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的话题总是过于沉重,贺秀兰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然后凌静并未觉得冒犯,反而贺秀兰浑身不自在。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糟糕的事情,但没用,明明凌静就在眼前却总觉得对方就要化成云雾消失不见。
惊惧之下,贺秀兰一把抓住凌静的胳膊,比常人冷的体温和凌静疑惑的眼神让她冷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条鱼眼里有着对她的关心。
贺秀兰松开自己的手,习惯性将情绪隐藏,又开始用乐观伪装自己。
“唉,我们别提这些不好的,说说想做什么?”
凌静担心不减,仔细观察又看不出贺秀兰有什么不对,于是又思考起对方提出的问题。
但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对这个世界以及自己都很陌生,只是出于本能模仿,出于本能吞噬。
她解不出这道题。
凌静思考时眉头轻轻皱起,长长的睫羽遮住眼底的光,一缕卷发依偎在雪白的锁骨前,淡色的薄唇轻抿,宁静而又美好。
贺秀兰被美色诱惑,一时看得久些,她再次批判自己,却再不敢抬眼直视。
逃避似地将目光放在远方,贺秀兰轻声安抚:“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也没有,不过在很久之前有过。”
凌静看向贺秀兰,却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贺秀兰的心思藏得深,她看不懂,但对于对方的过去却有了兴趣。
这种兴趣很奇怪,它原本不该会有。
凌静察觉自己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仔细剖析自己后,凌静觉得这是对猎物的兴趣。
这种理由实在太过牵强,猎人眼里的猎物只有血肉的价值,怎么可能关心猎物的过往,但凌静暂且这样认定自己。
她看着贺秀兰的侧脸,红红的,和血不一样的感觉,她想伸手触摸,却在快得逞的时候缩回手。
战斗已经过去,手上的鲜血也早就消失,手中的掌纹很是清晰。
贺秀兰应该会讨厌这双手。
意识到这一点,凌静悄悄将手缩回袖子,这样做她的心里就好受很多。
怀着她所不能理解的复杂心情,凌静低着头问:“之前,你想做什么?”
两人在白花盛开的树下,一人远望,一人低头。
贺秀兰在情绪的处理上显然比凌静熟练太多,她笑了一笑,声音充满怀念和遗憾:“之前,我想开一家大酒楼,然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从前总是说不完的,看得出贺秀兰的记忆很好,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记得很清楚,她很擅长在铺满痛苦的过往里挖出那微不起眼的甜。
凌静就静静听着。
终于,贺秀兰说累了,她想喝水,可这深山中一时半会找不到水,能够解渴的只有树上的果子。
可这是一座富有灵气的灵山,山上的果子自然不是凡物,这自然是贺秀兰所不能承受的。
除非……
贺秀兰的眼神不自觉又放在凌静脸上,从那双特别的眼睛一路下滑最后黏在那淡色的唇上。
她突然觉得更加渴了,赶紧扭头逃离。
凌静不知道她这动作什么意思,只以为是对方害怕,藏在袖中的手攥紧,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停下来。
一向直来直去的她也学会了斟酌语言。
一旁的贺秀兰还在自我唾弃,却听见凌静十分认真的承诺:“我不会吃人了。”
话题跳跃太快,贺秀兰没来得及反应,她愣怔回头盯着凌静。
凌静还以为是她不信,又一字一句再次承诺:“我不会吃人了,此话绝对不假。”
贺秀兰见她如此认真的样子,心里欢喜。
不过此刻的凌静太乖了,贺秀兰有点想上手摸头,她的脑子显然比手慢,柔顺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时贺秀兰还愣着。
凌静没有反抗,甚至将头低下来方便她摸。
如此识相惹得贺秀兰挪不开手。
她又摸了摸,又停下来。
头顶的动静消失不见,凌静的眼里闪过两分明显的疑惑,她控制贺秀兰的手继续摸头的动作。
这样的行为惹得贺秀兰笑了起来,她笑了很久很久,笑到眼泪流下肚子抽搐,伸手抹去眼角泪水,睁眼又看到一脸无辜模样的凌静。
不知为何,她的笑穴似乎又被点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肚子爆炸,她深呼吸调整,却被自己呛住。
“咳咳咳!”
一番折腾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手背上的泪痕,她又沉默了。
这几个月她好像过得太过快乐,快乐到忘记自己其实是一个倒霉蛋一个扫把星。
是美梦吗?这个梦会醒吗?
世上真有凌静存在吗?会不会她一睁开眼还是一无所有的人生?
神啊!如果这是您对我的垂怜,那么能不能让这场梦永不醒来。
贺秀兰从来不信神,如果世上有神,那她这一生未曾作恶为何要经历这一切。
可在此刻,贺秀兰无比渴望神明的存在,聆听她的祈求。
感觉眼角有湿意,贺秀兰还以为自己又没出息哭了,她抬头擦去,可又有一滴落在她的额头。
雷声轰鸣,雨点由小变大砸在贺秀兰脸上。
突然雨点都被隔绝在她身前,它们汇聚在一起,变成小小的水流从透明的屏障下滑落下去。
施法过后,凌静手中的光消散,她望了一眼天空上的紫色雷光,魔兽的直觉让她觉得非常不安。
她伸手,用自己的袖口擦拭贺秀兰脸上的水,笨拙又小心。
擦拭干净后她将贺秀兰背起,凭着魔兽的直觉选了一个方向一头扎进更深的林中。
这一下贺秀兰毫无准备,她慌乱圈住凌静的脖子,又被惊雷吓到,声音忍不住拔高一些:“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
暴雨模糊了两人的声音。
贺秀兰趴在凌静的背上,她觉得很冷,于是搂得更紧了些。
可鲛人的血偏冷,温暖不了贺秀兰的身体。
凌静看着头顶的乌云,她发现这诡异的云在跟着她移动。
恶狠狠瞪着头顶的云,轻声嘶吼。
可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那本在云团中游动的紫电刷拉一下就落了下来,直劈凌静。
凌静本想抵挡,那紫雷却在她头顶停滞,随后碎裂成数不清的细小雷电。
其中一条雷电落在凌静手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伴随着皮肉烧灼的焦臭味以及凌静抑制不住的惨叫一起出现。
看着那见了骨头的伤口,贺秀兰急切道:“凌静!”
此刻比贺秀兰更着急的是陈汐月,她急得不行,那伤口一看就很疼,师妹又与凌静通感。
陈汐月咬着牙,可是她现在也就只能干看着。
凌静疼得直冒冷汗,雨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只有苍白的唇证明着凌静此刻的不好过。
待在凌静身体里的杨涵不太能理解。
和陈汐月担心的情况不同,她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还觉得挺舒服的。
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术法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一猜想可给她吓了一跳,这个术法类似于灵魂出窍,若是一个不慎就回不到自己的身体。
她闭眼仔细感受了下,发觉术法没错,一切都没问题。
贺秀兰挣扎着想要下来给凌静包扎,可还没等她闹,凌静受伤的地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凌静的手就完全好了。
疼痛随着伤口的消失而消失,凌静恢复神智,她再次支起灵气屏障阻挡雨水的侵袭,看向天空的眼神出现了恐惧。
但很快,她的恐惧再上一个度。
因为环视一圈,她发现那雷落下之处就会出现一具灵兽的尸体。
皮肉坚硬的灵兽还能保持尸体的完整,大多数灵兽的命运都和之前那几个鬼修一样变成灰烬。
根据那来不及散去的气息来看,这些灵兽的实力都要比凌静强劲。
陈汐月借着贺秀兰的视线我看到了那一堆的尸体。
她有个大胆的猜想,这用引雷术的人好像是在帮助凌静两人,方才那道惊雷更像是对凌静无理行为的警告。
越来越乱了,陈汐月理解不了。
但是有一点她能够确认,无论这背后之人是谁又是带着什么目的,对方伤害了师妹这件事总是没跑的。
听着轰隆的雷声,陈汐月冷笑一声。
“轰!”
银光划开天幕,一身素衣的妇人坐在窗边看着惊雷。
长发未束,垂落腰侧。
“咚咚咚。”
敲门声过后,屋外少女恭敬道:“家主,小姐她似乎落难,是否需要派人前去。”
被称为家主的女人转过头,面容与陈汐月十分相似。
似是觉得少女的话极为可笑,她冷笑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很轻被随勾而来的暴雨轻松盖过。
少女良久得不到回应,正欲再问时屋内传来了声音:“不必。”
这少女顿时急了,虽知家主向来说一不二,但还是忍不住劝:“可是家主,这一次不同以往。”
陈家主眉头轻挑,声音不悦:“嗯?”
排山倒海的压力从房内传来压在少女肩头,她脸色一白,“奴婢知晓。”
压力瞬间消失,可少女的双腿仍在颤抖,她惶恐着行礼:“奴婢告退。”
窗外的风雨仍在,家主随手一算,静默之后长叹:“看来,汐月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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