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盟不喜欢我和他打听吴邪的私事,我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可以当面问问吴邪,那个自称吴小毛的人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刚过完年那阵儿,我闲下来,王盟喊我去吴山居做事,说是做事,但我能做的也不多,不好过去白吃白喝,所以总是王盟喊两回,我去一回,这么别扭着。
吴邪知道以后打电话一顿臭骂,说现在的小孩啊,翅膀硬了,说话不听了是吧。
我攥着两块现钱说,你别上纲上线的吓唬我啊,我不听。
吴邪就笑了,说,“小孩,这回是真有事儿,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翻出记账的小本本,看着吴邪那一栏底下密密麻麻的小字说,“行吧,那我后天一早过去。”
“明天干嘛去?”吴邪说,“我听二叔说他前天给你放的假,怎么,你接私活儿了啊?”
“啥私活儿?明天家里打粮囤,我得看着。”
“什么粮囤非得你看着啊?”
吴邪不懂这些,我挠挠下巴跟他说,这叫守财,就是点个风调雨顺的兆头,他才同意说,“行,那就后天。”
挂了电话,我用铅笔把纸上写的“梨膏糖”和“糖葫芦”圈了起来,想着明天见了二爷,得再问问这俩哪个便宜些。
打粮囤要用隔夜的灶灰,所以前一天夜里烧完饭不扒灶膛,我往灰里埋了两个土豆,天不亮就蹲灶头边上等着,土豆扒出来还是温手的,用油纸包着揣进兜里,喊了两个伙计过来画囤,那个叫天线的,笨手笨脚把灰散的满地都是,差点被我骂了,但我忍住了,吴奶奶说,骂人要等出了正月才能骂,还有五天,我得忍住。
另一个叫小青的手不抖,画出来的圆就很漂亮。画完之后,我往圆心上撒了把小米,把前几天从后院养鱼的池子里捞出来晾干的漂亮石头放上去压好。
天线问我,“这能行吗?”
我把兜里的土豆分给他和小青,“等着吧,天马上就亮了。”
太阳升起来,我起身把压在粮囤中间的石头挪开,引着二爷养的那几只肥美的大公鸡去吃那把小米。眼瞅着吃完了,才高高兴兴地去放鞭炮。
二爷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正蹲在鸡窝里捡鸡毛,二爷不常跟小伙计说话,他喊我,我还挺高兴的,攥着那把鸡毛跟他打招呼,“二爷,京叔。”
二爷在几步外停下脚,京叔从他身后递上手帕,二爷接过来拿在手里,“你这是干嘛呢?”
空中扑棱棱掉下几根细羽,我眨眨眼,生怕挨骂,于是赶紧把手收回来。
“捡鸡毛。”我低头捋着那把鸡毛说,“用鸡毛扎个厚实点的鸡毛掸子。”
二爷笑笑,“给吴邪的?”
“嗯。”我说。
二爷说,“你俩拢共也就见了两回,你怎么对他这么好?”
“他给我买梨膏糖了。”我盯着脚底下那根纯白的鸡毛说,“他给我买梨膏糖,我去吴山居吃白食,多不好。”
二爷笑着说,“你去给他打杂,他给你买糖,怎么不好?”
“上回他带我和王盟出货,路上给我俩都买了山楂球呢,那个山楂球可好吃了,又酸又甜的。京叔看见了,是吧,京叔。”那纸袋里有十来个,我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到家那会儿手里还有两个,正赶上京叔出门,看见了。
“糖葫芦。”京叔纠正说。
“是,是叫糖葫芦,王盟跟我说了,我忘了……”我咽咽口水,弯腰捡起地上那根纯白的鸡毛,继续道,“所以我想扎个鸡毛掸子给他,吴山居的那个,毛都不剩几根了……”
对于给吴邪扎鸡毛掸子这事儿,二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说着和我第一次去吴山居时差不多的话,他说,“吴邪交代你的事,要做仔细些。”
我点头说,“嗯,我记着呢,二爷。”
二爷点头,走出去几步,又回头,“收拾收拾去吃饭,今天有饺子,你还没吃过老姜包的饺子呢吧。”
我一听有饺子,把鸡毛揣进兜里,两步并作一步往厨房跑,京叔在后头喊,“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傍晚,太阳落山,我收拾出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吴奶奶给的两个苹果,还有后地里扒的红薯和花生,门房瞧见了问我,“你这是要离家出走还是怎么着?”
我坐在条凳上系鞋带,一边系一边说,“去吴山居。”
门房关了收音机问,小三爷回来啦?
我摇摇头站起来跺了两下脚,“不知道啊。”
门房只当我有事外出,也不多问,看我手里的袋子不结实,转头去屋里帮我找了个竹编的背篓来。
“这结实,换这个。”他递过来。
零点一刻,我拿上鸡毛掸子,背起背篓,揣着两块现钱,悄悄出了门。
门房说,大晚上跟车不安全,不如天亮了坐路口的小客车,还快些。
我没听。
我心里有数。我说。
其实是因为小客车上人不便宜,我想把钱攒下来给吴邪。
上回,坎肩特地给吴邪留的那个二毛烧鸡,吴邪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好吃,吴邪就偷偷揣回来一只,王盟给吴邪订回来的车票,吴邪说,卧铺贵,账上的钱不多了,非要买硬座,我心想吴邪连腰伤都顾不上了,那肯定很贵,后来问了坎肩才知道,二十块的差价,还没一只烧鸡贵……
吴邪那趟回来在床上躺了两天,腰上那伤到现在阴天下雨还疼呢。
我知道,吴山居的窟窿不是省二十块就能省出来的,可我心里总觉得就是因为买了那只烧鸡,才不够钱换卧铺。
我觉得,这钱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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