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姜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一脸错愕，转瞬间涨红了脸，“谢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男的！我是以为他是姑娘家，才想要……想和他结交，一起探讨唱词的！”
谢今游点点头，觉得姜鹤说的可信度很高。
果然故事这种东西听听就好，大都不是真的，就算是亲弟弟也不一定了解故事原本的内容。
其实自从姜鹤出现之后，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幻境就是姜鹤所编织的，只是并非眼前这位，而是多年前死去而后化鬼的那个。
却不知姜鹤鬼魂引众人进幻境，是意欲何为……或许多与从前这个姜鹤接触，能找到破局之法。
“他是男的你也一样可以如此。”一直没开口的江听夹了一筷子菜，突然不咸不淡道。
这话初听起来，姜鹤以为江听说的是可以喜欢男的，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可以结交的意思。
因自己会错了意，姜鹤眼神陡然慌乱，嘴唇轻颤，结巴道：“我，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怎么还吓晕过去了。
不过谢今游没有问出口，还顺便塞了个馒头，堵在江听不知道又要继续说些什么的嘴里。
姜鹤并没留意二人小动作，手肘撑在桌上，头发被他抓得凌乱，终于在完全变成鸟窝之前，他起身告别：“谢兄，阿听弟弟，今天聊得太晚，我……我先回去了。”
走了两步，他又转回身道：“你们继续吃，不够就再点，我去付钱。”
看着他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谢今游一边嚼着江听夹来的卤牛肉，一边道：“不知他明日来不来。”
江听知道他不是真的要听自己答复，毕竟这事他们两个局外人谁都说不准，于是低头默默又给谢今游碗里夹了些菜。
然而见谢今游漆黑纤长的睫毛垂着一脸若有所思，心中权衡许久，江听决定暂抛理智开口道：“长老，不要对幻境里的人产生情感，先前你教过我的。”
谢今游一愣，回忆半天才想起来，他确实是说过的，那晚风雪中江听坚持送他回云生楼，路上便问过这个问题。
在幻境中，虚假与现实往往难以分辨，若心生软弱或是对幻境中的人产生情感，就极容易陷入幻境虚象，忘却自己原本来处。
可惜道理都明白，做起来却不容易，他真觉得姜鹤这人挺适合做朋友的。
于是轻叹一口气，笑了笑：“你记得挺清楚的。”
江听没接话，只是眯起眼睛跟着他笑。
第二天姜鹤来了。
不只是第二天，后面第三天、第四天，只要是有岑念登台的场子，谢今游都能瞟到归山间坐了位青衫公子。
不过他每次来，座椅好像特意往里挪了些，似乎是不想要台上的人看到他。
期间姜鹤还找谢今游喝了几次酒，侃天侃地什么都聊，就是不聊岑念。
谢今游也不特意去提，只旁敲侧击问问姜天川情况。
“谢兄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家中也有个弟弟！”轻抿一口酒，姜鹤得意洋洋道，“天川他可比我厉害多了，读书读得好，生意上的事情也处理得有条不紊。他要是生得比我早就好了，爹也不会非要我继承家业，我长这么大光会喝酒听曲了哪干得了这些啊。”
听这评价，想来兄弟两感情不错，谢今游更不知姜鹤鬼魂为何要带走姜天川了。
幻境中时间流速比真实世界的快很多，毕竟是幻境主人基于过去编织出的场景，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现实。
某日谢今游坐在侧房窗边一边拉着二胡仰头看天，一边叹气。
眼下别说破局之法，就是要搞清楚姜鹤到底想让他看到什么，也是没有半点眉目。
倒是每天都拉二胡，谢今游觉得自己如今进步不少，以后离开星在门或许可以卖艺谋生了。
正在乱七八糟地瞎想着，他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
好在虽然法力用不了，但是听力并没有退化，谢今游细细凝神，发现其中一个声音冷冽清脆，明明陌生却又莫名觉得熟悉。
“杜公子请回，雀桥宴的规矩白天概不接客，今晚有我的场子，那时您再来吧。”那声音冷冷道。
被唤为杜公子的人却不依：“岑老板，我为你可是花了不少钱，我只是想听你为我单独唱一曲又没要求别的，给个面子嘛。”
原来是岑念。说起来，除了听他在台上唱戏，谢今游还真没听到过岑念说话，他不爱讲话，也不交朋友，阴郁又孤僻。
接着，楼下传来推搡声，谢今游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推测是二人话不投机产生了肢体争执，然后便是岑念有些急促的声音：“杜公子，请自重！”
也不知是推搡间弄痛了杜公子，还是这句话激恼了他，只听那杜公子骂道：“姓岑的，我叫你一声老板你别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不就是个戏子吗，爷碰你那是看得起你！
“我杜子康在这汴河县是什么地位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你不从了我，我明天就能让你声名扫地再也没人听你唱戏！”
啊？谢今游惊掉下巴。
岑念确实长得好看，性子又闷闷地，但绝对不是阴柔之美，而是棱角分明的阳刚俊朗之相，怎么杜公子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谢今游正欲翻窗下去拉架，一只脚刚跨出去，便见到姜鹤卷着衣衫下摆往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杜兄，杜兄！”
他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此时已然满头大汗，却还是一刻不停，拉起杜子康就要往外走：“杜兄你怎么还敢来啊？伯父听到你又来戏楼，气得砸了那对白玉狮子……”
“什么！？我爹他明明答应了要把狮子送给我！”杜子康抖着脸上横肉大声道。
“还不只是这样，他说你还不回去，你那些收藏的古玩都要被砸！还有你家当铺，哦就是最大最赚钱的那家，可能就要交给你表哥去管了……”姜鹤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杜子康继续道。
杜子康听了这些哪还待得下去，赶紧行了个礼感谢姜鹤：“多谢姜兄告知，我这就回去！”
言罢，他回头瞪了在旁的岑念一眼，继而拂袖疾步离开。
陡然安静下来，姜鹤在面对岑念的时候没有平时半点从容。
他见对方不开口，可能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挠挠头道：“岑……公子，你不用担心，杜子康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了，他这趟回去估计要被管着再出不了门。”
“……”默了片刻，岑念缓声道，“为什么帮我？”
“嗯？”
岑念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若不是你去告的状，又怎会来传消息。”
姜鹤恍然大悟：“这么明显吗？好在他也报复不了我哈哈……”
岑念又问：“所以姜公子为什么帮我？”
“我只是想和你交、交个朋友！”姜鹤攥着衣角又开始结巴。
岑念冷声道：“姜公子，我们不是一路人，你的朋友应该是杜子康、周子康、王子康，而不是我。”
一时静默无话。
谢今游挂在窗沿上，在这阵沉默里不知是进是退，又觉得自己仿佛在窥探他人**，怕引人误会，只得轻咳一声向楼下扯出个笑脸：“好巧啊。”
姜鹤抬头看到是他，得救般呼出一口长气，赶紧告别岑念逃也似的来到谢今游住处。
“你家弟弟不在？”一进门，姜鹤便左右打量问道。
“嗯……”这个称呼让谢今游多少有些心虚。
姜鹤没管那么多，自顾自倒了杯茶咕噜饮下，终于觉得先前的紧张平复下来了些，又道：“谢兄，我最近是做了什么事情惹阿听弟弟不开心了吗？几次碰上他，他都对我爱搭不理的。”
这个谢今游倒是不清楚，他只道是江听平日里挺乖的，待人温和有礼数，想必是专心其他，没有留神到姜鹤的缘故。
姜鹤本来也就是闲聊，并不是真要找谢今游问出个究竟。又看到谢今游手上抱着的二胡，撇着嘴嫌弃道：“原来刚刚听到的锯木头声是谢兄发出来的？”
谢今游本来还自认为颇有造诣，闻言没好气道：“怎的？”
“非常难听。”姜鹤诚恳道。
“请你回家。”
“别啊，”姜鹤捂住嘴巴表示自己闭嘴不再乱说了，他安静坐在木椅上复盘着自己和岑念方才聊天，后知后觉地咬牙切齿道，“谢兄，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他明明只需要说一声‘谢谢’，却偏偏要说‘为什么’‘不是一路人’这种令人伤心的话！”
谢今游不太明白姜鹤在生什么气，他觉得姜鹤这样子应该是恋爱了吧？可是他有限的人生阅历中从来没有过与恋爱挨边的事，是以给不出中肯的意见。
于是大胆地结合自己看过的网络小说，猜测道：“他可能也喜欢你，只是害羞罢了，再说你两确实身份悬殊，他考虑得多也是正常。”
看他说得有模有样，姜鹤跟着点头喃喃道：“是吗，那是我考虑不周了……等下，什么叫做‘也喜欢’？”
谢今游还没解释什么叫做“也喜欢”，对话就被敲门声打断。
他起身开门，还没感叹完自己业务繁忙，就呆在了原地。
来的居然是姜天川。
不过，不是在姜宅见到过的那个。
谢今游定定神，两人礼貌互通名姓后，姜天川一转话势对着姜鹤厉声道：“兄长果然在这里。”
姜鹤没有一点身为哥哥的样子，缩着身子苦巴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
“方才路过遇到杜家公子，他说你在这我才循着过来。”姜天川语重心长叹声道，“你明知道，父亲不喜你如此。”
姜鹤小声嘟囔：“反正我做什么他都不喜欢，他别在我身上寄以重望不就好了吗。”
“兄长该收心了，半年后便是你与半夏的婚期，你不应薄她。”
半夏？没记错的话十年后姜天川的夫人便是叫做半夏，谢今游发现自己好像不经意得知了姜家秘辛。
“那个，我要不要回避一下？”谢今游是这么问的也是这么做的，他正挪向门口，姜鹤却出声制止，一点也不像先前畏惧姜天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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