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口气豪迈,一连点了好几扎酒,颇有不醉不归之势。两人喝得上头之际,老哥接了个电话。
喝酒上头,红着脸的老哥听到电话内容后,脸色变了变。他一脸焦急地要和林深告别,说是家里的囡囡生病了。
林深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酒吧的吧台只剩了他一个人,后面卡座还有一些零星的客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喝着酒,林深索性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不受控制地给自己灌了下去。
这也没什么,他林深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不但养活了自己,还养活过一个小孩,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他自然能打起精神找下一份。
林深一边倒着酒,一边昏昏沉沉地安慰着自己。
他平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可能太久没有被酒精荼毒过,此时被喉咙里苦辣的液体刺激,一直绷得太紧的神经变得前所未有地敏感和情绪化,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其实他中午的时候还想着可以去找飞鸣,但是急忙忙按了去顶楼的电梯,却被秘书拦了下来,即使告诉了那位秘书他是认识这位李总的,也无济于事。
原来飞鸣真的没有认出自己来,林深埋下了头,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良久,他感到肩膀被拍了拍,才抬头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走了过来。
“小深,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也不叫上我?”
来人穿着一件皮衣外套,嘴里还叼着一支烟,他有一双轻佻上扬的眼睛,此时正眼睛不眨地盯着林深。
林深脸上还掉着泪,他喝得有些迷糊了,好一会才认出了杨念后,眨了眨眼,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见林深不想多话的样子,杨念却自来熟地坐了下来,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酒,周身的酒气袭来,但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林深,一只手还攀上了他的后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林深往反方向挪了挪屁股,用着残存不多的理智说:“不是,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吗……”
他三个月没有见过杨念了,本来他只是林深网聊时觉得聊得来的一个人,刚好性向也一致,便约出来线下见了面,但是见了面后杨念动手动脚的动作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便提了不要往来了。
林深一直不那么习惯快节奏的事物。他性子慢,动作也慢,工作上时常因为效率不高被同事阴阳怪气过,但也因为做事细致被夸过。他想改但也改不了,索性就这样了,和杨念的发展太快了,他不适应。
杨念却不是那么想的。
“你怎么还微信拉黑了我。”杨念掏出了手机,“小深,不要不理我,我们好好聊聊。”
嘴上说着温和有礼的话,但是杨念手上用力,直接将林深依靠到自己身上来,他一手搂着林深,站了起来,似乎要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
林深脚步虚浮,推了推杨念,却没有推动。
杨念带他慢慢走到了酒吧门口。
刚过零点,酒吧门口这样互相搀扶的人很多,他们两人这样很正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动,林深这样小幅度的推搡也不能说明什么。
不过杨念还是被人叫住了。
两人停在了他面前,其中一人穿着衬衫西裤,领口微微松开,另外一人,一副休闲松散的样子。
其中一人:“李哥,这人你认识?”
李飞鸣摇了摇头,他开口直接问的杨念:“你要带他去哪里?”
看衣着,这个休闲衣的人多半是来酒吧找乐子的富二代公子哥,但是另外那位穿西装的神情严肃,目光还落在杨念搂着林深的腰上,杨念一时拿不准这人和林深是什么关系。
林深什么条件他清楚,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高调的朋友。
“没什么,我带我朋友回家,他喝醉了。”杨念掉头就要走。
已经醉得快要不省人事的林深睁开了眼,他看清了李飞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开了杨念的手,摇晃着身体就要凑过来。
李飞鸣抿着嘴,后退了一小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这样心情算不上好,甚至还有点烦躁,对眼前的人有些抵触。
但要真是抵触,那为什么刚刚在酒吧里看见了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又跟了上去?
李飞鸣最终还是上前扶住了林深,因为再不扶着,林深就要直直摔倒在他面前了。他没再给眼神给杨念,带着林深就打算离开。
“喂,你站住。”杨念今晚本以为天赐良机,看见林深独自一人买醉,还以为有机会做点什么,眼看着到手的鸭子要飞了,有点忍不住了,“你又是谁,要带他去哪里?”
“我是他弟弟。”
李飞鸣低声说了句,他丢下了一句话后就单手搀着林深走向了道路旁。
路边这时驶过来了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李飞鸣将林深塞进了这辆车里。
杨念本不愿就这么放林深回去,他看着那辆他不吃不喝十年工资也买不起的车,心中腹诽。
什么弟弟,林深又是哪里来的弟弟?
车里还是一个穿着板正制服的司机,这种有钱人怎么会是林深的弟弟?
他还要说什么,旁边跟着李飞鸣一起过来的人瞪了他一眼,也跟着上了副驾驶位,留给他一车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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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哥,今晚还聚吗?申二哥刚从X国回来,不给他接接风?”
“不去,今晚我还有事。”李飞鸣正襟危坐在后面,旁边睡着一个被他抓进车里的林深。
赵琅懒得继续劝,这位李家公子的脾气他也清楚,性子向来这么淡淡的,平时也不爱和他参加什么聚会,但谁让人家投胎投得好,是桐城李氏家主的独生子,有的是人上赶着巴结,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家里的老头和李家有点交情,才能和他说得上话,逐渐熟悉起来。
说来也奇怪,平时李飞鸣基本约不出来,但是今天一反常态地同意了他出来喝酒的邀请。
“你等会还要去哪里?去送你这位朋友吗?他家住在哪里?”
赵琅虽然不知道李飞鸣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这样的朋友,但是好心问道。
李飞鸣皱了皱眉:“他不是我朋友。”
赵琅瞪大了眼睛:“真是你哥?”
李飞鸣看了他一眼,赵琅就闭了嘴。
开玩笑,李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儿子,这要是传出去,当晚就能火速上新闻头条,他的手机也要被一些好管闲事的人打爆。
看这个喝过头男人的衣着打扮,实在不像是混他们这个圈的。
男人全身上下都没有穿着一件赵琅看得过眼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上衣袖口还磨出一圈毛来,一双笨重的眼镜遮去了他大半的眉眼。头上一小截黑发不像它主人看起来那样的温顺,很不乖顺地翘了起来。
这当然不是李家的人,也不是李飞鸣的朋友,那只能是李飞鸣被认回李家前认识的人了。
想到了这一点,赵琅的嘴巴闭得更严实了,他一点也不想打探李飞鸣在回到李家之前的事情,谁都知道他明显不太爱提那段时光。
李飞鸣看起来也不知道这个醉鬼住在哪,在下个路口就吩咐司机把他送到了经常下榻的酒店,和赵琅挥挥手就扶着林深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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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又回到很多年前。
有可能喝了太多,他觉得房间热得很,导致心神不安,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天再次看见了李飞鸣,林深做了很多梦,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梦见了第一次见到李飞鸣时候的事情。
就在桐城一家小医院的病房里,当时才11岁的李飞鸣落寞地坐在病房的长凳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惨白的病床上躺着林深在孤儿院里认的姐姐。
自姐姐成年离开孤儿院后,他们就不曾联系过,林深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她。
几年未见,姐姐那曾经乌黑秀丽的长发失去了光泽,曾经润红的双颊变得干瘦凹陷。
她自觉命不久矣,唯一的孩子又无人托付,不知道怎么联系上的林深,眼里满是哀求。
哀求着林深能时不时看一眼她那即将送往孤儿院的儿子。
她那双干柴般的双手托起了18岁林深的手掌。
“弟弟,”姐姐的的嗓音又干又哑,“姐也不求你什么,你以后要是有空,能不能顺便多看几眼飞鸣,不用你照顾,就时不时和他说说话就可以了。”
“这是姐唯一的请求了。”
林深当然不能拒绝这样的姐姐。
但他到底没有照做,他直接把李飞鸣带回了家,桐城孤儿院是什么情况他清楚,也不愿故人之子被送到那样的地方去。
说是家,但也不过是他在城中村里租到的一间简陋房间罢了。
11岁的男孩子是最调皮的时候,但是李飞鸣和其他同岁的男孩子不一样,安安静静,话也不多。同住的租客本来还嫌弃多了个小屁孩,但是看到李飞鸣这样的,也咽下了些尖酸刻薄的话。
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和林深住在了一起。林深那时也是个打零工才能勉强养活自己的少年人,家里多了一张嘴,还是个正在发育中的小男孩,开销不免增大。
如此一来,林深又接多了几个兼职,常常深夜才回来。
但是家里多了一个人,总归是热闹起来了的。林深将李飞鸣当成自己的弟弟,过去从未有过的亲情在飞鸣身上找到了。
那几年,日子过得很是温馨,和这几年来,林深自己一人孤零零的日子,很是不同。
梦中的这些回忆像是褪了色一样,林深半醒半睡间听到了一些动静,他翻了个身,在床单上蹭了蹭燥热留下的汗,隐隐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随后,空调放冷气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轻微的送风声,林深再次陷入更深的梦乡里。
他不知道有一道人影停留在了床前很久。
林深并没有躺在他以为的家中,他被李飞鸣送到酒店后就彻底昏睡过去了。
李飞鸣静静地看了一会,才起了身,打开房门打算回家。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不太安分,他左右翻着身,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李飞鸣听不太清楚,但是“飞鸣”两个字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他耳中。
李飞鸣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颤了颤,又立刻回复平静,他轻声关上了门,在外面给司机低声打起来电话。
司机来得很快,即使在寂静的凌晨也迅速回应了雇主的要求,平稳地将李飞鸣送回了他自己住的公寓里。
李飞鸣成年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自己的公寓里,而不是李家的大宅。
公寓是近两百平的一房一厅格局,只有一个人住,稍显得有些冷清。李飞鸣按照着自己平时的习惯洗漱后,光裸着上身躺在了松软的床上。
今天他罕见地失眠了,在辗转一番后,又起身从衣柜的深处拿出了一条橘红色的粗线针织围巾来。
围巾被折叠得整整齐齐,被洗得有些褪色,针脚粗糙,布边参差,明显是一双不熟悉针线的手缝制而成。
李飞鸣盯着这片橘红色看了片刻,把头埋进这块布料中,呼吸渐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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