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
花杳杳心里暗骂,嘴上却识时务者为俊杰,故作羞赧地垂下头:“陛下英姿,妾一时意乱神迷,不知该如何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满意地笑了,伸手揽住花杳杳的肩,眼底浑浊的光芒透露出垂涎,“美人本就是孤的人,何必如此娇羞。”
他甫一靠近,纵然是在水底,花杳杳依旧闻到让她犯恶心的水藻腥气以及腐烂的气息。
偏生眼前的男人不知好歹,手底一用力,还要将花杳杳往怀中揽。
“陛下。”花杳杳双手抵住男子的胸膛,恶心得差点抖落一地桃花瓣,“此处人多……”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又是一阵狂笑,“爱妃怎的如此害羞,好,就听你的话,与孤到紫宸殿里去,让孤好生疼爱疼爱你。”
说罢,他一扬袖,走在了前头。
有两个手执红缨枪的虾兵蟹将跟在他左右,似凡间那些大老爷们出门时的神气招摇的侍卫。
花杳杳不得已跟上去,一路上也没找到逃脱的时机,直至到了一座大殿前,走在前头的男人停了下来。
花杳杳瞳孔瞪得又大又圆,活像一只受惊的猫儿。
并不是因为男人满脸淫.笑地朝她走过来,而是再他身后,悬吊在殿前梁柱之上那些腐烂的尸身,俱已千疮百孔,分不清眼睛鼻子,亦无法辨别男女老少。
只能从他们的衣着辨别出,这些人似乎曾是道士。
时而有鱼虾从他们的眼洞钻进去,又从嘴里游出来,游走间带动腐肉漂浮在水底。
虽说在乱坟岗活了几百年,但花杳杳所见不过是病死饿死的寻常凡人,从未见过这般死状残忍,死后还要被挂在殿前的尸体。
她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几乎快要吐出来,眉头不适蹙起:“殿下……”
“倒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男子嗓音黏腻,目光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怕什么,是这些道士自寻死路,非得到这唯我独尊城来找孤的不快,孤不过是杀了他们,以儆效尤罢了。”
说着,他又要伸手来握花杳杳的手腕。
花杳杳着实装不下去,手往回一收,后退了几步。
还不等她编出应付的话,只听得男人不悦道:“区区桃妖,还敢在孤王面前拿乔,若你识相些,倒不如乖乖就范。”
他打一棒槌给一颗糖,又柔声道:“放心,若你愿意留在这里当朕的妃子,孤自会好好待你,什么金银珠宝不都是你的。”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自己的真身?
花杳杳心中更是警觉了几分,脸上不得不堆起笑恭维:“陛下英明,小女子不过误入此地,心生好奇才会来到此处,求陛下放过我这一回,若日后陛下有何差遣,小人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男人脸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啰嗦——”
他抬起手,掌心一团银色的光晕,显然是软的不行,要对花杳杳来硬的。
真是要了命了!
虽说生而为妖,花杳杳向来视什么名节清白如粪土,但倘若当真跟这种浑身散发着腐臭味的家伙发生了什么,只怕真是让她毕生难忘的噩梦。
若是往常,花杳杳兴许能与这来路不明的妖怪斗上几个回合,但眼下她的妖力被腕间莲花银镯封印住,毫无还手之力。
花杳杳在心头将稽长风这个面冷心更冷的臭道士骂了千百遍,微微侧过身,试图垂死挣扎一番,兴许能躲开这妖怪的攻击。
“报——”一道嘹亮的声音从院门外响起,打断二人间悄无声息的对峙。
来的是肚皮鼓鼓的河豚精,它往地上一跪,火急火燎道:“陛下,接到兵部草鱼的线报,水上有外敌攻入。”
“呵。”被称作陛下的男人顾不得对付花杳杳,他收回手,面色阴沉地冷冷笑道,“又是那些不怕死的道士来了?”
河豚精以头磕地:“回陛下,正是。那些道士不知布下什么天罗地网,凡是碰上去的弟兄们,都四分五裂,碎成好多块……”
“看来这次倒是厉害角色。”闻言,男人语气嘲讽,“好哇,既然他们敢来,那孤就让他们有去无回,和这些尸体作伴。”
说罢,他大步向前走去,刚走出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将这桃妖捆起来,关在紫宸殿中,等孤回来宠幸,若是她逃了,孤唯你们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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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杳杳被水草捆住手腕脚踝,关在了以一扇贝壳为床的寝殿之中。
寝殿门窗紧闭,门外有两只虾蟹手持红缨枪守着,花杳杳手无寸铁之力,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但凡事总归是要试试才有希望。
花杳杳从贝壳床上跳下去,一蹦一跳,好不容易跳到窗户的位置。
隔着水草编织成的窗户,她对外头的虾兵蟹将道:“两位大哥,求你们行行好,放我回去好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夫君不良于行,全家上下都指望着我养活……”
那两只虾兵蟹将置若罔闻,任凭花杳杳如何求饶也充耳不闻。
花杳杳眼珠子滴溜溜打转,语气从原本的讨好变作嫌弃:“要我说,你们的陛下,不过就是个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
“放屁!”那只虾兵果然按捺不住,怒而驳斥,“我们陛下英明神武,你一个木头懂什么?”
“我不懂?”花杳杳反问,“那你倒是说说,你们陛下有什么功绩?我在岸上的时候,可是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
“那是你们岸上的妖精愚蠢无知。”蟹将接话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们陛下是从哪儿来的,但他一来,让我们都开了灵识,还享受人类的进贡,连那些上门找茬的道士,陛下都杀得一干二净,难道他还不算厉害?”
人类的进贡?
那些金银珠宝,分明是他们偷回来的。
那不知来路的妖怪,还真有几分颠倒黑白的本事。
花杳杳没有反驳,只继续问:“是吗?那不知这么多的进贡,你们分了多少?”
门外短暂的沉默。
两只虾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听得那蟹将蛮横道:“陛下让我们开了灵智,还让我们住进了唯我独尊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可以贪得无厌,还提什么进贡?”
花杳杳笑了:“你们觉得是所谓的大王让你们开了灵识,却没有想过,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方便你们伺候他罢了,根本就不是为了你们好。”
“你胡说!”虾兵不信。
“你仔细想想。”花杳杳道,“倘若他当真是为了你们好,就该把那些你们辛辛苦苦搬运回来的进贡均分给你们,而不是一个人独占。”
“至于这唯我独尊城,本就是占了你们的地盘,若是没有他的话,你们在湖底活得好好的,每日以水藻虾米为食,也用不着在宫中从早到晚当值,听他呼来喝去,岂不是快活千百倍?”
“二位大哥,这种事情在凡间呀,就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冤大头。”
花杳杳一番话,显然戳进了虾兵蟹将的心窝子。
正是一虾一蟹面面相觑,疑心自己前半生终究是错付了之时,花杳杳悄然低声唤出腕间小蛇:“白眉,去!”
白眉霎时自门缝中似一道闪电般飞射而出,蛇身眨眼间变得如同树干般粗壮。
不等两只虾蟹反应过来,巨蛇血盆大口一张,将他俩囫囵吞了下去。
没了虾兵蟹将的把守,白眉轻而易举地撞开窗户,咬断捆绑着花杳杳手脚的水草,恢复了她的自由。
花杳杳骑上白眉的背,指挥它向高处游去。
水底的那些小妖精起初还追着一妖一蛇喊打喊杀,很快就都被抛在身后看不见。
正当花杳杳以为逃出生天,心生欢喜之际,却见前方落下无数死鱼死虾,在它们上方,水波中金光粼粼,勾勒出无数纵横线条,其间符篆游动。
“白眉,回头!”花杳杳忽地想起什么,她厉声道。
白眉听话回过身,尾巴堪堪扫到离得最近的那条金线,顿时烧燎出一道焦黑的伤口。
若不是方才花杳杳叫得及时,只怕现在他们早就下场和那些鱼虾一样,碎得个四分五裂。
花杳杳惊出一身冷汗,叫白眉避开金线往别处游。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办法无济于事。
那些符篆与金线不断下沉,就算他们退回水底的唯我独尊城,照样会退无可退。
能布下这阵法的人,当真是心狠手辣无情得很。
莫非当真是她合该命丧于此?
花杳杳本不信命,但带领着白眉仓皇逃窜之际,她难免心中生出几分凄惶。
眼瞧着金线与水底之间间隔不过数丈,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即将收拢过来时,花杳杳逃无可逃,脑海中陡然灵光闪过——
她自袖中摸出先前郎晰留给她的那些符纸,唇瓣微动,念出咒语。
符纸在水中被催动,并未燃起来,好在依旧一寸寸化成灰,显然是咒语发挥了作用。
胡乱逃窜之中,花杳杳脸上糊了一层水草,她顾不得抹开,又拿出一张符纸,继续默念咒语。
一张接着一张,花杳杳此刻才算是明白,何为真正的救命符。
急急急急急,若是郎晰今日能来救她,日后自己必定为他建庙塑像,日日香火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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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平船之上,郎晰脸上满是景仰,对稽长风心悦诚服道:“师兄当真是用阵如神,不费吹灰之力,便叫那妖怪……”
他话未说完,负于身后的本命剑陡然急剧一颤,微微发烫。
郎晰面色顿时一变:“是花夫人,她遇上危急——”
话说到一半,郎晰又蓦地想起花杳杳乃是桃花妖,话语间带上几分迟疑。
本命剑依旧不停颤个不停,郎晰迟疑了几秒,终是下定决心:“师兄……”
“她在何处?”稽长风掀起眼帘看过来。
这一问,郎晰才想起取下本命剑,将长剑握于掌心与符咒感应。
谁知这一感应,郎晰更是按捺不住:“不好,花夫人她就在这湖底下。”
诛妖阵是郎晰按照稽长风吩咐布下的,他当然清楚对妖而言,这阵法有多厉害。
郎晰顾不上多想,当即站到船沿就要往下跳——
“你修为不够。”稽长风淡淡出声,打断他的动作,“我替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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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被这阵法所诛,只怕自己也命不久矣。
混沌之中,花杳杳心如死灰地想。
袖中的符纸已被她用尽,也不曾见着郎晰的身影。
金色阵法笼罩在唯我独尊城上方,那些小妖怪也顾不得捉拿花杳杳这个逃犯,四处仓皇着逃命。
它们左逃右窜,水底乱得不可开交,原本耗费了不知多少时日建起的城池眨眼间呈现倾颓之势,屋宇四下倒塌,激起水中淤泥,入目混浊不清。
花杳杳眼睛里进了沙子,痛得双眼都睁不开。
白眉妖力耗得差不多,也只能狼狈地带着她东躲西藏。
二人刚躲过一道垂落下来的符篆,自纠缠不清的水草之中向前逃窜,谁知刚从水草从中冒出头,又是一道金线削过来。
前狼后虎,花杳杳退无可退,只得下意识抬手去挡。
她闭紧眼,原以为今日必定命丧于此之时,恍惚间瞧见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高大身影。
青年玉冠广袖,面上覆一层寒霜,长剑负于身后,正朝她的方向而来。水波翻涌,他雪袍边的银线随波浮动,似污淖中遗世独立的一朵高山雪莲。
金线已割至腕间,花杳杳真是痛得说不出话来,她面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盯着稽长风。
她不过是曾迷晕他的师弟想要采阳补阴,他堂堂正道剑修,竟然用得着这么阴险的法子来报复她?
这杀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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