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
“这个‘巢树’图片，应该挺重要的吧。”洛多凡翻着收件箱，说，“可麦古不是下台了吗？为什么报喜鸟还在上面？”
霍曼猜测：“是那家伙下台之后，这玩意儿没及时更新？”
洛多凡调出数据：“不应该啊。这最新的修改时间是……唔，换算一下，八个小时前。”
从第二军团赶过来的厄简抱着手臂：“谁改的？”
“这个查不了的，元帅大人，这只是一张图片。修改时间也查不了，是他们的水印写在左下角了。”洛多凡笑笑，“巢树巢树，还真是个超绝二叉树啊——怎么说，各位有什么看法？”
“……二叉树是什么？”一个吞并派议员小小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洛院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朝他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里面明晃晃写了一句“希望你一辈子也不会懂”。
在场有干过程序的，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顶。
所谓的“巢树”，形状看起来像一棵雪松的树冠。冠顶的名字是“报喜鸟”，向下分出两个杈，左边是“白头翁”，右边是“寒鸦”。这两者下面又一层一层地，每一层各分出两个杈，有些写两个鸟名，有些一个，加起来一共是十个鸟名，其中白头翁名下三个：知更鸟、斑鸠、鸣角鸮；寒鸦名下四个：游隼、苍鹰、兀鹫、啄木鸟。
众人安静了许久，还是霍曼先站了出来。
“这玩意最顶上那个……那个，象征领导的点。”
洛多凡喝了口水：“根节点。”
“哦哦，根节点，在当前的状况下还是报喜鸟，有三种可能。”霍曼被洛多凡的学术性名词打断了一下思路，卡了一秒后说，“第一种是，麦古根本还没有下台，我们被那个叫李岩周的家伙和传出消息的海盗骗了；第二种，纯粹是他们的系统没来得及更新名字；第三种，报喜鸟仍然在领导的位置，但这个名号是空置的。”
史戈拉·胡冷冷道：“或者易了主。”
一时间，席间所有人都看向这位继承人。
巴斯顿惊道：“您的意思是，他们的名号可以承袭？”
“目前看来，巢树上都是他们的权力核心吧。这个树的结构是非常稳定、环环相扣的，并且他们直接将代号放在‘树’上，这其中有很强的……仪式感？”洛多凡道，“我觉得这种结构，看似具有很强的碎片性，实际上是不易更改的。这些鸟们各有职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真正的‘鸷鸟’，也就是猛禽，都在比较靠下的位置。”
“名号不便移动，他们可以更新名号下的人。”厄简接道，“江扬权限不足，所以，这应当不是‘巢树’全貌。”
洛多凡继续说：“另外，斑鸠和他的部下鸣角鸮应该属于一个‘临时工部支’，加上军务部支和技术部支，第二排的名字应该有三个。但在这里，似乎只分成了两个分支，斑鸠和鸣角鸮归于白头翁名下。”
霍曼摸了摸下巴：“这样一来，不实信息过多，这份邮件的价值……就不高了啊。”
话音落下，所有人觉得周身一冷，巴斯顿和霍曼坐得近，同时对上史戈拉·胡的眼神，同时打了个抖。
他们努力搜集了这么长时间的信息，却总有一种向前走又向后退的原地踏步感。鸷鸟在他们的勉力挖掘下，仍然蒙着一层又一层神秘的面纱。
“也不是毫无收获的，殿下。”这时候，洛多凡在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这位院长艺高人胆大，敢对厄简动手动脚、直呼其名，自然也不怕史戈拉·胡。他拉开另外几个屏幕，好心复制了十几份，于是全息屏铺天盖地地堆满了会议室。
“这是根据江扬传过来的信息，以及殿下那边给的数据建立的情报卡。这一周，我和情报处重点研究了寒鸦、麦古、跟我交手的白头翁，还有一个叫苍鹰的……战争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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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知楚站在指挥席位，漫漫银河中，相邻不远的第五、第六星系恒星，一左一右亮在视野中。
“先去哪？”副官阿拜修整了他的络腮胡，看起来倒是聪明了很多（任知楚原话），完全像是一个靠谱的副官了。他人高马大站在任知楚身侧，正操控着星舰的航向。
两天前，联邦中央下达命令，要求第九星系的远征军开启季度巡航，要求在一个月内巡查过第二、第五、第六星系和本初星系边境，并由远征军总指挥任知楚少将提交详细的巡查报告。任知楚领命后即刻开始准备，花两天时间安顿好安第斯空间站乃至整个第九星系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少，然后启航。
“一个月后，中央应该会召集各星系领导人，开一个集中会议。”任知楚说。
“啊？上面有通知吗？”阿拜茫然道。
“我猜的。”任知楚笑了笑，没解释。
联邦拿到“巢树”后，应该研究过上面露过面的鸷鸟成员，也没有被“报喜鸟”骗到。但他们不可能猜到现在的报喜鸟就是任知楚。那么，会出现两种意见。
以史戈拉·胡为首的吞并派，拥有霍曼这位自认为了解麦古的军师。他认为所谓“进攻联邦”是麦古的主意，但既然他被人民和内阁拉下台，说明南十字座其实不想开战——南十字座清楚双方实力悬殊，乃至于在如此混乱的时期同意开放通商，说明他们需要一个维持“和平”的手段。有这条纽带在，联邦不轻易撕破脸皮，便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吞并派会认为，趁他病要他命是最简单有效的战术，他们会更支持趁早开战。
而以厄简为首的议和派，虽然不可能继续主张议和了，但行事节奏更为谨慎，会建议吞并派再等等，因为关于鸷鸟的谜团太多，掌握的信息太少，敌暗我明，贸然开战的风险不可估量。
这两派的说辞各有道理，且情况基本也属实，只要僵持不下，联邦大帝的决策或多或少会被拖住。
任知楚和江扬要的就是这一拖。
鸷鸟的情况注定没什么主动开战的可能，战争必然是由联邦发起的，这一点已经在任知楚和江扬的测算之内，鸷鸟上下也同意了这个决策。但预判到了，不代表鸷鸟就已经万事俱备。
归根结底，他们的兵力不足。联邦近几年再虚张声势，还是有数百年的根基，如果一下子发动大规模的攻击，鸷鸟很容易陷入自身难保的地步，遑论什么“吞并联邦”。
确实还是要再等等，等他们多拉几个盟友。理想的开战节点是，既利用了联邦的急功近利、自以为是，又能让鸷鸟做好相对充分的战术和兵力准备。
【江扬：我能做的已经做了，那张巢树图够耗一阵子，接下来看你的了。】
【江扬：我听寒鸦说，海盗的某几支和联邦有其他勾连？】
——这也是近期得到的消息。
法洛斯和伊甸方先后传讯，之前在利维坦星系境内生擒的一批海盗，被放回去了一部分。汪恕和恩希亚在海盗的星舰上安装了定位，这些海盗们怕暴露老巢的位置，也不敢直接回第七星系，最后去往了联邦的方向。
为此任知楚还特意加强了第九星系的防卫，结果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他觉得奇怪，直接把星域图发给汪恕，汪恕对比定位后回复：海盗们去了第六星系的方向。
看到这个结果，任知楚意外地挑了挑眉。
第六星系是黑/////帮发家，很久之前也是联邦的先辈靠征战收服来的领土。地方不算小，人口基数大，资源也丰厚。早期被联邦大量开采后险些造成水资源枯竭，于是停止开采，转为环境治理。近几十年状况好了些，但还是具备一个比较大的地域特色：穷。
在本初星系的大帝架空夺权、统领联邦之后，第六星系抗议声是最大的，但也是最早被平息的。任知楚生得晚，没怎么接触过第六星系的领导阶层，只在巡航时从驻军的只言片语中感受过他们彪悍的民风。
【江扬：所以你接下来去第六星系？】
任知楚想了想，回复：【具体情况等我先探探路，你和岑遂、苍鹰也准备启程，让技术部给你们弄好假身份。】
他又在“鸟鸟反动小组”的群里发：【现在暂任帕勒戴斯为“夜鹭”，助斑鸠协理鸷鸟。】
【帕勒：？】
这确实是合理的安排。鸷鸟上下对帕勒戴斯的信服度比任知楚要高，只要他们这个群，也就是“白斩鸡计划”的核心成员兄弟齐心，再加上鸷鸟其他人的配合，办事的效率会高很多。
当然，这个群里也不只有当初的七个人了，在麦古被控制后，寒鸦、游隼、白头翁等人也被拉了进来，这帮年轻人话多，有事没事都热热闹闹的。
此令一出，闹腾的鸟鸟们立即炸开了。
【白头翁：我靠，重启人生！】
【上限28字：我靠，一觉醒来我妈咪爆改daddy了！】
【帕勒：？？？】
【渡渡鸟：？这是什么新型play？】
【寒鸦：斑鸠你他爹的在说什么壁话啊……】
神经病。
任知楚心中叹了口气，又把刚刚对江扬等人的安排发了一遍。
【江扬 ：1】
【岑遂：收到，我去通知苍鹰。】
【上限28字：？不是，哥们】
【上限28字：我呢？】
【性本善：鸷鸟护卫军考勤记录我看了，你有16天没打卡，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还想着出去约会，给你脸了？】
【汪恕：厉害】
【江扬：？什么约会】
【岑遂：……所以，我工作的时候，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长官，准备跃迁了。”阿拜提醒。
任知楚关掉终端，方才脸上的不自觉的笑容消失不见。规模庞大的远征军静静地蛰伏在指挥舰周围，装备破破烂烂，但纪律森然，只等他们信赖的指挥官一声令下，像一柄生锈多年却无往不利的陌刀。
“走吧，朋友们。”他点了点那颗更亮的恒星，“第六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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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星系的海盗分为三大派别。第一派由莱西娅和罗克列特统领，代表人物克劳德，是第七星系的主要派别，成员遍布各大行星。第二派的首领叫儒奈·达拉，单独占据一颗星球，当今鸷鸟军务部元帅寒鸦——菲利捷尔·达拉，正是受过他的抚养，又被麦古和予城捡走的。第三派海盗活跃度很低，人数也很少，首领名为关珞轩，掌管着灰草素制药厂，受联邦雇佣。
此时的罗克列特和克劳德，被利维坦星系放走后，正灰溜溜地往第六星系的方向行进。
他们的星舰被植入了定位追踪装置，凭他们的技术力无法拆除。一号头目莱西娅年纪很大了，前段时间伤口感染生了病，正在休养。两人得令去往联邦第六星系，说是那边有自己人在策应。
“但是，莱西娅女士，我们跟联邦有合作？有合作的事情，让鸷鸟知道，并不合适吧。”罗克列特道。
“联邦？”莱西娅沙哑地笑了一声，脸上的皱纹如虫豸般可怖，还有经年征战留下的疤痕贯穿其中。她精神尚可，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嘲讽也中气十足：“现在的联邦，是什么？”
罗克列特想起利维坦星系一战中，江扬说过的话，扯了扯嘴角。
“唉……”莱西娅坐在窗边，外面空气稀薄，能从屏幕中看到永远亮不起来的天空。她看着在微弱的气体流动中翻滚的尘埃，喃喃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注】
罗克列特静静地等待着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咯咯咯地笑起来：“一句很古老的华夏歌谣，你们必然没听过。”
那阵风滚了过去，一切归于沉寂。年迈的女士望着远处小小的第七太阳，双眼被皱纹包裹，已然被岁月搅动得浑浊，但仍旧明亮。
“孩子，要变天了。”
关珞萧和关珞轩，你俩分明有染！
【注】：“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指的是元朝末年，韩山童等人暗中凿了一个独眼的石人，埋在修河工即将挖到的黄陵岗附近的河道中。等干活的百姓挖出石人后，引起了轰动，结合他们早就散布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偈语，本来就对元政权不满的老百姓认为这是天意要灭元，于是纷纷起来造反。
作者早年看《明朝那些事儿》对这个情节印象深刻。本文里的“古华夏歌谣”是星际时代的误传，本质上是临时起意想玩个历史梗，借此结合了一下这个神经的卷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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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星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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