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惜阳醒过来时头很疼,他一边小声吸气,一边用手敲自己的头。太不爽了,宿醉的感觉实在难受,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硬生生拆开又重组,每一个零件都是自己的,每一个零件都不对付。
也许这个凄惨的清晨,唯一给徐惜阳安慰的,就是今天不用上班。以这种状态去上班,店长可能会怀疑他今天是去砸场子的。徐惜阳抓着被子发懵,痛感强烈时他会失神,恍惚的意识朦朦胧胧,好像早已离开这平凡的躯壳,正躲在某个暗处蜷缩着,享受世界之外的安宁。
很快,他就回神了,原因有些滑稽:被子的手感不对。太光滑了,他家里就算翻个底朝天,摸起来这么光滑的材质也只有那几个陶瓷碗。
这样的被子一定价格不菲,徐惜阳是个与之不匹配的穷鬼。他有钱,但他宁愿买路边小店五十一条的粗糙被子,也不会花大几百甚至更多买一床手感这么顺滑的被子。
摸着被子,徐惜阳的脑海里滚过许多想法。他猜自己可能被捡醉虾了,也可能被褚纠出卖,或者喝醉了耍酒疯入侵民宅……总之,他想到了无数种悲剧的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叫他不能接受。
直到他听见脚步声,他才炸毛般从床上跳了起来。
“咦,起来了?”褚纠拿着一个白色马克杯,意外地说,“我以为你还要睡很久……我拿来了蜂蜜水,再喝一点吧?”
“褚纠?”徐惜阳不确定地踩了两下床,“这是你家吗?”
褚纠看他的小动作,毫不怀疑他要是说不是,徐惜阳会光速跳下来逃之夭夭,以后的事情可以以后再想,眼下的困境逃跑没准是最佳答案。
将心比心,要是褚纠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想跑。
“这是我家。”褚纠给徐惜阳一颗定心丸,他在床边坐下,让徐惜阳也赶紧坐下,“快喝了蜂蜜水吧……今天介意跟我一起出门吗?”
徐惜阳断片了,他只记得他昨天喝了很多酒,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褚纠在身边无疑让他很安心。他乖乖喝了水。
他不好奇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众所周知,人在意识不清醒时说出的一切都是不奏效的。
褚纠又问了一遍要不要一起出门,徐惜阳说可以。
“那好……你先洗个澡吧,吃了早饭再说。”他领着徐惜阳去了浴室,拉着徐惜阳的手说了各个物品的位置后,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时,徐惜阳率先说不需要,他道谢,然后让褚纠放手。
于是褚纠答应下来,麻利地离开了浴室。他关了门,浴室里安静下来。
徐惜阳没在浴室待太久,不熟悉的地方光着身子很难给他安全感。衣服就在门外,拉开门一摸就能摸到。徐惜阳猜这是他自己的衣服,换上后果然合身。
早饭是褚纠自己做的,吃饭时没有人说话。褚纠很贴心,他说他们可以晚一点出发,徐惜阳可能很累,他给徐惜阳休息的时间。
徐惜阳放下手里的杯子,说:“照你的安排就好……我不累。”
他看起来不像在逞强。褚纠好久没吭声。在他不说话的空挡里,褚纠一直盯着徐惜阳。徐惜阳真的看不见,他的目光没有焦距,他的眼睛没有神采,不论什么光照射过去,都只会看见一颗漆黑的玻璃珠。
一颗好看的、滚圆又精致的玻璃珠。那怎么会是人的眼睛呢?尽管眼型很漂亮,眼珠也很漂亮,可那是假的,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
徐惜阳自己说过,他的眼睛发生了意外,动过手术,并且很成功。但他还是看不见了。
褚纠还能大体想起来徐惜阳那时候是如何说的,只是他记不清徐惜阳当时的神情了。
徐惜阳说,他那时候在读高中,也就是说,眼睛失明时他最大不过十八岁,那他今年二十七,算算时间,与这双无神的玻璃珠共处的时光,都将近十年了。
十年很长吗?褚纠不觉得。他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二十二或十二岁时的模样了,十年不过弹指之间,他叹气时正值仲秋,他转身时已然深冬,当他一眨眼睛抬头时,初春嫩绿的树芽吸引了他的目光,而再一低头,一整个浪潮凶猛的炎夏冲他奔来,卷着蝉鸣淹没他。
从没有人告诉他,长大以后,时间是按四季算的。
十年太短了,他三十多岁,遇见了年近而立的徐惜阳。在孩子们眼里,他们早就是两个大叔了。可褚纠觉得他们还很年轻,过去的时光像蜥蜴断掉的尾巴,随着动作摇动,很轻易就从身体上脱落,再不曾有过。
过去不过一眨眼,未来仍在弹指间。他转而又想,明天也可以是未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明天。
只是,他不曾知晓的光阴里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夺走了他的眼睛。
“……没关系。”褚纠微笑,“我们不急。既然是周末……还是以休息为先。”
徐惜阳只轻点头,算是附和。
于是这一整个上午,他们都窝在褚纠家的沙发上,像两具死在太阳风暴下的尸体。
褚纠不说话时,徐惜阳也跟死了一样。他一旦发出声音,徐惜阳会不自觉地做出动作:也许会动一下手指,也许会明显地吸一口气,也许把眨眼的频率提高,也许不安地舔舐嘴唇……但徐惜阳不说话,安静得仿佛没有这个人。
褚纠观察他,观察某种不可思议的小动物。
于是到了下午,他们依然没有动作。傍晚时燥热退去,褚纠总算跟个老爷爷一样懒散地起身了。
物理意义上躺了一整天,他觉得骨头都酥了。
褚纠并没有秘密基地能让徐惜阳享受,他只是想带他去河边,吹一下风,看看日落——当然,是他自己看,徐惜阳吹风就好,他还能感受夏日,感受在燥热的空气里沸腾的生命。其实也挺好……大概吧。
这么做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褚纠就是想到了,于是带着徐惜阳去做。他不迫切,也不急躁,有种破罐破摔的从容。
两人简单地在外面吃了晚饭,徐惜阳想跟他aa——下意识的举动,每一回吃饭,只要意识清醒,徐惜阳都会这么做。褚纠强硬地驳回他的意见,以往他只当徐惜阳个人意识太强烈,或是不喜欢关系太含糊,一顿饭也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徐惜阳想付他就随他。但被徐惜阳说过他们没那么熟以后,褚纠对他的举动就挑起刺来,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他追问徐惜阳为什么一定要aa,为什么不能你一顿我一顿地请下去。褚纠表示,如果你愿意跟我一人一顿,他可以考虑这顿让徐惜阳来付款。
但徐惜阳拒绝了,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于是褚纠收敛了虚伪的笑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徐惜阳很有距离感,他走不到他身边。褚纠只觉得脑子里多了个蚂蚁窝,密密麻麻的蚂蚁爬出来,咬得他神经突突跳。
他真想把徐惜阳一整个撬开好好看看,看清楚这副单薄的身躯里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碰上徐惜阳不是幸运,那让褚纠多了太多的思考量。
褚纠向来讨厌麻烦,讨厌思考量大的事情,所以他的数学成绩一塌糊涂,也从来不会在理科上下功夫。
选择当个闲散的小说家,很大的原因是褚纠不喜欢勾心斗角。自由职业是个很大的坑,褚纠一向认为,像小说家这类模糊的职业,都是运气决定上限、天赋决定下限的,但他显然运气和天赋都在线,所以目前混得不错。
哪怕他迟迟拿不出第二本书,也能靠吃老本过得不错。倒不是褚纠不想,他手里也有几个故事,但他自己不满意。他打算等电影开拍后,无论如何都要写出下一部作品的雏形。虽然他现在毫无头绪,但褚纠盲目地乐观着,觉得等时候到了,故事会自己跑到他面前的。
他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能力,也相信虔诚热爱故事、以此为对抗现实的避难所的人,不会被故事辜负。
他牵着徐惜阳,徐惜阳没有带盲杖。没有盲杖让徐惜阳很不安,褚纠花了一些时间,才察觉了这不易的不安。
于是他放慢自己的步伐顺从徐惜阳,渐渐的,他们走在一起时,褚纠总不自觉以徐惜阳偏爱的节奏带路。他猜徐惜阳早就察觉了他的迁就,但徐惜阳从没有挑明过。
可能,这就是徐惜阳所谓的“不熟”吧。褚纠看了看天空,红彤彤的,不愧是傍晚。哪里不熟,他乐呵呵地想,他看这满天火烧云挺熟的,撕一块咬一口估摸着还烫嘴呢。
褚纠把徐惜阳带到一个蚂蚁窝旁边,低头看蚂蚁绕着徐惜阳走。
怎么都走了。褚纠面无表情地想,爬,都爬,爬他身上咬他。
蚂蚁没有一个顺着他。于是褚纠烦躁地自己咬了徐惜阳的手指一口,把愣神的徐惜阳吓了一哆嗦。
褚纠什么都没说,好像突然发癫的人不是他。他不说,徐惜阳于是不问。
他们再一次走了起来,褚纠觉得一口不解恨,又不好意思再咬第二口。徐惜阳脾气好不差,褚纠却不想过分欺负他。
都不知道为自己反抗,欺负过头还是褚纠生闷气。
偶尔褚纠也会想,也许徐惜阳不是脾气好,只是他懒得计较;也许褚纠一直都明白,徐惜阳一向宽容。
傍晚,夕阳,江水。半边天都是红的,这回不像失火,反倒像是有人揉碎了一卡车的玫瑰花瓣,一股脑扬起来,再一点点贴到天空上。云像舌头卷走红通通的空隙,褚纠望着天空,企图找到那舌头背后的一只眼睛。
徐惜阳能看见,徐惜阳看不见。世界上到底有几个夕阳?那边的天上有一个,他的手里也有一个。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一个将落,一个正铺展人生画卷。
没有共同点啊。褚纠在心中冲着自己呐喊,他们没有共同点。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天黑得好透,有什么越过要落不落的夕阳,揭开一片不为人知的暮色。
如果世界上有上帝,那一定是人手的模样。也许上帝就是一只长着眼睛的手——眼睛和手,人类的精髓都被上帝掌握了。眼睛可能长在手心,指腹顶起来五颗大脑,也可能长在指腹,五个眼睛直盯着一颗心。
褚纠不自觉握紧了徐惜阳的手,手心传来的热度让他安心。他们走在一条干净宽阔的步道上,周围来来往往,散步的行人三两成群。站在最边上,越过草坪就是河水。再顺着河水抬起头,对岸的城市灯火辉煌。
夕阳正温柔。但它很快就会失踪,每一个夜幕,它都会如约失踪。
周围有杂音,可能对徐惜阳来说,非必要信息都是杂音。
夏夜的人是活跃的,不安静,褚纠看徐惜阳时,发现他的神情是明亮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总是离褚纠很遥远。
他们永远不会像身边那些成双入对的人一样产生心灵的交集,因为徐惜阳永远看不见他。徐惜阳可以靠声音和熟悉的柑橘香水认出他,却永远不知晓他的面容。
他也没办法透过徐惜阳的眼睛,看穿他躁动或平静的心。他打不开徐惜阳的心灵之窗,哪怕他的大门永远向褚纠敞开。
一种被欺骗的烦躁从褚纠心底升起,最底下,淡淡的悲伤煽动着烦躁。
他们走得很慢,绕是如此,依然有两个迎面而来的年轻人与他们撞在了一起。
一个年轻男人撞到了徐惜阳,不重,但两方人都吓了一跳。
这一段路没有灯,周围只有潺潺流水和习习凉风,以及不远处灯光下的行人。
意外让彼此驻足,默契地把目光投向对方。
最先开口的是对面来人中的一个,没有被撞到的那个。
“明儿,你撞到人了。”一个男声幸灾乐祸道。
他的伙伴有些恼:“我知道——”被称为明儿的男人转向徐惜阳,他瞪着徐惜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褚纠本应出面说清楚,但他只沉默看着。当事人之一的徐惜阳慢半拍反应了过来,他刚刚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松开了褚纠的手。但他没有摔倒,只是肩膀有些疼,脑袋有些懵。
“对不起……我撞到你了。”徐惜阳偏了偏头,朝着一个方向说。
那个方向没有人,只有一个半满的酒桶样垃圾桶。
他古怪的举动让那两个男人侧目,最开始开口的那个说:“嗯?明儿,感觉……不太对?”
明祈好奇地向前两步,他端详徐惜阳,也不知道在昏暗处,他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他指着徐惜阳跟褚纠说:“朋友,他……眼睛看不见吗?”后半句刻意压低了声音,明祈回头看看李相泽,后者耸耸肩。
“嗯。”褚纠点一下头,重新握住徐惜阳的手,“他看不见。”
接着,褚纠低声与徐惜阳说:“惜阳,看错方向了。”
徐惜阳茫然地往他的方向看,被当做指示物的褚纠感觉很好。
“哎……对不起。”明祈说,“我刚刚跟朋友聊天太投入了,很抱歉撞到了你。”
徐惜阳连忙摆手,这一回,他脑袋的朝向终于对了。“没事没事,我也有错……”
彼此客套几句后,褚纠就带着徐惜阳离开了。他们走出去几步还能听见明祈与同伴小声说:“喂,李相,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前面有人啊?”是谴责的口吻,那两个人关系应该很亲近。
李相泽无辜道:“欲加之罪……我哪里注意到前面来人了。”
走出去一段路后,徐惜阳忽然说:“你刚刚察觉到他们了吗?”
褚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们又经过一个路灯,褚纠在有护栏的一段路前停下,说:“没有。”
这是谎话,但褚纠确实没想到他们会直接撞上。他以为对面来的两个人会躲一下的。
徐惜阳于是点一下头,没再说起这个话题。褚纠看他,又看看远处昏暗的天空。只有城市有灯光,正倒映着漆黑的水面。徐惜阳的眼睛像无光的水面,都是漆黑的,都还能靠着人造的灯光,再发出虚假又暗淡的一点点光芒。
徐惜阳站在水边,这一刻,褚纠触摸着他的心,他想,他现在还有机会停下。
停下,停下吧。他恐怕并不能触及徐惜阳的幸福,那样的生活离他太远,褚纠不会因此而幸福的。徐惜阳就是危险的源头,他会把褚纠平稳的生活打乱。就像现在,褚纠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泄愤般用力往前投掷。
咚——
他们都听见了它掉进水中的声音,太响亮,以至于徐惜阳闭上了眼睛,似乎他就是那颗石子,现在把眼睛闭上是为了抵御水流。
“底下一定暗流汹涌。”褚纠笃定。
徐惜阳说:“也许吧。”他没有睁开眼。
絮绕于褚纠心头的奇异感没有减少,一颗石子不够,打不碎他好奇的心房。
但脚边没有石子了,于是褚纠悻然放弃。他悲哀地意识到,徐惜阳是个骗子,他给不了褚纠想要的答案——尽管褚纠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但他可以笃定,徐惜阳给不了。
徐惜阳只能带来灾难。跟他这样的人牵扯到一块,跟拥有复杂又沉重故事的人牵扯到一块……这样的决定从不会明智。
褚纠应该礼貌地告诉徐惜阳,他们就此断联对彼此都好。他相信徐惜阳不会拒绝,徐惜阳看上去就不像会拒绝的样子。褚纠不应该深究徐惜阳背后的故事,徐惜阳自己也没有讲述的意思。
就此停下,对他们都好。
但那颗掉进水里的石子回不来了,褚纠无法坦然地放弃,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太多。他把徐惜阳带到他朋友们的面前,又把徐惜阳带回家,而今与他一同漫步河边,夜幕中无意的碰撞只存在于他们心中。也许早在和那两个男人撞到之前,他们的心已然发生过无数次碰撞。
他们的心。褚纠的心不想就此放弃,他不想停下。就因为他看见了徐惜阳深夜里的孤独与呜咽,就因为,他看见徐惜阳了。
所以他不想就此停下。
理智明白什么才是好的,但理智有时候什么都决定不了。因为他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依然在呼吸的人。他的感情冲撞着理智的壁垒,并且他明白感情很快就要占据全部高地——与其做出冠冕堂皇的界限再亲自僭越,倒不如让事情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
褚纠的心中有一片墓园,每一个不会再见的人都长眠于此。他不需要着急忙慌地做些什么,总有一天他会感到厌倦,然后自觉与徐惜阳背道而驰。
没有例外,世界上不会有例外。褚纠从不会破例,就像他的父母恩爱得看不见他的身影,他的世界里也没有供人休憩的长椅。他和他的墓园会一同死去,把那些无所谓的秘密带进坟墓。他不会再想起徐惜阳,因为徐惜阳终究会变得无关紧要。只要徐惜阳依然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或是在他们分别后悄然死去——褚纠会亲自宣判他的死刑,所以,没必要急着现在斩断,那会让他念念不忘。
河对面再远的位置,是一片汪洋。碧蓝、漆黑、雾蒙蒙。大海的模样遥遥望进他的想象。其实他没有看见大海,但他知道那里是海。就像徐惜阳看不见褚纠,却知道褚纠就站在自己的手边。
他们靠得很近。他们怎么会靠得这么近。
于是他们吻了彼此,在远方夜幕下,一群划亮世界的白鸽牵动了时间的齿轮,上帝把看不见的线绑在它们的翅膀上,再让它们起飞,于是时间开始流转,在海里,在河面上,在恋人的心里。
扑棱棱——
褚纠咬住了徐惜阳的嘴唇,很用力。紧接着,血腥味在他们的唇齿间肆意弥漫。徐惜阳微笑起来,墨镜不知不觉间被褚纠取下,他的唇被血染得鲜红,无神的眼眸在褚纠眼里卷起了漩涡。
咚、咚、咚……
心跳加快了,眼前有些发晕,褚纠急促地喘了几下,然后自然地揽住徐惜阳:“刚刚飞过去一群鸽子——你听见声音了吧?”
“听见了。”徐惜阳答。
褚纠的眼眸亮起来,一簇细微的火焰在他心底燃气。他大概知道他想要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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