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修与江氏多年夫妻,在妻子说出这个想法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子是怕恕哥儿被榜下捉婿?未免担忧的太早了。”陈明修隐隐笑道。
江氏嗔他一眼,“夫君莫不是忘了,当年你我都有了恕哥儿,你中了进士,还有人看中你了呢。”
陈家人个个都生的好样貌,陈明修当年中进士不过二十许,虽不是一甲,但游街时那玉面公子的气质还是被许多待嫁的闺中小姐看在眼里,京中权贵人家数不胜数,若非当年陈明修坚决不从,恐怕如今的陈二夫人,早不是江氏了。
忆起旧事,陈明修讪笑一声,收敛了神色,“娘子提那些事做什么?都过去了,我心中可是只有你一个。”
飞霜和吴嬷嬷还立在一旁,这情话叫江氏羞红了脸,瞪他一眼。
陈明修轻牵住她的手,思索片刻道:“不过你担心的也对,当年我拒绝了那些人,在翰林院可没少吃苦头,若不是祖父在京中还有人脉,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恕哥儿这回只身上京,不中还好,若是中了,只怕比我当年更甚。”
其实陈家也不是没有人在京里,不过都是些旁支远亲,许多年不曾联系,至于陈明德,陈明修是早对他死心了的,能把自己亲生女儿推进火坑的人,指望他照顾侄儿?还是算了吧。
江氏比陈明修想的更多,“夫君,不是我不信自己的儿子,但这世上有多少人经得起考验?贞贞一直在扬州,能出去长长见识也好,若恕哥儿当真变了心,她也不是那种舍不下的人。”
她比谁都看的明白,陈恕比姜贞陷得更深,但男人同女人不一样,男人的心太大了,不仅能装下儿女情长,还装得下大好前程,为了名利,抛妻弃子的不在少数。
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希望姜贞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毕竟,这府里就有个现成的例子。
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大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陈明修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多派几个人跟着他们。”
二人商定,第二日便同老爷和老夫人通了气,老两口并不管这些小事,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决定。
姜贞头一天还在给陈恕做护膝,想着他到盛京已是严冬,怕动了膝盖,谁知二夫人忽然让她跟着陈恕一起去。
她惊讶道:“二夫人,这不好吧?恕哥哥是去会试,我跟着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氏笑眯眯地道:“怎么会呢?恕哥儿一路上就墨竹跟着,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你一向细心,有你陪着恕哥儿,我也不怕他出事了。”
姜贞犹豫片刻,她知道有些举子上京会试,会有家眷随从,但人家都是成了亲的,她才同陈恕将将定亲,有些不太合适。
江氏拍拍她的手,“贞贞,我让你去也不单是为了恕哥儿,盛京也有我们家的酒楼和铺子,不过这么多年都没去盘过账,我想着将来都是要交给你的,不如你先去帮我看看,再说了,你娘也是京城人,你不想去你外祖家看看吗?”
她不说,姜贞都险些忘了自己外祖家。
两辈子她也没同外祖家联络过,她娘出身名门,是望族裴家之女,外祖更是曾官拜三公,但她娘只是一个庶女,且同她爹到原武县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与外祖家断了来往,据说当时还闹得很不愉快,裴家还写了断亲书。
姜贞从未见过外祖和外祖母,可以说半点感情都没有,但裴家是她娘曾经的家,姜贞很想去看看。
姜贞点了头,陈恕自然更没有意见,他恨不得将姜贞揣进袖中带走,江氏此举正中了他的下怀。
转眼间,就到了初十。
冬日的清晨,满目萧索,码头边的柳树只剩覆着白霜的枯枝,陈恕扶着姜贞上了船,向来送行的陈家人道别。
陈明修只嘱咐了几句,江氏却眼含热泪,絮絮说了许多,陈恕一一答应,又嘱托弟妹孝顺长辈,照顾家里。
船家嘹亮的号声响起,陈恕和姜贞进了船舱,半刻钟后,船只悠悠地远去了。
江氏擦了擦泪,陈莹扶着她,羡慕地道:“娘,下回也让我跟着二哥去吧,我也想去京城玩。”
贞贞要同二哥去京里,最不高兴地就是她了,本来这府里就只有贞贞与她玩的最好,好朋友都走了,日子肯定无聊死了!
陈愈哼道:“哪有什么下回,二哥这么厉害,定然是一回就中了。”
陈莹忙懊恼地捂住嘴,“哎呀,都是我乱说的,呸呸呸!”
江氏拿女儿没办法,莹姐儿直到如今依旧天真烂漫,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心机,有时甚至有些莽直,将来嫁了人,不知要吃多少亏。
都怪丈夫把莹姐儿宠坏了。
反正她不管了,女儿嫁不出去,就让他一辈子养着吧!
江氏凉嗖嗖地瞟了陈明修一眼。
陈明修还在目送陈恕的船只,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打了个哆嗦。
*
从扬州到盛京,走水路更快,陈家租了一条二层客船,陈明修还派了十几个护卫随行,这一路再安全不过。
多年前,姜贞随陈恕去金华为老太爷寻访名医时坐过船,但当时年纪小,又有陈莹和陈愈一起玩耍,心境与此时全然不同。
因为是未婚男女,即使定了亲,也不好太亲近,姜贞和陈恕的房间不在同一层,楼上河风更大,陈恕便将底层更舒适的房间让给姜贞。
一路上,怕她晕船,陈恕时常让墨竹下来给她送东西,又怕她冷,连炭盆都烧了两个,还叮嘱她不要贪玩,夜里不要开窗看风景。
姜贞感念他的细心,打算投桃报李,也送他点什么。
两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少,只要不做逾矩的事,也没人说什么。二楼有间四面环窗的茶室,陈恕有时会同她一起读书,或者下棋喝茶,两人说话不多,但气氛和谐融洽。
用过饭,二人又来茶室消遣时光,陈恕这两日都在给姜贞讲一本游记,正要摊开书,姜贞却笑盈盈地道:“恕哥哥,我有东西要送你。”
陈恕含笑看着她。
姜贞从袖中掏出一只香囊,面染红霞,“原是想在出发前就给你的,不过我技艺不精,绣了好些时日。”
她自己画的花样子,天青色的缎面上是寓意步步高升的翠竹,陈恕接过来仔细摩挲着,不禁笑容满面。
“我很喜欢,多谢贞贞。”陈恕定定看着她,目光缱绻。
江上飘着茫茫细雨,屋里却温暖如春。姜贞挺翘的睫毛扑闪,先败下阵来,躲开他炙热的视线,起身去倒茶。
陈恕珍重地将香囊佩戴在腰间,捋了捋石青色的穗子,轻扬唇角。
他还以为贞贞要一直就这样不温不火地同他继续相处下去,谁知这小姑娘胆子变大了不少。
这样很好。
这日夜晚,船到了山东境地,天气骤变,江上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片白茫茫中,夜行十分危险,船夫不得不减缓速度,进来同陈恕说,若明日船被冻住,便只好在青州住两日。
陈恕早做好了几手准备,并不担心船搁浅,吩咐了几句,让船夫出去了。
他嘱咐姜贞道:“这几日先把大的物件收拾起来,咱们或许随时要准备靠岸,你屋里要是冷,就再点两个炭盆,不过切记要翕开窗户。”
姜贞点点头,陈恕认真同她说话的时候,就让她想起小时候被他训斥的样子,让她不由地紧张,脚尖都端正地并在一起。
见她乖巧,陈恕淡淡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再待在一起不好,陈恕于是准备送她出去,谁知二人刚起身,船身便猛地一晃,姜贞惊呼一声,陈恕一个箭步冲过去,捉住她的胳膊,将她紧紧塞在怀里。
好在这猛烈的摇晃慢慢地平息了,陈恕扶住姜贞,仔细打量她几遍,见她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受伤,才轻舒了一口气。
“应该是有船撞上了,别担心,我出去看看。”陈恕将她的斗篷拿过来,将她裹得紧紧的,才出去打探情况。
果不其然,一只船斜着别在他们船身上,两只船上都乱糟糟的。
不多时,船夫急促地奔来,着急道:“公子,那船直直地就过来了,没伤着您吧?”
陈恕摇摇头,“无碍,眼下情况如何了?”
船夫松了口气,“咱们的船倒是没什么,不过掉了两根桅杆,就是对面瞧着不好,怕是要渗水了。”
陈恕走近些,才看到对面那船上人影重重,船工们都在忙着补船,瞧着一时半会儿修正不好。
这冰天雪地的,这家人也是倒霉。
陈恕转身向船夫道:“左右咱们没事,便找几个人去帮一帮他们,将船靠边吧。”
船夫忙应了,不多时便带着人过去帮忙,陈恕没有在管,回船舱里将姜贞安顿好,又回屋读了会儿书方睡下。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谁知第二日一早,竟有人携了礼物,来谢他的举手之劳。
彼时陈恕正站在船板上同姜贞说着话,对面那船忽然贴近了,船舱里墨绿色的棉帘子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扶着一个女子站了出来。
“公子,小姐,我家小姐听闻昨夜是你们出手相救,特送上一份礼物多谢你们。”小丫头十分稳重,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半个身子挡着身后的主子。
陈恕淡淡应了一声,“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不欲同陌生人往来,并没有收下礼物,轻轻颔首,示意对面先行。
不过片刻的交集,两只船在短暂交汇后便渐行渐远,然而陈恕不知,那小丫鬟身后的姑娘,在看清他的容貌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
我终于结束这一学期的工作了,接下来会恢复日更的,除了有特殊情况哈,抱歉让大家久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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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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