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之后,宋知把弟弟哄睡着,拿了把伞正要出门,舅妈端着一盆洗好的草莓出来:“知知,你要出门吗?”
宋知点头回道:“嗯,我去一趟村口。”
“拿手机吗?”
宋知手机来的时候屏幕摔坏了,一直放在村口维修,这两日雪大,也就没去拿,她顺势点点头。
“明天早上再去,这天马上就黑透了,天气预报还说一会儿要下雨,不安全。”
宋知说了声没事:“手机里有资料,我路上走慢点。”
从舅舅家到村口需要走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前两日的雪没化,每一步都陷在雪里,走起来有点吃力。
还没走到路口,宋知远远的就看见等在路口的程嘉延。
他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穿着,脖颈微低,身形挺拔,上衣帽子坠在后颈,身后一条长路留下一排排脚印。
宋知加快速度,半跑着过去:“程嘉延。”
程嘉延抬起头,看见人之后,步伐略急地迎上去。
她看向身后的一条长路,脚印陷的很深,不太像走来的,更像跑动的脚印,很深。
摩托车也不在。
她轻声问道:“你跑过来的?”
宋知的脸被冻红,睫毛眨来眨去,眼眸里凝着一层秋水,凑近了,能在里面看清男生的影子。
程嘉延没说话,脸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虔诚,他往前凑近一点,高大的身影将宋知整个人笼罩住,莫名带来一股压迫感。
两人将近一个月没见,程嘉延凝着宋知的脸,熟悉又想念,心跳猛烈震颤起来,语气顿了顿:“宋知——”
“我是不是病了?”
“怎么了?”宋知抬眼,瞳孔里装满了不接和疑惑,踮脚就要去探他额头:“哪不舒服吗?”
程嘉延抓住伸过来的手,捏在掌心里,她手上的热度传递到指腹上,再以很快的速度往心脏蔓延。
从被笼罩的气息里逃不出去,宋知觉得周遭氧气逐渐缺失,她从他快要溢出炙热的瞳孔内捕捉到了什么,察觉到一股似好似坏的气息。
程嘉延扣住有点想躲的手,心率变快:“见不到你,有点难熬。”
话音落下之后,宋知指尖一顿,手里抓着的几颗草莓,随着声音响起,全数掉在雪地里。
似乎是不太相信,又似乎是不敢相信,宋知眼皮极速颤动,喘息有些剧烈,疑惑又紧张,宋知缓缓抬头看向程嘉延,少年干冽的嗓音震在耳边
程嘉延弯下腰,把陷进雪里的三颗草莓捡起来,拇指拂去上面黏着的白雪,捧在手里:“你没听错。”
话音落下后,四周都陷入冗长的沉默里,宋知没说话,仿若失了魂魄,程嘉延的心被她的沉默扯着,整个人变得很焦灼。
比任何时刻都要焦灼。
因为一瞬间的失力,掌心里的手摇摇欲坠,程嘉延紧了紧,稳住心绪再次开口,比先前还要认真:“你不需要给我回应,我只是想你知道。”
想她知道,程嘉延喜欢她。
他有多烂,他自己比谁都清楚,原本就是脑门一热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思,本就没奢求太多。
但总归明白自己和她的差距,宋知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而他则是沾满污垢的黑暗。
风雪乱飞,视线里都是一阵白雾茫茫。
“程嘉延。”宋知的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许久找回自己的声音,激动到有点颤抖,指尖扣着裤边,语气顿了顿,“你确定吗?”
问完之后,她的一颗心吊着,眼中平静地期待着回答。
看出她的紧张和束手无策,程嘉延细细思索一番,嗓音低沉有力:“宋知,你不用有压力,我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年龄说这个不合适,我只是希望往后你可以换一种关系看待我,不再是朋友——”
他语气稍顿,坚定起来,“以一个男人,一个对你有想法的男人。”
“至于答案,你可以等高考结束再回答。”
兴许是氛围渲染,宋知差一点没忍住和盘托出自己的心思,细想之后又觉得现在谈这个的确不合适,就顺应他点了点头。
确定程嘉延心意之后,冰天雪地里,宋知脸颊热到发烫,眼也迷糊,像在雾里,分不清方向。
路口偶尔有村民路过,宋知回来的少,但也怕认出来,又有点羞涩不敢长久面对程嘉延。
提议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程嘉延反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来的路上看见宾馆了,我住一晚上。”程嘉延语气轻缓,“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宋知没什么意见:“好,你没带伞,我送你过去。”
宾馆在街上,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大雪封住了道路,又滑,宋知几次险些滑倒,程嘉延一句话没说,牵住她的手,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小陈宾馆四个大字闪着五彩的灯光,刺眼又挠人,等着程嘉延去里面开好房间,宋知正要走,他走出来:“我送你回去。”
宋知有点想笑:“不用了,我刚把你送过来。”
程嘉延揽着她的背,躲过几辆车,穿到马路对面:“本来不想你送的,是因为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才同意的。”
又消耗了半个小时,停在村口,宋知停在路边,耳朵红的要滴血:“你回去吧,我明天去找你。”
程嘉延看出她藏不住的羞,心情好的不行,知道小女生不禁逗,没舍得让她不舒服:“好。”
走了两步,她回头:“你记得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程嘉延点头:“好。”
刚转头,她又折回身:“街上有几家面馆,饿了可以去吃。”
程嘉延眼尾笑意无线加深:“好。”
宋知又说:“前两天手机送去维修了,我一会儿去拿,你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
“都听你的。”程嘉延还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忽略余光的山河,只能看见一个人。
“还有就是——”
宋知一句话没说完,程嘉延忽然追上来,带过来一阵雪意和一股威慑的气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收不住。
程嘉延浓热的目光停在她通红的鼻尖上面,故意道:“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骤然压过来,宋知心脏一阵紧缩,所有的话都吞咽回喉咙里。
脚步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伞歪掉。
程嘉延看着宋知,心头发紧,浓浓的不舍剥离出来,他眨眼敛去,握着她的手扶正扇柄,之后也没松开:
“我的世界太烂了,我想去你的世界看看,你愿意试着接收我吗?”
两人的呼吸几乎想贴,宋知浑身臊的慌,耳边万物失声,感官功能罢工,只能听见闻见跟眼前人有关联的一切。
长久的对视之后,以她甘拜下风结束:“好。”
*
按照宋知的交代,程嘉延在面馆吃过饭之后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一身的冰凉和近一个月的不安,出来的时候只腰上围了件毛巾,黑发往下顺着水滴,腰腹肌肉线条紧绷。
他附身捞起桌上的手机,上面有两条宋知的信息。
【我明天中午去,你多睡会儿】
隔了五分钟之后,是下一条信息:【早点休息。】
程嘉延擦过头发,在黑暗最浓稠处疲惫坐进沙发里,双手撑着腿开始回信息,一连输入了四五次,最终只发了晚安两个字过去。
他长睫微垂着,接收住一大片打在身上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夜深之后,小镇陷入冰天雪地里,大雪又开始往下飘,程嘉延弓着背,点进自己的主页,指腹敲打,改了些什么。
这天晚上,程嘉延睡得很晚,也失神了很久,有喜有忧。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招惹宋知这样的人,可现在既然招惹了,他就不打算轻易放手。
也明白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继续颓废下去,陆鸣珂说的没错,这样继续沉寂下去,根本不能同宋知站在一起。
宋知太好,太优秀,好到他觉得喜欢她的人也不定不能太差,她像天上的月亮照着他,也只有一颗,他想抓住藏在自己的未来里。
嘉延这辈子从来没有追求过什么,唯一在宋知这里不同,就算拼一把,他也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知道自己喜欢宋知时,他烦躁也兴奋,心意坦白之后,已经覆水难收。
对别人的什么责任他通通不去管,宋知做什么,他都会去顺着他,去她身边的那条路,他会用跑的。
程嘉延这晚睡得从未有过的安心,梦境里不再播放着日复一日的血腥画面,也不再有各种谩骂。
*
洗完澡出来后,其实时间已经不早了,宋知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一直没来由的傻笑。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之后,她拍了拍脸保持冷静。
可根本不起作用。
宋知带着说不出的情绪钻进被子里,摸出手机,发现十几分钟之前程嘉延发来的信息:【晚安。】
脸上刚退下去的温度骤然再起。
宋知睡不着,闲来无事就刷着手机,朋友圈里其实没太多内容,她退出界面,鬼迷心窍般点进程嘉延的主页,指腹忽然顿住,一脸的疑惑。
进去洗澡之前,宋知看过程嘉延的微信昵称,还是之前那个。
只是这会儿,程嘉延的微信昵称改了,叫:WY
宋知纠结了好半天,一直到睡着了也没明白。
*
寒假彻底结束,云乌步入开春,开学第一天,宋知忘记定闹钟,以至于第二天差点睡过头,简单洗漱之后,急匆匆跑下楼。
刚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程嘉延。
才开春,天气还有些凉,程嘉延穿着冬季的校服,肩宽腿长,手里拎着一袋早餐,脖颈低着,扯出一根蛊惑人心的颈线。
宋知有些忍不住愉悦:“你怎么在这?”
距离上次一起从小镇回来,她一直待在小姨家,程嘉延一直睡在湘尾街,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程嘉延收掉手机,唇角上卷,把早餐递过去:“是不是起晚了?”
“忘记定闹钟了。”
闻言,他眉眼上钩,盯着她看:“以后我叫你起床。”
两人并排出了巷子,和以往一样,哪里又不一样,谁都没有主动提表白心意这件事,除了两人渐渐靠在一起的心。
等公交的间隙,程嘉延把宋知书包取下来拎着:“宋知。”
“嗯。”她嘴里塞着早餐,两侧的腮鼓鼓的,白皙的脸颊被风刮得红红的,看着很软。
程嘉延垂眸,瞥见她校服衣领卷了起来,兴许是太急没打理好,他伸手从她颈侧绕过去,气息也一同打过去,单手勾着整理。
动作很慢,眼神很谴倦:“知道我对你什么心思了吗?”
宋知一抬眼,撞进他一双漆黑的眼神里,被他缠住,躲也躲不开,从脖子开始仿佛烧着一团火。
没及时得到回应,程嘉延眼中起了坏劲,手指骨节贴着她脖颈擦过几次,来来回回的,宋知捏着早餐袋,那块皮肤像着了火,身体也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有点难捱。
除了看见他眼中的坏,宋知还看见一抹灼热,有点儿分不清程嘉延是有意还是无意。
至少在她潜意识里,程嘉延是位正人君子。
她老实点头:“知道。”
程嘉延那股坏劲加重,有意为难:“是什么?”
脖子上那点衣领也不知有多歪,他一直来回翻折,宋知有点怀疑真实性,氧意难耐,她把他手扯下来,不拘谨:“你喜欢我。”
程嘉延低声笑了下,不掩愉悦,眼看着公交来了,也没在继续给自己制造难受。
上车之前,程嘉延盯着她脖颈,有一处很淡的绯红,喉咙瞬间发紧:
“嗯,我喜欢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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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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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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