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村的屋子都长得差不多,一个门头一个院子一间屋子,最多再多个门厅,就像那间药铺般。
可莫辰的家不同,他家没有院子,至于一间屋子,门口也没有挂着白色灯笼,而是红色的,整个村子唯一的红色。
“你中了毒,这是解药。”
漠辰像是对这种毒了如指掌,习以为常了,瞬息就能拿出解药。
沈月宁闻了闻,确实是那软筋散的解药,而且是专门对症下药的那种。
“公子似乎对那药铺老板所用之毒了如指掌?”
漠辰道:“他们经常残害无辜女子,我学过一些医理,便配置了解药。”
他生起了火红的炉火,屋子里暖和了许多。
“姑娘饿了吧?我去做饭。”
漠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灶台就冒了烟,一股子米香扑鼻而来,勾得沈月宁肚子咕咕叫。
两个菜两碗粥,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着,像极了一对寻常夫妻。
只这宁静的生活很快便被打破了,铛铛铛敲门的声音,震得杯中茶水都在晃荡。
“漠辰,你给我滚出来!”
大声叫唤的是药铺歹人。
“滚出来滚出来!”附和他的人不计其数。
沈月宁微讶:“外面很多人,都是来找你的,要不要躲一躲。”
虽不知为何,整个村里的人都听歹人的,但人多势众,还是躲为上策。
可偏漠辰却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沈月宁看不明白,只得眼睁睁看他打开了门。
门外,站了足有百人,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漠辰,你残害老族长一事已有定论,明日一早便要对你实行火焚之罚!”
新族长扯着嗓子,声音在整个雪村回荡着。
他好像有那种扩音之力,震得人头昏脑胀。
漠辰默不作声,只愣愣地跟他们走了。
沈月宁站在屋内,看着外头那些人带走了漠辰,却也只是看着。
倒也非她冷血无情,她只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若整个村子的白色灯笼是替老村长所挂,便漠辰的灯笼是红色的,那他真的是凶手吗?
可为何要杀老族长呢?
第二日,广场上架起了火堆,漠辰被绑在正中央,表情淡漠好似死人般。
“点火!”
火把猛然扔了过去,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大火……直到众人缓过神后,方才瞧见那长鞭之下,早已熄灭了的火把。
而那手握长鞭之人,头簪一轮红月,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所及之处,唯有那火堆上的人。
二人四目相对,眸光之中好似只有彼此。
她阻止了火焚,看似挑衅了所有人,却又好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沈月宁足尖一点,丢弃长鞭,纵身而起,飞到了祭台之上,袖中软剑出鞘,一剑斩断了绳子,扶着漠辰,旁若无人的走下了祭台。
“站住!”又是新族长那尖锐的声音,“你是何人,竟敢带走我族罪人。”
沈月宁脚步一停,回过头,冷漠的目光扫过新族长。
“罪人?请问他何罪之有?”
“他杀了我们老族长!”新族长激动极了。
“是吗?你说得可是那位白发苍苍,眼眸深邃,目光似火般,嘴角还有一颗黑痣,总爱抽着旱烟的老族长?”
众人惊道:“你为何知道族长的样貌?难道你也是我们漠北村之人?”
“我还不屑成为你们村的人。”
傲慢又无礼的语气,激怒了一群村民,沈月宁哪管他们如何,只觉得这群人比雍都还要冷血,实在是无可救药。
她扶着漠辰往外走,忽得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是药铺掌柜。
“你们不准走!你一个外乡人,为何要帮一个罪人,我知道了!你也是帮凶!族长,他们是一伙的,快把他们抓起来!”
“对!你们不准走!来人呐,把他们两都给我绑了!”
村民们发了疯似得,几百号人拿着棍子将沈月宁二人团团围住。
寡不敌众,更何况沈月宁虽会点功夫,一个人逃跑不成问题,可如今带着一个受了伤的漠辰,可谓是孤掌难鸣。
“族长,我能帮你们找出真正的凶手,到时候你得放我们离开。”
众人开始有了动摇,毕竟沈月宁说话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你别想推脱罪责!一定是你们干得!”
可新族长不仅不信,还一口咬定他二人才是真凶,那些原本有所动摇的村民,就又开始群起而攻之。
更有甚者朝她丢了菜叶鸡蛋,沈月宁原是能躲过的,可漠辰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那鸡蛋所砸之处,偏又是先前为了救她而所伤之处。
沈月宁黑着脸,明显是生气了。
“你们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你们放过她,此事与她无关!”
漠辰忽然间认下了所有罪责,沈月宁震惊地偏过头看他,那张俊俏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张菜叶,说话时的眼神怯弱又坚定。
“来人!他都认罪了!把他给我抓起来火焚!” 新族长激动极了,一声号令,众人便又纷纷围了过来!
眼见着漠辰又要被带走,沈月宁一怒之下,不过瞬息之间,便闪身而起,直接一剑架在了那新族长的脖子上。
众人皆镇住了。
“快放开族长!”
“放开他?除非你们让我找到真正的凶手,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再换一个族长。”
“别!别放……”
剑又离近了几寸,硬生生压回了新族长嗓子里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那困于人群之中的漠辰忽然开了口。
“月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帮不了我的,我认罪,就是我做的,他们都说是我做的,解释又有何意义?”
漠辰像是依然心如死灰,被族亲的不信任,好似消耗尽了他内心所有的辩解之力,成为了一个被流言裹挟的棋子。
沈月宁不想这样,她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不是你做的为何要认?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什么时候为自身寻清白都成了过错?若这都有错,那这个世道便是错的,错的是这个世道,你又何错之有?”
这一番言论,像是醍醐灌顶,漠辰那心如死灰的眼里,终于激起了涟漪。
他像是看着自己唯一的救赎,目光明亮地瞧着沈月宁。
“是的!我没错,为何要认?”
沈月宁很欣慰他终于懂得了反抗,可下一刻,却眼睁睁看着他倒在了地上。
心口插着一把匕首,而那个杀人凶手,是大笑着如同疯子一般的药铺掌柜!
“漠辰!”沈月宁忽觉心口一阵刺痛,强忍着痛苦走到了漠辰的面前。
她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一丝微弱的气息后,长吁了一口气,喂他吃了一颗药丸,那是师父给的救命的东西。
一颗神仙丸下去,漠辰便苏醒了,不愧是师父的东西,取名夸张药效也夸张。
“你到底是什么人!”村民们见沈月宁竟能让人“死而复生”,不免多了些害怕。
沈月宁道:“既然你们根本不想知道真相,那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她站起了身,环视一周,猛然指着一个人,“是他,还有他,是你们的新族长和这个药铺的人渣合谋杀了你们老族长!”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新族长和药铺掌柜都慌了。
沈月宁一声冷笑:“老族长喜欢抽旱烟,烟杆子滚烫,人握着必有伤痕,你们看他们两个的虎口处,皆有烫伤。”
众人一片哗然,最后有胆大者抽出他们的手,果真在虎口处瞧见了伤口。
村民脸色一变:“是你!老族长是你的亲爷爷!你竟然下得去手!”
二人当即辩解:“这是我们抽旱烟的时候不小心自己烫伤的,这不能说明什么!”
“是吗?”沈月宁忽得拿出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串珠子手串,“诸位可认得这个?”
众人睁着眼睛看了半晌,沈月宁便又指着一个妇人道,“那你们夫人脖子上那三颗玉珠又是怎么回事?”
经这一提醒,大家才注意到新族长夫人身上挂着一串玉珠,那珠子很是特别,通体雪白,但中间飘着血色红絮。
“是老族长大东西!老族长家祖传的宝物,我在他家看到过!”终于有人认了出来,“宁氏的脖子上也有三颗!”
宁氏是药铺掌柜的妻子,也就是那个一起算计她的女人。她的脖子上有三颗珠子,沈月宁清楚的记得也清楚地瞧见过。
那珠子原是有七颗的,取七星连珠之意,老族长时常带于手腕藏于袖口,沈月宁在他被害的祠堂桌子底下寻到了遗落的一颗,通过推演,画出了珠串的原有形态,亦是通过现场查看,画出了当日祠堂行凶的经过。
雍都之人,皆知玥凝能依描述画相貌,但却无人知晓,沈月宁已然可以通过场景推演,验尸结果来还原大致行凶结果。
虽有一些疑点她尚未缕清,比如现场虽有争斗但无血痕,老族长的尸体也早已被火化,但情况紧急,她来不及细究,便赶来救人。
“猪狗不如的东西!亏我们还推选你做新族长!”
大家一步一步逼近新族长,大有要将他火焚之意。
新族长怕极了:“不是我,都是他!是他做的!我只是我只是把爷爷引去了祠堂!”
他指着的那人,正是药铺掌柜。
掌柜见事情暴露,便想逃跑,却被沈月宁一把制住了,直接一丢,摔了个脸朝天,摔得雪地上出了个大坑,好不壮观。
“那可是你亲爷爷!你竟然下得去手!”
“他不是!”新族长忽然激动地喊道,“他根本不是我爷爷,他想把族长之位让出去,都不愿意给我这个孙子!就因为我不是他的亲孙子,我只是捡来的外乡人!可我叫了他二十年的爷爷!整整二十年啊!”
新族长歇斯底里地控诉,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大家皆冷漠似这漫天冰雪,只将那两个杀人凶手绑了,关进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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