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时留立在明光堂大门前,堂中便响起厉从空不怒自威的声音:“闭关结束,感觉如何?”
照时留冷淡道:“顺利晋升元婴。”
厉从空自主位上负手下来,睨了他一眼:“我是问你修了无情道感觉如何?”
“无情道一心专注修行,修为确实增长迅速。但亦有弊端,”照时留手扶着行藏剑柄,“这道法,未免太适合想忘却前尘,重新开始的人。”
厉从空审视着对方,察觉到照时留变化不小。照时留自上次春日行回到云衔山后,沉睡了两年才醒,睁眼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要修无情道。他甚至没等到厉从空问上一句缘由,便在重结金丹时一言不发入了无情道。不过对于厉从空而言,修罗道与无情道都有利于修行,厉从空也不太在乎是什么原因刺激到对方。
之后,照时留挑了悬空阁闭关,靳望州以为他说着玩,没想到照时留从寒潭绕到瀑布后便失去踪迹,此后在悬空阁闭关不出。
筑基到金丹,他用了半年。金丹到元婴,照时留耗费了八年。
照时留:“十年,厉从空,你为何还未飞升?”
厉从空不回答他的质问,只用灵力掀得照时留退后一步,意味不明地说:“元婴了,态度嚣张不少。”
照时留脊背一僵,直直地回望过去,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发怒咬厉从空的少年,十年时间,足够他成为青年,又被元婴永远定格在眉目最妍丽之时。
就好比一枝雪覆红梅,去了梅花与风雪,留下剑刃一般的虬劲梅枝。
他用拇指拨出听泉的剑柄,程亮的剑刃照得堂中寒光一片,照时留心中再也没有愤怒与厌恶之情,只是瞧着厉从空,生出了属于修士的一较高下的戾气。
“大师尊,弟子想讨教一二。”
他曾厌恶眼前这个人。
但是那些浓烈的情感在进入无情道后化为了一捧水,毫无滋味,就算提起也只是一副不过如此的口吻。
在那一瞬间,厉从空是巍峨高山,那他便是无边棠林。
厉从空不耐烦:“去找靳望州。”
照时留却不管他,兀自拔出听泉,属于元婴修士的灵力层层叠叠漫上来,堂中的烛火几度明灭,在要逼近厉从空时仿佛徒然撞上了一面高墙,厉从空手一抬,灵力便逆流冲向照时留,不光推开了明光堂的大门,还将照时留扫出门外。
门外众人齐刷刷投来视线,却见照时留手持听泉,手挽剑招,风雪拂过剑身。
他们听见云衔山深处传来的悠远啸声,似是苍茫龙吟,随后就见照时留朝前刺出朴实无华的一剑,且对准了门主厉从空的眼睛。
“……”
众人大惊失色,就算那响彻雪地的逶迤铃声都显得不再暧昧,而是令人惊惧不已。
靳望州更是直接困惑地啊了一声,倒不是担忧会伤到门主,而是对于照时留那古朴的一剑感到熟悉,似乎在许多年前见过对方的剑招,但他根本无法回忆到底在何处见过。
照时留刺向厉从空的那一剑被震向明光堂大门,削掉了半边大门,他拧着艳霞般的眉目,拎着剑,胸腔中气血翻涌。明明厉从空毫发无损,但照时留却因为越阶进攻受到影响,他压下喉舌间的腥甜,心中掠过一股烦躁之意。
不够,还是不够。
八年,他花了八年突破一个元婴,但距离飞升仍然遥遥无期。照时留终于知道当年厉从空所说资质平庸到底是什么感觉了,是叫人恼怒,只拼命想着为什么自己的资质不能更好一些。
厉从空已经走到他面前:“手伸出来。”
照时留不愿同他说话,拎着剑侧过身,看上去像是在同他置气,又隔了片刻,他说。
“我要离开云衔山去三界历练。”
厉从空:“不行。”
照时留哼了一声,侧目:“你觉得阻止得了我?”
厉从空毫不留情:“以你的修为独自出山历练,早晚客死他乡。”
厉从空是不会阻止他,但他凭借武力镇压一个元婴修士绰绰有余,他冷笑一声,一扫四周,见众人的视线聚在此处,话锋一转,“照时留,你还是像当年那般天真。”
厉从空抬脚的一瞬,脚下的积雪向外翻涌扩散,似群兽逃窜。队列中的弟子们只感到一股凛冽寒风扑面,叫他们不得不用灵力护住自己,随后厉从空带有灵力的声音传出数里。
“你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厉从空骤然逼至他面前,展臂掐住照时留脸庞,强迫他张开口,语气强势且暴戾十足:“敢跑出云衔山,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你识海双修。”
照时留瞪大了眼,下一刻就提起全部灵力与他剑刃相接。师徒二人竟然就在明光堂外大动干戈,靳望州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当即让弟子们退出一里,隔两个时辰,照时留的攻势逐渐慢下来,靳望州喊他。
“小……师兄,我与门主讨论过,你修炼缓慢,但……”
照时留头也不回,剑招再次密集如雨:“滚开!”
厉从空:“滚。”
…
隔了三日,靳望州才被厉从空传唤进明光堂居所,他一进去,便见照时留手持听泉,腕上的铃铛系着一条灵力拧成的绳索,绳索另一端就锁在院中那株海棠树干上。
照时留面颊上留着一条擦伤,他不理会,厉从空便将伤药丢给照时留,小小的瓷瓶转瞬被捏碎,散落到地上。院中春雪海棠秾丽,照时留的性子也烈得叫人侧目。
靳望州凑过去,口无遮拦:“小师兄,你还真是我见过的唯一个元婴了还敢跟门主对着干的修士。”
照时留偏过头,一张脸玉石般冷冽:“你想说什么?”
靳望州讨饶,觉得他闭关多年后冷漠许多,无情道竟然让一个活泼热情的少年成了如今的冷美人:“夸你勇敢。”
厉从空已经皱起眉,靳望州怕门主一发怒又把自己赶出去,连忙说正事:“小师兄,春日行能让持有者回到过去,那有没有可能,在春日行中的时间变化与现在是不同的,小师兄。你半月结了金丹,虽然后来金丹破损,但速度已经比在云衔山快上许多。”
“金仙大人身陨后,门主曾去魔域将改良春日行的魔修抓起来审问,对方坦言,春日行若只是一副城池预览图,其实也不会到魔修手里。春日行特别在于,它还未成为神器前就充斥着两股灵力,一股属于金仙花玉楼,另一股属于一位陌生金仙。”
这两股灵力相互纠葛,若能化为己用,对修为大有裨益,所以魔修取走了春日行,吸取了其中的灵力后才将其炼化为神器。
“换句话说,小师兄,你若是在春日行中修炼事半功倍。”
厉从空抛来春日行:“照时留,若你在下次南天剑海开启前,修为越过分神,我便准许你离开云衔山。”
照时留猛地抬头,抚摸着春日行上的海棠花静默片刻。
“好。”
……
江汀无浪,山寒岁远。
云衔山层林覆雪,照时留执伞走过铁索长桥,见飞雪越过飞瀑,他也不用灵力,只是绕过山涧小径,登上飞瀑之巅,最后在瀑布顶端的岩石上停驻下来。
靳望州正弟子们练剑,远远见了他,便凑过来打招呼:“小师兄。”
照时留颔首。
“小师兄,怎么生的越来越冷了。”靳望州抱着双臂搓了一下,打趣道,“无情道,真是让人心静自然凉的道法。小师兄,我当年还以为你会跟着金仙大人入合欢道,再不济也是有情道,怎么,”他顿了顿,“怎么一转眼就入了无情道呢?无情,有什么好啊。”
他得不到照时留的回复,索性用灵力吹开石头上的积雪,一撩衣袍盘膝而坐,从储物法器中取了酒,递到照时留面前,一手撑在膝盖上,望着飞瀑竖直而落的地方,感慨道:“小师兄啊,我自认与你认识也许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何加入明光堂吗?”
照时留终于有了反应,屈下身接过酒,臂上的白绒毛坎肩一滑,他也没去拉,只颓然地端着酒,吐出二字:“忘了。”
“真不给面子啊小师兄。”靳望州笑道,“其实是金仙大人叫我来守着你。不过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跟着门主入了修罗道。小师兄,我一直不理解你与门主的关系,门主对你十分特别,几乎纵容,虽然嘴上说着要强迫你,却往往只是将你关起来,更近一步的事却从未做过。大多时候……”
照时留打断他:“……够了,靳望州。”
靳望州的目光一瞬清明:“所以,小师兄最后谁也没选吗?”
照时留茫然若失,立在风雪中,掌中酒晃荡:“如果我说,我选了一人呢。”
“我选了风不晚。”
“可我沉眠不醒的那两年中,我总是梦见他,梦见他飞升时候的模样,梦见他跳下悬崖来接我,梦见他对我说了好多话……梦见……”
他被斩断手指,言灵破碎,他望着我的目光平静,好似一只卧在夜雪海棠下的白鹤,目光里是触目惊心的红。
我恍然,那是血。
“我梦到了他,不止一遍。”
第一次梦见时,我还会心疼得哭着喊他。第二次梦见时,我仿佛不会说话,只是捧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他,不疼了啊,不疼了啊。
第三次时,我想捡起断指,将言灵系回他手上,可他却摸着我的脑袋说。
没关系,没关系了,不要哭,小石榴。
那是梦吗?
我每晚都梦见,他不会落泪,面上是风轻云淡的笑,他去拽我俩的红绸,扎在伤口上,血把红绸浸湿了,祝愿的字迹也模糊了。
风好温柔,他也好温柔。
他递来的橘红柿子我不敢吃,就抱在怀里,可他却问我是不是不新鲜了,所以不愿意吃,要给我种新的柿子。
我梦见他用南天竹的红果辫了一串手串遮住伤口,可果实在我梦里是鲜艳的血红色,满目的红,满目的疼。
是梦吗?
我问了自己好多次。
不是梦,不是梦。
“我睡着了两年,这两年都在做与他相关的梦。后来我醒了,厉从空说我睡梦中时哭时笑,灵海空荡荡的,受损严重。我入不了有情道,也无法修合欢道,”照时留饮下那口酒,“为了飞升,我选择了封印七情六欲,改修无情道。”
“这世间有为了飞升杀挚爱证道的修士,那我便做那个为挚爱飞升的修士,杀他人证自己的道不过无能之人,我不愿做那个废物,我要做自己。”
靳望州似乎被他的肺腑之言刺激到了,呼出一口热气,匆匆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了。原来如此……照时留,小师兄!你去吧!快开春日行!快回春日行,去见你喜欢的人,见到了就和他结为道侣!不要想着梦境了,也不要害怕梦境成真,你要是害怕,就直接去见他,告诉他你的想法。小师兄,你要做你自己,走你该走的路!”
照时留一点头,放下酒,就在风雪中甩开春日行的卷轴,三十六座城池在风雪中时隐时现,他闻到了海棠的芳香。
再一睁眼时,四面昏黑。
观法圣境中,一片海棠落到了镜湖中。
照时留行至他面前,跪在地上的风不晚没有抬头看他,照时留以为这又是一场梦境,可他克制不住,又心疼不已朝对方伸出手,五指轻轻地落到风不晚的发顶,对方察觉到了,但没有挪动身体,只是一动不动。
照时留曲起一指,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指腹虚虚地沿着脸边轮廓下滑,掠过侧额,降到耳廓尖,他用两指拂过对方的耳廓,似是山雾掠过山壁。
就像是梦境中做过千万次那般,照时留衔着风不晚的耳垂,他垂眸,上面还没有耳洞,他抚玩着对方的耳朵,期待着风不晚回应他的举动,但对方一直沉默不语,好似一尊神像。
他的手落下去,抬起对方的下颌,视线相交。
他想说,我好想你。
可话到唇边,又变成维系玄鹤真人身份的问话。
“你为什么,不反抗我?”
风不晚移开目光,又忍不住挪回来,定定地仰视他:“师祖,弟子不明白。”
照时留望着他,只觉得心中柔情,他很想抱一抱风不晚,可玄鹤真人的身份叫他不敢猖狂地触碰对方,他惧怕玄鹤真人突然清醒,发现自己在与风不晚亲昵,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斩断手指了。
他害怕。
他害怕。
他害怕见到梦境中的红。
可他又想念风不晚。
“这世间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多了,”照时留模糊不清地回复,“无情道本该不会有欲念,但也可能某一天,想着养一只狸奴,试试狸奴绕膝的滋味。不晚,若你……”
风不晚没有回话,但照时留瞧见他的视线,沉稳而平静,又似乎在一瞬间如同飞瀑之底的深潭暗流汹涌,他跪在那里,脊背挺直如松,照时留明明知晓不该这么去戏弄他,可倏然间,喉间发麻。
另一只掩在长袖下的手微微蜷缩,一段言灵绳索若隐若现,一直从衣袍下延伸出来,连接在风不晚的手指上。
风不晚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姻缘绳。
只是仰望着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绽出一个欣喜的笑,似春日破冰。
“是你来了。”
风不晚不知道怎么就在一瞬间认出了玄鹤真人身体里的照时留。
他伸手拽住照时留的衣摆,眯着眼笑:“好啊。你说的,我都答应,把我当成狸猫也好。”
他跪直身体,用系着姻缘绳的那只手去牵照时留捏他下巴的手,捧在掌中,肉眼可见地高兴,握着照时留地手腕如同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还在想,还要多久才能等到你。”
“我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风不晚顿了顿,“不是怪你,只是因为我太想你了。而你又迟迟不出现。”
他见照时留捂住自己口舌,疑惑地追问:“怎么?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照时留没能压下自己扬起的唇角与内心的悸动。
“没有,我只是发觉,”照时留面颊泛红,“我还是,很喜欢你。”
靳望州说得没错,就算是无情道,他遇到喜欢的人也会动情,这是他的路。
风不晚扣着他手掌不松,照时留想起这是玄鹤真人的身体,有些犹豫:“若我离开,他醒来时见到你肯定会发怒,”他的视线落到风不晚的手指上,“那时候你就跑……”
风不晚道。
“没关系的,只要等到下次晋升,我便能重塑身体。没关系的,小石榴。”
照时留听得心头一震,想起梦境中风不晚总是安慰他没有关系,他分不清梦境与过去:“你起来吧,让我看看你。”
风不晚站起身,不由分说将他拥进怀中,隔了片刻,照时留察觉到风不晚靠着他的鬓角,终于确认了照时留就是他等的人,更加不愿松手,只是抱着他。
风不晚闷声道。
“我也,很想你。”
他觉得不够,强调道。
“很想,很想。”
“我闭上眼你就会在我眼前消失。我害怕记不得你,害怕你再也不和我说话,害怕你再也不愿见我。”
“可是我,又克制不住想你。”
你说,不要忘记我,于是我在污秽的观法圣境中试图追寻你的痕迹。
你的脸庞在记忆中模糊不清,观法圣境中空无一物,我就挖出了成片的白骨,用剑将你的模样刻在上面。
白骨会粉碎,记忆会消散,唯有想念连绵不绝。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想见我。然后,你来了。”
他贴着照时留的耳廓说话,轻柔的吐息就会喷洒在照时留耳边。照时留虽然瞧不见他的脸,却能想象出风不晚说这话时浅色的瞳孔中含着笑意,心中不由得一阵酥软,安抚似的拍了一下风不晚的背。
“我本想着远远看你一眼,但没忍住过来同你说话。”
风不晚闻言将他勒得更紧,语气低落:“那您还是要走吗?”
照时留曲起手指弹了一下风不晚的额头:“嗯。不过在那之前我可以陪你待一阵。不晚,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修炼的地方。”
风不晚:“我常年在观法圣境诛杀魔物,闲暇之余只会在地涌金莲上打坐,并无居所。不过我可以陪你随意走走。”
照时留哦了一声,还未开始走,便捞住对方的肩臂,无赖道:“可我不想走路,师尊,你背我。”
风不晚垂头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为什么,只蹲下身供他趴在背上。风不晚的头发很长,照时留便将对方的长发拢至一侧,趴在风不晚背上辫成一条辫子。
风不晚问:“喜欢吗?”
照时留满意点头,双臂环在对方颈项上,靠着对方侧脸,瞧见对方还没有耳洞的耳垂,想起了什么,眯着眼回答:“喜欢。”
风不晚嗯了一声,稳稳地背着他在观法圣境中行走,脚下是半混浊半清澈的镜湖,往前行时会在湖面落下一串涟漪。现在的观法圣境已经干净许多,偶尔能瞧见一两株倒伏的金莲垂在湖面,白骨上覆盖着莹蓝色的小花。
观法圣境中瞧不出日月更替,但越往前,似乎越靠近圣境外围,细碎的飞雪自无边黑暗中飘下来,滴到照时留额心。
他趴在风不晚背上,不知道对方要去哪里,但照时留不在乎,只是用双臂紧紧地抱着风不晚,贪恋对方的后背给他的温暖,几乎昏昏欲睡。
隔了许久,风不晚终于停下来,将照时留在观法圣境的边缘放下来。
在这里镜湖结冰,白雪皑皑,似乎被风不晚的灵力保护起来,一株柿子树生长在雪地中,树上橘红的柿子累累。
照时留却只瞧见两段红绸在无风的秘境中一动不动,他直起身,去够那段红绸。
平安顺遂,所求有得。
这一次,祈愿没有名字。
风不晚却不在意,只是摘了一枚柿子,抖落一树枝雪,反手递到他掌中。
“我曾答应每日送你柿子,你离开后,我只能将柿子暂时放在储物法器中,但时间一长总归不新鲜,所以寻了一株灵苗养大。这株灵苗的益处是,能用灵力永久停在某一段时间,我将它停住了,这样你无论何时回来,都可以摘到喜欢的柿子。”
照时留捏着柿子,老实交代:“其实不算喜欢,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你送的柿子才甜。”
风不晚:“……”
他侧过身,照时留却瞧见风不晚眼眶潮红,飞快垂下眼帘,似乎有些不安,又似乎只是不自在。
“怎么了?”
风不晚捏着他手腕,将人抵在树上,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照时留的眼睑。照时留不得不眯起眼,扶住他的臂膀,在接吻的空隙,又追问了一遍。
“怎么了,嗯?”
风不晚:“我总怕会忘记……你可不可以,和我再强化一下言灵绳?”
照时留睁大了眼。
风不晚垂着头,照时留亲手辫的长辫乖顺地垂在一侧,他在那一瞬间当真像一只得了宠的狸奴,慢慢试探,轻声哄道:“就一次。”
照时留瞧了他一眼,心里就涌出一股冲动。
答应他。
他惊觉自己又被风不晚哄骗了,可接吻时,到唇边的担忧之言也被堵了回去,照时留甚至生出一点焦急之感,仿佛当玄鹤真人苏醒那一刻他便是惊弓之鸟,恐惧与欲|念制成了一只茧,将他束缚起来,他开始畏惧,与此同时,又急切地想要触碰风不晚。
风不晚扶着他的后腰,还未抽走腰封,就被照时留按住手腕。
照时留模糊不清地说:“不、不脱衣服,不要留下痕迹。”
他察觉到风不晚跪下身,掀开他的长袍下摆,照时留捂住自己的口舌,一手按住对方的脑袋,被迫靠着柿子树,踮起了脚。
他没有彻底除去衣物,风不晚隔着细腻的衣袍正在安抚他,照时留闷哼一声,身体骤然下滑,又极快因快感绷紧了腿,仰起下巴,露出了滚动的喉结,悠悠叹息时,仿佛是一只白鹤引颈啼鸣时吐出热气。
风不晚隔着衣袍亲吻他,高耸的鼻梁将衣物与皮肉抵得塌陷进去,照时留觉得羞耻,想制止他,但很快又因为对方亲吻到更隐秘的角落而失了声,他抿紧了双唇,垂着头,一阵失神,直到余光瞥见风不晚抬起系着姻缘绳的那只手。
照时留愣愣的,僵在原地,密密麻麻的生怯感爬遍周身,力气似乎被抽走,只能感受到指尖落到身上,因为隔着衣物,他不知道对方手上风温度如何,但却有一缕凉风渗透过衣物流穿过身体。
风不晚将他抱入怀中,照时留就埋在对方胸膛上无声喘|息,手指紧紧地揪着风不晚衣襟。
隔了片刻,他呜咽一声,察觉到风不晚的灵力淌进入了自己识海,照时留脊背轻颤,被对方揉在怀中,一股难以言明的热度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开,如同野火燎原,酥痒、焦躁、渴望、狂乱,纠缠着他,叫他仿佛荒野中一株野草被狂风摧折,肆意倾倒向任何方向。
他张皇失措地扯住风不晚的后背,试图从对方身上借力,却抵挡不住汹涌的灵力在识海中爆炸开,额上浮出一层薄汗,云里雾里地被吻住。
随后是,叫人心悸的,无法呼吸的愉悦。
眼前似乎有烟花绽开,风不晚捧着他的手为自己擦去脸上的痕迹,照时留慢悠悠回神,眼尾绯红,指腹滚烫:“你怎么办?要我帮你吗?”
风不晚打量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说:“不必勉强。”
照时留被哄得心花怒放,听他这般说,只当他怀疑自己的能力,靠在风不晚身上愤愤地哼了一声,才趴过去,从风不晚的耳根开始吻,半舔半咬,也不见血,刺痛与爱意一并施加在吻里,还用一指勾住他的腰封,来回拨弄,用行动证明自己不仅不勉强,反而很乐意这么做。
风不晚却偏过了脸,阖着眼不说话了。
照时留贴过去,听他道。
“石榴,你能与我结成道侣吗?”
不要害怕。这是你的道。
照时留牵着他,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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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风雪销金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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