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天空星光闪闪,院中凉风习习,细听可闻几声虫鸣。
一眨眼半个月过去,江洋大盗连根毛都没出现,沈韵十分怀疑这贼人是被吓破胆,故而迟迟不肯兑现挑衅的内容。这种想法也渐渐滋生于官兵的脑子里,让他们也逐渐松懈了。
同时,也正因为这个胆小的大盗迟迟不敢露面,这一大摞官兵还得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屋子。估计是闲的,他哪天晚归,某位定点监督的大人就会开始猜测他是不是又去什么地方鬼混。
他可真是冤枉啊!
谁不知道户部繁忙,他哪有闲工夫到处去潇洒?
时间一长,相比于姜晋丹的戏谑和蒋为的挖苦,他还是比较喜欢林抒的不闻不问,故而,他恨不得林抒天天来定点监察。偶尔被林抒冷不丁地讽刺两句,也能品出些趣味。
不巧,沈韵瞥见蒋为那熟悉的身影进入自家的正厅。按照他的观察,今天不应该轮到林抒了吗?怎么成蒋为这个难缠的老儿了?
他苦闷地想,今晚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沈韵尽量避免去前院与蒋为有正面的交锋,独自搬了条藤椅在后院,悠闲地躺在上面望着漫天的星光。晚春的风总是裹挟着温柔凉意,在微风的吹拂下,他逐渐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到后半夜,耳边蓦然传来打斗声,他先是一愣,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往外跑,果然见到院中躺着几个被打伤的侍卫。走出堂外一瞧,不得了,江洋大盗抓着牡丹姑娘飞檐走壁,几个侍卫在后面追着跑。
这时辰,无论蒋为还是侍卫长官早回去歇息了,沈韵于是找到家里还醒着的四个小厮来商量。
“你们两个一路做标记就行,切记,不要去跟盗贼硬碰硬,不然小命不保。”沈韵急着叮嘱对两个小厮道,那俩小厮听了就跟着那些个侍卫跑出去。
他又转头对另两人说,“妙华,你去找姜大人,若金,你去找蒋大人。还有人没?”
妙华说:“有是有,不过只有后厨煮饭的大娘了。”
沈韵无言地抹把脸,只恨自己活得稍有节俭,他焦急地摆手说:“行了,我去找林大人。”
三人刚分头找人,沈韵在路上还没跑出一刻钟,迎面就撞见了独自来的林抒。
他惊讶林抒居然来得这样快。
“林大人!”他叫道。
然脸色平淡的林抒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放心故而过来瞧瞧。
见他脸色焦灼,林抒问:“强盗?”
沈韵心急火燎:“走,就在前面,我让人做了标记!”林抒眉头一拧,当即便甩开袖子,往前狂奔。沈韵忙跟在他身后一路跑。
夜色深深,他和林抒只能借着月光,仔细分辨小厮用白石刻出的标记,跑了不知道多久,才见到民巷里歪七扭八的侍卫们。林抒一言不发地扫视地上的官兵,然周身气压低得连沈韵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正当这时,两个小厮从幽深巷子里跑出来,语气很是忐忑:“小的不敢进去了,他带着人进了民宅。”林抒脸色更差,沈韵听了也是头疼,若是惊扰了民众,明日这事不知道怎么交差,这大盗着实可恶!
不过见林抒已经疾步向民宅迈进,沈韵也紧随其后。到了要翻墙的时候,林抒正打算借外墙水缸之力翻进去,见沈韵来了,伸手拦他:“你不会武功,就呆在这接应,我们尽量活捉盗贼。”
“是。”沈韵说完,目送林抒利落翻进宅院,自己则按让二小厮去宅院其他墙角处应和。
此时,夜深得已经连蚊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等了半个钟头,还不见林抒身影,沈韵心都要漏一拍了,盗贼实力强悍,这么多个侍卫都被打趴在地上。林抒武功再强,能比得过这些个身手矫健的侍卫吗?
时间一点一滴地推移,连天边都泄出了几丝微弱的光亮。可这场盗贼捉拿案仍然没有结果。他在墙角下焦虑地走来走去,若不是因为没有武功所限,他高低得进去帮着抓那大盗。
倏然间,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听见墙内传来一些动静,正想走近些,“哗”地一声,一个蒙面男子从墙上跳了下来,似乎脚上有伤,他跌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因他的出现,周围俱是弥漫一股血腥味。
沈韵哪里放过这个机会,一下扑倒在他身上,叫他难以脱身。他虽不会武功,俗烂的擒拿术还是会的,何况大盗受伤,力气已不敌他。几个回合下来,大盗的双手被他反剪背后。
“我劝你放弃挣扎,等着吃牢饭吧!”沈韵冷硬地按着他。
大盗蓄力一段,为了逃命竟又爆发出潜力,一个翻身,伸手牢牢钳住沈韵的喉咙。登时,沈韵脖颈疼痛难忍,脸色泛紫,呼吸在这一刻成为了一桩难事。许是见掐死他太费时间,大盗另一手抓起地上的匕首往他心口处刺去。望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尖,沈韵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他是这么个死法吗......
再一眨眼,脖子上的力度忽然一松,肩上虽传来刺痛,可大盗已经被打得飞出五步远。视野中,他看见林抒走上前又将那盗贼痛扁了一顿。若不是自己喉咙痛得咳嗽不止,他八成得为林抒拍手叫好。
“姓林的,你不能杀我!你们得活捉我!”强盗高喊道。远处的沈韵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见强盗已经一动不动。
林抒过来扶他:“你伤哪了?”谁知刚模衣襟,一手冰冷的湿意,血腥味四溢。他的眉头陡然皱起:“沈韵?”
沈韵见他误会忙指着肩头说:“那不是我的血,这个才是。”他从地上爬起来,望一眼贼人,忍不住道:“他死了?”
“没有。”林抒轻飘飘道,“废了武功而已,不会这么便宜他。”
沈韵不由侧目瞧他,惊讶的同时,生出几分对强者的钦佩与敬仰。
“人抓到了,你回去找个大夫包扎一下伤口,好好歇着吧。后面的事让蒋姜二人处理便是。”说毕,林抒迅速松开扶他的手,径自往巷子外交待事情。
下午,沈韵的伤口刚上了药,蒋为跟着小厮一同进来。沈韵想下地招呼,蒋为睨他一眼,摆手说:“受伤了,就好好躺着吧。”
沈韵正不知道他的来意,蒋为自顾哼笑:“呐,也算你小子走运,大理寺算你立功呢!”
顿时,“立功”二字如春雷般在他耳边炸开,沈韵不顾伤口,兴奋地坐起来:“我,我立功了?”
蒋大人鄙夷地扫他一眼,从宽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扔在桌上道:“本官今日代刑部来看看你这位见义勇为的好官,这请柬是姜大人给你的,他家要搭戏台子庆祝,日子定在五天后。”
此时,沈韵将目光投射在那请柬上——那请柬并非普通的一张纸,乃有三折,一寸五分宽,长五寸,面子是烫金的,谓之折帖,大户人家请客都用这般高等的请柬。如此看来,姜大人这次的排场小不了,虽说有机会见识一番,可是上门的贵重礼品固然也是少不了了。
晚饭时分,他一扫病态,精神抖擞。牡丹照旧立在一边,身着素雅的青白衣裳,发髻只插着一根铜簪。
“牡丹姑娘,你没受伤吧?”
牡丹摇头:“托大人的福,我什么事也没有。”
“那就好,现在的盗贼过于猖獗了!”
牡丹低眉:“这几日在沈大人府中多有叨扰,还连累沈大人受伤,牡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日后若是有缘再见,牡丹定会报答沈大人的恩情。”
沈韵忙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牡丹姑娘独自在外,要多多保重了。”
第二日,沈韵就将红玉镯包裹着拿去当铺换了钱,起先是当铺掌柜目瞪口呆,之后是他看着一沓厚厚的银票讶然挑眉。不愧是传家宝,果然价值连城。
得了钱后,他去金玉楼买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拿来做姜府的人情礼品,又左挑右选地拿了个素雅高端的玉色春瓶送给林抒,临了,他又折回来给自己买了套看上去无甚风雅的沉甸金器。
姜大人的礼物,自是当天亲自去送,林大人的礼物则由院中小厮跑腿。那小厮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将春瓶与金器一并送上林府。沈韵见自己无端损失了一笔钱财,也只能摇头作罢。
岂料,第二日林抒派人退了礼回来。沈韵打开包袱一瞧,退回的竟是春瓶,疑惑间,见瓶子底下压张纸条,上边是林抒极为苍劲有力的字——“瓶子虚贵,金器实在,留下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韵觉得自己眼花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