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在湖底的镜子里看见了我？”
面对陈汐月的疑问，杨涵十分肯定地点头，随后又看向湖面，此时无风，湖面一丝涟漪也无，周遭没有任何声音，死寂得可怕。
回想起镜中看到的师姐，杨涵莫名觉得有分心痛，她眼神微微暗了下去，抬眸看着面露诧异的陈汐月，“那人与师姐面容一致。”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陈汐月的控制，她静心感受周遭的一切，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烦躁的情绪在心间翻江倒海，陈汐月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看着远方藏在阴影中的鬼婴出神。
鬼婴似乎感觉到了陈汐月的目光，那双无仁的眼睛蓦然睁大，嘴角飞扬起来，想要向着陈汐月所在处奔跑，可又因为畏惧阳光停在原地。
她急切伸出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娘亲~娘亲~”
如果忽略那双诡异的眼睛和过于苍白的皮肤，确实可以称作可爱。
陈汐月站在原地没动。
小家伙见娘亲如此忍不住瘪嘴，又向一旁的杨涵伸出手，“娘亲抱抱~”
陈汐月忍不住笑出声，是气笑的。
这娃娃怎么乱认娘，她站在一旁准备看戏，像师妹这样正直的人估计不会搭理这样一个鬼娃娃。
思索间，视野中出现了师妹的身影，只见师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然后将那个小娃娃给抱进怀里。
阳光刺眼，杨涵比凌静更懂得如何使用这具身躯，她运转体内妖力遮住了鬼婴头顶的阳光。
然后在鬼婴愣神的瞬间，露出一个稍显温柔的笑容：“没事了。”
白日时的鬼婴没有那么强，她眼中的杨涵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是很温暖。
已经许久没感受过的温暖。
鬼婴小心收起自己身上的鬼气，生怕自己伤害了眼前的这个人，随后她又敏锐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杀气来源是另一个娘亲。
陈汐月攥紧拳头，差点就绷不住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她深呼吸几次，然后快步走过去将鬼婴从杨涵怀里给抢了出来。
虽然激动，但陈汐月还记得鬼婴怕阳光的事，整个人躲在阴影中。
怀中突然一空的杨涵表情错愕，“师姐？”
陈汐月柔柔一笑，扒拉着鬼婴那不剩几根的头发，“鲛人的身体太冷了，还是我来抱吧。”
说完也不给杨涵反驳的机会，“走吧，我们试试能不能下山，我估计我们出不去。”
陈汐月抬头看天，烈日高悬，四周树木长得旺盛遮住了大片视野，只留下了一小片的天空。
就像是坐在井底的青蛙看到的那一片天空一样。
陈汐月内心涌现出许多不妙的感觉，但只是将视线收回放在前方，而后轻轻一句：“走吧。”
陈汐月在前，杨涵跟在她身后，路过昨夜停留之处时发现山神仍在沉睡中。
陈汐月冷漠地看了两眼，随后从她身边走过，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回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然后她们再一次停在了山神身边。
这和陈汐月预想中的一样，所以她只是将鬼婴给放下，拍拍袖口的尘土。
沉寂许久的贺秀兰突然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陈汐月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只是冲着杨涵招招手。
杨涵见师姐招呼她过去，听话地走近，而后看着师姐伸手拿走她耳侧的细碎的草叶。
伸手时陈汐月不经意触碰到了杨涵的耳朵，鲛人的耳朵是类鱼鳍的模样，有些滑。
陈汐月本想仔细感受一下，可却发现手下的耳鳍微微张开，师妹的脸也染上了浅浅的桃粉。
这风景落入陈汐月眼底，实在撩人心弦，可又觉得莫名熟悉。
头微微刺痛起来，黑暗逐渐浸染了陈汐月的整个视野，而后黑色又慢慢褪去，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白。
她好像闻到了海风的咸湿味，又听见有谁在唱歌。
像置身迷雾中，她分不清方向，只听得见海水的咆哮声，清透的歌声穿过这片模糊压过海的咆哮，轻轻萦绕在她的耳畔。
突然间歌声停了，她听见某人的嗤笑，“又是你。”
又是我？
陈汐月鼻子一酸，泪水不自觉顺着脸颊滑落，坠在她的手背上。
“师姐？师姐！”
另一道声音划破迷雾，眼前的一切消散，逐渐显露出杨涵那张染上焦急的脸。
微风拂过时脸上会有微微的刺痛，陈汐月抬手触摸，摸到一手湿润。
她哭了？为什么会哭？
陈汐月弄不明白，只是觉得心里很沉重，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苦笑一声：“我没事。”
将眼泪擦干，陈汐月笑笑，“和我猜想的一样，出不去了。”
她伸手拉着杨涵的手，让两人之间再无距离，然后将头靠在杨涵的肩膀，她能感受到杨涵的紧张与颤抖，轻笑一声：“别怕，我会救你的。”
杨涵的颤抖突然止息，她并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单纯的兴奋和不知所措而已。
但是她很久都没从师姐嘴里听到这句话了。
现在的师姐应该很累，杨涵试着说些轻松的事情。
垂眸看了看师姐，发现对方闭上了眼睛，睫羽颤动证明她并未入睡。
杨涵转过头不敢久看，抬头掩饰自己的慌乱，继而回忆起从前，“这句话，师姐以前也对我说过。”
陈汐月睁眼，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段记忆，不过她想找回来。
年少时她们之间还没隔着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想哭就能哭。
而杨涵就是那个爱哭鬼，摔了一跤会哭，活干不完会哭，被长辈训斥了也会哭。
不过她哭的时候会藏在没人的地方，也不会发出声音，她自以为藏得很好，可每次都会被师姐给发现。
师姐会一边嫌弃一边哄着她。
日子就这么平常地往前走，眨眼间杨涵就十四岁，而师姐十六岁。
修仙者的十年似乎很短，短到杨涵来不及反应，记忆中那个耀武扬威的师姐成了倾城的美人。
杨涵不敢直视她的脸，怕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那时的师姐刚入了金丹境，天才都有傲气，恰逢北部爆发虫祸，她便决定取走那虫皇的内丹庆贺十六岁的生辰。
没人认为她会输，包括杨涵。
但出于某种担忧，她还是接了一个离北部极近的任务。
任务很简单，杨涵完成后悄悄潜入虫祸腹地。
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这些虫妖很奇怪，看起来和一般的妖物不一样。
杨涵忘不了当时的情景，师姐躺在地上，上臂的皮肤都被啃食，可她没有半点回应。
其他的虫妖似乎有些畏惧，最后转变为彻骨的疯狂，成群往师姐那处扑了过去。
即便现在想起杨涵还是觉得害怕，那时的她离金丹境还差一步，按理来说连师姐都应付不了的情况她去也没办法。
可是理智在看到重伤师姐的瞬间就已经荡然无存，她拼了命跑过去，带着师姐一路逃跑。
说起这些，杨涵突然摇头，“我从来没见过那样多的虫子。”
陈汐月的头又开始痛，那些记忆太过朦胧，她试图触碰，又像泡沫一样破裂，只剩下迷茫。
她轻轻摸摸怀中鬼婴稀疏的头发，“那你最后是突破了？”
杨涵转头紧盯着陈汐月的眼睛，在对方的疑惑中轻声开口：“不，是你醒了。”
胆小鬼不敢多看又抬头去看天空，“其实那时的我已经绝望，可你醒了过来，对我说。”
“别怕，我会救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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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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