竟无半点睡意。

他轻轻翻身而起,环顾四周,见其他人早已睡意深沉,便拿起枕下的外衣,悄声推门而出。

凉风袭来,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二楼栏杆,低着头。

这些日子,他在北京大学组织抗议《二十一条》,但遭到北洋政府的严厉打压和通缉。被逼无奈,他带领一群学生从北京一路南下,途径天津、济南,与各地学生组织联络,试图推动更大规模的抗议运动。

然而,每到一处,还未起势便被迅速镇压,遭到巡捕和军阀的围剿,似乎总有人事先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抓的抓,逃的逃,到如今竟只剩下寥寥数人。

许承义双拳紧握,重重地拍了下冰冷的栏杆,眼里满是不甘,却也掺杂着深深的焦虑。

——这群年轻的学生,多数不过十七八岁。他该如何保证他们的安危?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得是多大的痛!”

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闪失,他们的父母怎么办,他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许承义在胸前口袋掏了掏,拿出一张被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缓缓展开。

信纸在微风中微微颤动,他的目光久久停滞。

父亲,母亲亲启:

如今国难当头,局势危急。孩儿深感此时身为读书人,若不能尽一己之力,为国家做些什么,便愧对父母的教养子恩,也愧对自己学过的道理。

孩儿此去,或许会有危险,但我无怨无悔。若有不测,还望二老保重身体,不必为我太过悲伤。

孩儿唯有惭愧未能在膝下尽孝,唯愿来世再报。

敬请珍重!

——承义敬上。

……

”表哥!”

林清婉一只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一只手在许承义眼前扫了扫,“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来了都不知道。”

“没什么,学校的一些通知,”许承义微微一怔,赶忙把信纸胡乱塞回口袋,声音有些低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喏,特意给你熬了你最爱喝的米酒甜汤,快尝尝,“林清婉将碗递到他手上,笑盈盈地说,“小时候你在我家,总是缠着我娘做给你喝。我还从药柜偷偷拿了点红糖,千万别告诉表舅!”

许承义无奈地笑了笑,接过碗,浅尝一小口。

甜腻的酒香在舌尖蔓延,混着红糖的浓郁滋味,熟悉得让人恍惚。确实是小孩子钟爱的口味,然而如今的他,已经很难适应这甜得发腻的滋味。

”味道如何?我知道,我肯定做不出我娘的手艺,你就将就一下吧,到时候你回老家,我让我娘再给你做!“

“好喝,”许承义向林清婉投去肯定的目光,“没想到啊,小时候笨手笨脚、烧个水都能烧糊的人,现在竟然会做甜汤了。“

“说谁笨手笨脚呢!”林清婉佯怒,扬手轻轻锤了一下许承义的胳膊,正巧打在他伤口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你不是没伤吗,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林清婉伸手就要触碰,被许承义笑着拨开:“没事,小伤,已经上好药了。对了,表妹,今天谢谢你帮忙照顾我的这些朋友,还替他们熬了药,我代他们向你表示感谢……”

“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俩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过嘛,你要真想报答我的话——”林清婉揉捻着一边的麻花辫,“下次回来,帮我带北京的茯苓饼,行不行?”

许承义被林清婉狡黠而得意的模样逗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还是这么爱吃甜食。好,我答应你,不过,茯苓饼得吃现做的,下次表哥亲自带你去北京的正阳楼,尝一尝正宗的茯苓夹饼,好不好?”

“那就一言为定!”林清婉伸出小拇指。

“一言为定。”

“真羡慕你,表哥。中国这么大,我除了长沙和上海,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林清婉嘟囔着,忽然,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了看许承义,又探头望了望屋内,“对了,你的朋友们都睡了吧?”

“刚睡下,怎么了?”

林清婉神秘一笑,拉起许承义的手准备往外走:“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指尖柔软而温暖的触碰令许承义不禁心头莫名一紧。

他和林清婉从小在一间宅院度过十年的时光,直到十五岁时,许文德将他从长沙接到上海,又考入北京大学。从那时起,他便再没回过老家。

然而今日重逢,竟比他想象中更自然、更亲密,仿佛时光从未间隔。

许承义眼里,林清婉还是原来那个爱捧着糖人、追在他屁股后面边喊着“表哥等等我”边满院跑、非要他陪着去看长沙元宵花灯的小姑娘。

不过短短五年光景,她竟出落得如此眉目清丽,俏皮灵动。

以前也没少拉拉扯扯,只是现在自己为何会……

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愣着做什么,走啊?”林清婉瞧见许承义原地发呆,又拉了拉他的手催促道,“万一一会儿被表舅看见,又得说我不务正事了!”

“好……好,这就来。”

他的眼神一触即闪,唯恐失态被看穿。

二人刚到楼梯口,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月光下,把林清婉吓得猛地缩了缩肩膀。

“顾言明?半夜三更还不睡,跑上来干嘛?小孩子不睡觉可是长不高的,乖,快回去躺着。”

“做噩梦,睡不着……”顾言明低着头捏了捏衣角,嗫嚅道。

“这孩子是?”许承义眉头微蹙,打量着面前的孩子,看他穿着自己小时候的旧衣裳,顿时明白了几分,“……难道说?”

“想什么呢,表舅和表舅妈才没有时间,药铺每天已经够忙的了。”林清婉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嘻嘻地拍了拍顾言明的肩膀,“这是我今天新收的’小弟‘——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言明,既然你也来了,那我就带你们俩一起去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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