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了。
他以为这些事情在他远离之后会好转,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原来,她每一天都在煎熬里度过。
所有人都在以为她折磨他的时候,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好过一天。
程嘉延把脸埋在她脖颈里,呼吸变得很困难,度过的每一秒都是疼的,他手还停在宋知后颈上。
许久之后,他撑起身子看着她,喉咙堵的发疼,说的每个字都在疼:“对不起。”
宋知没说话,瞳孔里情绪在变动。
程嘉延上前一步,手臂放在宋知背上,一点点把她推到怀里,很轻很轻地搂着,掌心贴着她后脑安抚一般一直循环地往下滑着,做决定的口吻:“知知,我不走了,你恨我也好,厌我也罢,我都不走了。”
一辈子都在他身边赎罪。
宋知一怔,胡乱跳动的心脏在这刻瘫软下来。
她紧了紧手里的手提袋,从他怀里出来,脸上并没有庆幸和心安存在,宋知沉默一瞬回应:“我不能干涉你的去留,但我希望你别出现在我身边,如果希望我过得好的话。”
身体猛地凉了下来,心脏像是被人插了一刀,痛到麻木,程嘉延笑了一下:“我不走,也会让你过得好,”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像藤蔓一般驻扎在心脏里,宋知掀开眼,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程嘉延回到车子旁,点了一根烟,烟瘾是大二那一年染上的,但从来没这一刻瘾带来的啃嗜骨髓来的疼。
四周几乎被呛人的烟雾包裹,咳嗽闷着响起。
如果他的离开,可以让她好过一些,那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离开,如果不行,栽一身伤,他也不会再后退半步。
*
次日,锦安大楼。
陈启来的时候,刚到工位上伸了个懒腰,正发愁程嘉延的休假,转眸一眼,看见在茶水间站着的人。
他揉了揉眼,走过去:“你不是中午的机票?”
程嘉延靠在桌边,单手端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走了。”
“因为宋知?”
最开始听程嘉延说要休假开始,陈启就猜到百分之百跟宋知有关,只能大致知道两人兴许聊的不愉快,所以他要离开。
要走是因为宋知,要留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程嘉延向来坦然,点了下头。
陈启给自己冲了杯水,多大的事都亲眼见过,没有太多的惊讶,他靠在程嘉延对面:“还能释怀吗?”
“不能。”
这辈子都不能。
陈启说:“延哥,其实从你把摩托车卖了之后,我就知道你这辈子认定宋知了,去追吧,最坏的结果也会比现在好。”
“不止你,我们都知道宋知有多好,如果错过了,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
他卖车那次,湘尾街的兄弟们都在嘲笑他,说他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栽一女人身上就算了,头破血流了还护着对方。
那时候的程嘉延反而觉得这是种骄傲。
他在被爱,也有人可爱。
现在的程嘉延不缺女人喜欢,但都与金钱长相挂钩,少年时程嘉延一无所有,愿意靠近他的女生,无条件朝着他伸手的只有宋知。
上天总是爱捉弄人。
唯一对他好的人,还被命运错开。
只是——
上天可以左右很多事,唯一没办法左右一个人的真心。
时间原本也可以冲散很多记忆,淡淡抹去喜欢,是程嘉延硬是对抗时间,将宋知一点点逆着时间装进心里,随着时间流逝不是淡去,而是加重,直到融入骨子里。
程嘉延半低着头,看窗外的高楼大厦,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这个人,谁都配的上。
宋知这个人,谁都配不上。
两人在茶水间站着,没再交流一句话,晨阳一点点从东方升起,一缕光照进来,墙角映出一道笔直的人影。
*
因为昨天不太愉快的交流,宋知晚上睡得并不好,总是会被噩梦吓醒。
午休趴了半个小时也没办法入眠。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魂不附体地走出办公室,恰巧碰见了过来的周彦,他温和一笑:“正要找你。”
宋知精神状态都绷着,浑身没劲:“是有什么事吗?”
“有件事要跟你聊一下,车库冷,你先去大厅等我,一会儿路上说。”
算是领导找谈话,宋知没理由拒绝,点了下头,怕麻烦到周彦,她索性走到路口等着。
外面天凉,一走出来冷空气就往脖子里钻,高跟鞋扯的腿也疼,宋知掖了掖围巾,在原地动了动脚踝。
身侧忽然压下来一道身影,紧接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知侧过视线。
程嘉延站在旁边,穿着黑色大衣,仿佛夜里的迷雾,看不清脸,只能听见清朗的声音:“我送你回去。”
“不用。”宋知脸上的表情很淡,拒绝地干脆决绝:“你答应我的事情,做不到了?”
“知知,我——”
宋知语气略重,打断他的话:“我有名字!”
程嘉延低下头,胸口堵上一口闷气,好半晌,他抬头,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好,下次不这样喊了。”
宋知挪开视线,没去看他眼里的低落哀求。
气氛一瞬间拉至冰点,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路边,高楼大厦灯火辉映,这地方像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僵持。
车子停在面前,周彦降下车窗,先看见的是站在宋知身侧的男人,他无意识紧了一下手心。
情绪又在一瞬间转换:“宋知,走吧。”
“好。”
宋知没回头,拉开车门上了车,她在车门上按了一下,车窗一点点上升,将窗外盯过来的视线残忍地隔绝在外。
漆黑的窗户看不见里面,程嘉延只是站着,盯着,一动不动,衣服被猛烈的一阵风重重卷起。
直到车子消失不见。
雪又开始下,肩膀头顶渐渐被染白,马路上汽车疾驰而过的声音充斥着耳膜,行人的交流声,刺的耳膜发疼,发鸣。
车子一路行驶,停在红灯口。
周彦这才侧头:“心情不好?”
宋知视线从外面收回来:“没有,对了,你是要跟我什么事?”
见他不想谈,周彦也自觉没往那上面绕,这个话题自然带过:“你刚来台里的时候,我就提过让你试一下出镜,这样你以后的发展空间会更大。”
“宋知,你能力强,要不要转一下试试?”
对于出境这件事宋知大学那会儿满是幻想,现在会有点排斥:“其实对于后续的发展我没有太大的追求,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红灯过去,周彦启动车子,叹了口气,一笑:“以前高中都没发现,你还挺倔。”
宋知知道,周彦已经帮她太多了,其实作领导,他大可以直接把她提上去,没必要询问,但他不会,也不屑。
这句话算是妥协,她跟着笑了下:“是不是觉得我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他摇头否认:“你比他好扶些。”
因为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宋知没让周彦把车子开进小区,直接停在门口。
她住的小区有些年头,算是老小区,周遭的设施都很老旧,没有楼梯,楼道也漆黑,门口的保安随时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附近开到很晚的商店超市更是少有。
告别周彦之后,宋知走了十分钟来到一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买了一盒创可贴消炎药,就在门口将创可贴贴在脚后跟才往回走。
跨年夜那天,宋知照例要加班,这几日雪断断续续地下,一直没停过,好在外出直播烟花秀的活安排给了别组。
因为明天休息,她打算今晚把最后一点新闻稿写完交上去。
弄好之后,差不多十一点,还能赶得上最后一班车,踩着高跟鞋,宋知几乎是跑过去的。
到站台之后,公交车还没到,宋知脚后跟都是疼的,垫的东西也已经错位。
接近十一点半,站台一个人也没有,大雪压弯树枝,整条街都显得空荡荡的,风声又有些渗人。
她弯下腰用手揉着脚踝,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脚,宋知被吓的颤抖一下,仅有的冷静差点塌陷。
顺着黑色的裤子往上看,一只贴在裤腿边的手将她的惊恐驱散,宋知视线停在这儿,降回去,继续手上的动作。
程嘉延没说话,敛去眼底闪过的失落,从拎来的盒子里取出一双白色休闲鞋,蹲在一层台阶下面,不言不语地拖住她脚踝抬起来。
灼热的温度贴在皮肤上,皮肤下的血液变得滚烫,宋知脑中仿佛炸开一颗炸弹。
旁边放着一双崭新的女士小白鞋,宋知自然猜到他想做什么,抗拒地不配合,脚腕被掌心包裹,血液像在被炙烤,她整个人都往后缩。
程嘉延没出声,也没去看她,男人在力气上自然不会输给女人,他手上的力道带了点固执。
两人无声地为自己的目的斗争着。
程嘉延丝毫没被她不足一提的力道影响分毫,一手托着她脚腕,一手把高跟鞋取下来,又丝毫不慌不忙地把休闲鞋套上去。
鞋子尺码刚刚好,是无跟的,不用担心会磨到原本就破皮的脚后跟。
兴许是整个腿传来舒适感,宋知挣扎的力道削弱,视线闪走半天之后,借着四周漆黑的环境往他身上看。
程嘉延半蹲着,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能看见他手上随意又带着掌控全部的动作。
弄好之后,程嘉延松开宋知脚腕,顺手整理了一下她乱掉的裤腿。
在宋知躲避之前,挪开手。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仿佛接到任务来完成这件事的机器一般,程嘉延把高跟鞋装进盒子里,用袋子套上放在她脚边。
依然没去看她,宋知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只能看见侧面一道紧绷的下颌线。
象征着主人这一刻的所有情绪。
恰好公交车从远处驶来,带了黑色里的一层层水雾。
将晦迷的马路衬成了梦境里的模糊场景。
宋知往程嘉延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一望无际的漆黑,他仿佛消失一般,看不见踪迹。
*
跨年夜转瞬即逝,次日一切照旧,墙上的钟表依然不厌其烦地走着老路,办公室内还是杂乱无章的行走声。
时间变了,事物依然没改变过。
早晨会议结束,宋知刚到工位上,姜娜等陈漫一离开,快速凑到她面前,挽住她手臂晃了晃,脸上跟开了花一样:“知知,我最近发现了一件关于你的八卦。”
“我?什么八卦?”宋知露出好奇的脸色。
因为怕有心之人听见,姜娜声音很小:“从前几天开始吧,我就发现那天帮我们抓坏人的那个男人,每天在我们下班前半小时出现在楼下——”
“我昨天问他在这干嘛,他只说等人,结果你下来之后,我就看见他朝你走过去了。”
“你俩之间绝对有猫腻,你好好跟我交代,是不是那天吃完火锅你俩看对眼就在一起了。”
“那么冷的天他不在车里等,就在外面站着,这么傻,绝对是热恋期的男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宋知:“……”
姜娜一个劲地晃着宋知胳膊,要她说实话,并保证一定会守口如瓶。
宋知原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又不太想对着她撒谎,踌躇一瞬,和盘托出:“他其实是我前男友。”
“前男友?为什么?那么帅为什么分手了?”姜娜瞪大眼睛,怕外人听见,咬着牙问的。
“不太合适。”
姜娜问:“那他现在守在楼下什么意思,死缠烂打?”
宋知只能摇头。
在姜娜眼里宋知品行端正,性格又好,没什么大脾气,下意识就觉得是另一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那狗男人不会出轨了吧!哎我就说啊,这有些男人就仗着有几分姿色,到处欺骗小姑娘,这次算我看走眼了!”
宋知无奈一笑,解释道:“不是,就是不合适而已。”
姜娜不信,恼起来六亲不认:“切,不太合适?哪方面不合适?难不成他不行啊?”
“……”
宋知扯了一下嘴角,还想继续解释,陈漫从外面走进来,姜娜挪回自己位置上。
陷入工作中之后,宋知也渐渐将这件事情抛之脑中。
下午外出回来,夕阳完全在高楼之间下沉,高处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一缕残余的赤红。
宋知整理好资料,扫了一眼时间,五点刚过。
她拿起被子到茶水间接水,想到姜娜说的话,下意识往窗户边上挪过去。
平地被层层树影遮挡,大楼下一片空地,左侧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哪儿,一道模糊的人影靠在车前。
宋知睫毛动了动,背过身。
办公室内有同时外出回来,挤进茶水间,捂着水杯暖手:“这什么天啊,冷死了,我感觉骨头都快冻硬了。”
“你有没有暖宝宝,我脚冻得没知觉了。”
“你不是穿着棉鞋出去的吗?”
“谁知道今天温度怎么突然这么冷,差点冻死在外面,明天肯定要感冒了。”
宋知握着水杯站了一会儿,出了茶水间。
下次更新改到白天吧,这样我晚上下班可以慢慢写,白天再发,你们也不用等了,具体时间明天看看,会写在文案里,每次都晚,很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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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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