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东京脑科医院。
单人病房里很阴暗,电脑屏幕上闪烁的火光,映在扶额沉思的青年眸中。
“这段行车记录仪你都看了几百遍了吧。来换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医用托盘走进病房。啪的一下开了灯。
习惯了黑暗的陆清舟下意识用手挡光。他穿着病号服,额头上绑着一圈绷带,侧脸也是缝了好几针,像在羊脂玉上划了一道伤疤。
若说行车记录仪中那个陆清舟是温润的梅花鹿,那现在的陆清舟则像个脑残的傻狍子。
陆清舟合上电脑,医生给他取下纱布,他上颅顶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缝合线,像是天灵盖被掀起来过。
医生给陆清舟换好新的绷带,在他耳侧绑了个蝴蝶结。
“那个叫君御臣的,有关部门已经核实了。说是中国房地产大佬,在你车祸那晚,从47层大厦上一跃而下,死无全尸。这样的人渣,太便宜他了。”
“哦。”陆清舟不记得君御臣是谁。
“这视频中的,真的是我嘛。医生哥哥?”陆清舟歪着头一脸疑惑。他的声音如江南烟雨,带点糯糯的甜味。
“什么哥哥啊,我们同岁,都是25岁。不过也是,你现在有混忆症,记忆是混乱的,智力已经倒退到15岁。幼稚点也是正常的。”
诶???
陆清舟拿起一旁的病案:【陆清舟,25岁,中国江海人。
混忆症:记忆障碍,精神障碍。会忘记最难以承受的感情或者个人。这是大脑的自我防御机制。愿您早日康复。】
医生看着这个有些智力障碍的患者,眼神怜悯。陆清舟本来可以和自己成为同一职位上的异国同事。
但现在,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家医院敢要陆清舟这样的潜在“精神病”了。陆清舟给叙利亚提交的志愿申请也被打回。
可以说,陆清舟的人生。完了。
电话震动。是顾念慈。
陆清舟一看见是母亲,便知道又来催婚了,有些无奈的接了电话:“妈。”
“舟舟啊,药换了吗?别忘了后天的约会,今天赴宴来日本接你。明天住院最后一天,然后回国!订婚!办事!”
陆清舟无奈:“妈!君赴宴和我都十多年没见了,人家现在是明星。再说我现在这幅样子,怎么能拖累别人呢?”
母亲快言快语打断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别人!要不是你跑到世界各地慈善义诊,你能出车祸吗!你和赴宴小时候青梅竹马,多般配啊。”
顾念慈不容他拒绝:“到时候好好约会,要叫人家未婚夫!你可以搜一下君赴宴的电视剧了解一下他。”
“什么剧?”
“叫《笼》”
这电视剧的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
东京的秋雨淅淅沥沥,公交车窗上映出朦胧的灯火。
陆清舟头靠着窗,戴着耳机听他最爱的歌手Acanoe的新专辑,Acanoe是个蒙面歌王,是续周杰伦之后华语乐坛另一位“真神”。
陆清舟为了看看这个相亲对象长什么样,上网搜君赴宴,他只演过《笼》一部剧,之后就销声匿迹。
《笼》已经全网下架,陆清舟在外网上好不容易找到了资源,利用这三天躺在医院里追完了。
原著作者是一个叫“舟”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讲的是一个女医生被变态纠缠的狗血故事,君赴宴饰演的变态戴着眼镜,表情阴毒,举止疯癫。他擅长搞各种强制play,把女主一次次按在浴缸里凌辱。
甚至为了听到女主的一句“我爱你”,给女主体内注射了从泰国走私来的情药。
活脱脱挑战《刑法》的变态!这剧尺度很大,很多情节陆清舟看的时候只敢捂着眼睛看。
最让陆清舟感到后怕的,是大结局时黑屏的一句话:根据作者真实经历改编。
天呐,那这个作者也太惨了叭!
“舟”没有连载完就断更了,剧方自行编导,最后以女主开枪击毙变态告终。
《笼》的上映引起轩然大波,微博当年大爆了几个话题:
#怀疑男朋友是变态怎么办?#
#被人按在浴缸里应该怎么逃生?#
#畸形的爱只是邪恶的伪装!恋爱需谨慎!#
#作者用亲身经历,给所有的女孩子敲响了警钟。#
类似的话题层出不穷。
虽然知道是演的,但想着那剧里君赴宴的高超演技,陆清舟还是心里发怵。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君赴宴那张脸和他的声音。
不过,君赴宴应该也不太喜欢自己,今天他为了确认见面地点,已经和君赴宴通了电话,全程不超过30秒。
“您好,君先生,晚上在哪见呢?”
“八点。华夏玫瑰。”
“哦,谢谢您。”
“嗯。”
……就这,婚后不就明摆着守活寡吗?
“华夏玫瑰站到了,请您收拾好自己的……”心事重重的陆清舟差点坐过站。忙喊着“斯密马赛”挤着人群下了车。
华夏玫瑰是东京市中心最高的建筑,外形是两朵璀璨的金色玫瑰相互缠绕。
大厦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的人群乱哄哄地议论:“今天怎么这么大阵仗,是哪个商圈大佬求婚吗?”
“听说是混演艺界的。哦对,君赴宴!中国人!”
一jk女孩咂咂嘴:“那他的未婚妻一定是总裁大小姐,一身高定礼服,坐着加长林肯前来。哇哦,第一次见豪门联姻耶!”
陆清舟撇撇嘴,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件蓝白格子衬衣,外面套着米白开衫。上面还画了一只卡通小鹿……和豪门八杆子打不着。
陆清舟为了不被人注意,从暗巷的金拱门里钻了进去。
这里似在举办一场角色扮演秀,各界名流穿着各式的cos服,要经过一个满是雕像的露天场才可以进入宴会厅。
情侣们挽着手臂谈笑风生,同撑着一把伞上了台阶。
陆清舟把伞丢在了车上,只能把帆布包顶在头,快步跑向宴会厅。
突然迎面一个人撞了他一下,陆清舟腕间那不值钱的手链啪嗒一声掉在水里。
陆清舟忙低头去捡。却已经摔成了两半。
“啊?摔坏了……”陆清舟蹲在地上,掌心托着手链,莫名难过。这手链是对他很重要的人送自己的。
一双皮鞋停在他面前。淋在自己身上的雨停了。
“诶?”陆清舟抬起头。
只见一个cos中式魔王的男人手持黑伞,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彪悍“魔将”。男人的伞微微倾斜,护着陆清舟。
“下雨了,小心感冒。”男人开口。
“啊!谢谢您先生!”陆清舟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站了起来。
“进去吗?我给你撑伞,可以吗?”
男人抬起手背。
这是国际上的扶手礼,下属对自己的上级或者尊敬的人才会做的。
这怕是尊卑颠倒了!?陆清舟连连摆手,他站在这个男人身旁,跟个小屁孩似的。哪受得起扶手礼?
男人不勉强他,一路护着陆清舟进了宴会厅。只是他微微后退了一步,俨然成了陆清舟的保镖。
“……”陆清舟看着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尴尬。这人也太绅士了吧!
还不到八点。顶层还没开放。
陆清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去看那位已经和各国总裁恰恰而谈的男人:他cos的魔王低调奢华,雨伞成了拐杖。墨色衣衫上绣着精致暗纹。右眼戴着眼罩,披着黑披风,冷峻威严。
男人 190上下,黑发梳着侧分,笔直修长的左腿弯曲抵着金柱,左手悠然插兜,右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晃动,香槟泛起细微的泡沫。从他身边经过的各国女郎都忍不住捂嘴惊叹:“wow! A face that can be called a magic trace(堪称魔迹的一张脸)!”
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艳,陆清舟偷偷往那边瞥了两眼。
等他瞥第三眼时,对方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陆清舟连忙低头假装玩手机。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等他回过神来,男人已站在他面前,他语气透着寒气。陆清舟猝不及防对上那只独眼,吓得一抖,这只眼阴冷深邃,活脱脱一只野狼。
陆清舟的舞蹈水平还停留在广播体操,便礼貌拒绝:“不好意思先生。不太方便呢。”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有人约你?”
“嗯。”
“女朋友?”
陆清舟轻笑:“普通朋友。”
“这里是情侣餐厅。”男人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腕间的名表,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陆清舟脸一红:“应该算未,未婚夫。”话一出口陆清舟就后悔了,自己和君赴宴算哪门未婚夫?面都没见过。
男人眼神晦暗不明:“交往多久了。”
陆清舟摇头:“没有交往,是家族联姻。先生等谁呢?”
陆清舟岔开话题。
“爱人。”男人的高脚杯轻轻碰了下陆清舟手里的酸奶。
厅内复古金钟发出咚咚八声,管理人员开始清场。
陆清舟的心紧张起来,要见面了。
转眼间宴会厅就只剩了陆清舟和那男人两个人,他看见金拱门关闭之际,七八个保镖已经将外面围了起来。
……这时害怕自己跑了吗?
“你不是要上顶层吗?”男人站在电梯里等他。
“哦哦!谢谢您!”陆清舟忙跟了进去。
电梯门关闭,男人轻声哼着歌,修长的手指轻点着节拍。透过玻璃幕看着外面逐渐升空的夜景。
“怪我太极端,喜欢火海里誓死纠缠,但我忘了你渴望自由......再给我一次机会,教我如何去爱。”
啊!这是Acanoe的最近专辑《林深见鹿》,网传是他的封麦曲。在日本竟然遇见了同担!
“您也是Acanoe的粉丝吗?”
“不是。他的歌太悲情。”
“是啊。但是我还挺喜欢哩。感觉他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好辛苦啊。有种飞蛾扑火的幻灭感。强制有时候也是一种美感不是吗?”
陆清舟有些不以为然,为偶像争辩了几句。
“那要是你在现实生活遇到强制对你的人。”
男人的话让陆清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便立马义正言辞:“那肯定会报警啊!艺术是艺术,变态是变态!”
“如果。他想和你重新开始呢?你愿意给他机会吗。”
这都是什么鬼问题?
陆清舟在这方面很有原则:“当然不会!本性难移。我还是会送他进局子哈哈。”
男人侧目垂眸,眉间微蹙。陆清舟歪着头嘿嘿一笑,憨傻无比。二人的形象反差鲜明。
“……”男人看着陆清舟头上的蝴蝶结绷带,眼眶有些泛红,颤抖着想摸摸他的头发。
陆清舟后退一步避开:“先生?”
男人回过神来,立马收回手。
“你……你头发乱了。”男人背过身,语气像沾了雪的孤梅,低沉隐忍。
陆清舟自顾自用手顺着头发,望着男人的背影。
好奇怪的人啊。
陆清舟还想跟他搭话,但看着对方那双近十万的皮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踩了一脚泥的小白鞋,还是有点拘谨的并了并脚。
叮,电梯到了,男人打了个电话:“阿彪,把我的衣服拿到更衣室。”然后把手机递给陆清舟:“你帮我看着手机,我去换套衣服。你的未婚夫应该不会吃醋吧?”
“不会的。“陆清舟被他盯的耳朵有点红。心里寻思:这人估计是个富二代,派头不小。
陆清舟出了电梯,只见这最高层的餐厅吊灯华丽,砖红的毛毡墙壁,复古华丽,约会圣地。
而窗外,可以看见东京的繁华夜景。
陆清舟询问服务生:“这不是一家情侣餐厅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先生,今晚这五层楼都被君总包下了。”
有钱就是豪横。陆清舟咂咂嘴,有些羡慕,他比君赴宴小四岁,现在还在啃老呢。
陆清舟等的肚子咕咕叫了,便给君赴宴打电话。
心跳忽地乱了节奏。该,怎么称呼呢?
男人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
陆清舟吓得手机差点飞了。他盯着桌上那部“死亡手机”,手机壁纸是高三时自己站在主席台上挥拳宣誓的照片。国旗,校服,振臂高呼的陆清舟。
刚刚那人,是君赴宴!
陆清舟一时忘了按挂断,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只手臂已经轻搭在自己的肩膀,随即桌上震动的手机被拿起。
在陆清舟的手机里和耳边同时传来一句:“舟舟。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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