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喻之不仅恢复了触觉,还恢复了听觉;他几乎听不见那恼人的耳鸣声了。这让他拥有了全新的动力。
“我会完成一部专辑,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何喻之道,“我会……把它当作礼物送给你。”
白修辰笑了。“看来我得找个别的工作了,”他思索着,“你说过之前加了个兼职群,对吧?”
“是加过一个。”何喻之问道,“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白修辰答道:“只要是远程的就行。”
何喻之把群里的职位列表发给了对方。
他端详着闭上双眼的白修辰,道:“关于那部专辑……如果我能有任何收益的话,我会把钱全都交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白修辰睁开双眼道。
“但我想要偿还你,”何喻之道,“我一直想要偿还你。”
“你救了我的命,这还不够吗?”白修辰问道。
“正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那行,我懂你的意思。不过,”白修辰的嘴角微微扬起,“你介不介意用金钱以外的方式来偿还我?”
***
周末,何喻之给絮语的演出画上了句号,并归还了新大的头显。
他用新领到的工资去修复了自己原有的设备,并用它开启了专辑的创作。他录制了《月下私语》,并翻新了《回响》,将它作为一个互动作品放在了专辑末尾。
他改变主意、最终还是做起专辑的原因有二。其一是想对白修辰表示答谢,其二是想留住自己的声音。健康状况的起伏令他更加珍惜创作的机会,尽管他希望那些纳米机器人可以快些断绝他的担忧。
周一,他收到了XR发布会的志愿者职位确认表。他被分配到了“检票员”一职。虽说是检票员,其实他只需要站在门口,确认没有违规人员强行入场就行了。真正的“检票”则是由鉴别意识ID的机器完成的,无需他亲自插手。
因为工作内容简单,他不需要参加培训,只要当天中午去XR总部园区报到即可。
也不知道XR给他安排这个职位,是否与他的报名时间和身体状况有关。当然,不论是否有特殊原因,这个职位显然给接近何新然创造了一个天然的有利环境。
周五,何喻之准时出现在了XR发布会的入口处。这是停车场边缘临时搭建的区域,中间排布了七台拥有意识ID鉴别功能的闸机。
何喻之获得了一个吊牌和一件志愿者T恤。他在洗手间更换完毕后,回到入口处,开始与另一名志愿者一同迎接第一批来访者。
起初的来访者大多都是XR的员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主要身份便慢慢转为了媒体从业者与仿脑软件开发者。
何喻之一直在等待何新然的出现。他望着停车场逐渐被填满,并不厌其烦地向来访者们问好与指路。这样过去了许久,他却依然没有看见何新然的身影。
他逮住一个人少的间隙问同事:“发布会还有其他入口吗?”
“当然有,”同事答道,“那些老总们肯定不会从这里进呀。”
何喻之谢过了她,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他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XR果然注重主动不上传者的权益,居然会聘用他们当志愿者……”
这分明就是在讨论他。何喻之不禁猜想XR把他放在门口是否有其他的用意。
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入口处恢复了起初空荡荡的模样。大多数人都去广场上落座了。观众席前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的舞台,也就是何新然即将推介新品的地方。
入口处的同事走了过来,问何喻之:“要不要一起去广场?”
何喻之正有此意,只不过有些在意某条志愿者规定。
“我们不是不能离岗吗?”何喻之问道。
“没事,”同事答道,“反正也没人管。你来这里当志愿者,难道不是为了看发布会吗?”
何喻之附和道:“确实是这样。”
于是他操纵轮椅,跟上同事,向广场后排行驶过去。
“我听说他们会新推出一款针对主动不上传者的产品,包含比其他厂家更大的折扣力度。你是不是来了解这个产品的?”同事问道。
“啊……对,我确实在考虑安装XR的仿脑元件。”何喻之道。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没装呢?”同事好奇地问道。
何喻之搜肠刮肚,最终还是借用了米拉的理由:“我当时……主要是不太想把记忆交给意识管理所。”
同事问道:“怎么,担心安全性?”
“对,”何喻之答道,“我有个家人就遇到过仿脑元件故障,还因此失忆了。”
“天呐!”同事目瞪口呆,“这也太……”
她摇了摇头,又道:“唉,凡事都是有风险的嘛。不装仿脑元件,就不能记忆备份;万一大脑受伤,也一样会失忆。这个肯定比仿脑元件故障的概率大多了……”
“你说的没错,”何喻之道,“所以我改变观点了。”
“对呀,因噎废食就太可惜了,”同事道,“还好你想通了。”
何喻之礼貌地笑着。
同事站定,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这边也聚集了其他的一些志愿者和XR员工。
何喻之在同事旁边停下,问道:“今天会不会有专门的媒体答疑环节?”
“一般都会有的,否则他们为什么要请媒体人员过来。”同事答道。
“那单独采访环节呢?”何喻之又问。
“我不清楚哎,”同事侧了侧头,“反正日程表上没提到。怎么,你有问题想问何总?”
何喻之没有否认:“对,是有这个想法。”
观众席前方传来了掌声。何喻之探头张望,看到何新然登上了舞台中央。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何新然都在介绍新品。他提到了更轻型的元件材料、算力更高的中央处理器、续航更长的电池、分辨率更高的视觉中枢投影、更精准的注意力跟踪,以及更写实的视觉摄影组件。
尽管XR主要是一家硬件公司,但何新然说他们也在往软件领域发展。他们开发了一款冥想辅助软件、一款梦境分析软件,还有一款性格分析软件。他着重介绍了这个性格分析软件,说它会给人们的恋爱与求职带来极大的便利。
最后,他果然提到了一款新开发的入门级产品。它不仅面向主动不上传者,也面向低收入群体。尽管是入门级产品,但它依然包含了许多有趣的功能,十分适合年轻人使用。他提到了比其他厂家更大的折扣力度,还专门提到了公司对大都会艺术学院的慈善支持。
“我们希望所有用户都可以通过XR的产品更好地探索这个世界,真正做到活到老、学到老。”何新然说道。
他还真是喜欢拿这六个字做文章,何喻之心想。
接着就是答记者问的环节了。
何喻之想过直接抢来麦克风,问一些与未参加上传者相关的问题。这样做虽然不能直接问到何新然的意识ID,但可以引起他的关注,说不定能开启后续私下的会面。
可现实是,他所在的位置并不属于媒体区域,所以根本没有提供麦克风。
于是,何喻之假借去洗手间的名义离开了观众席。他向后台区域行驶过去,想试试能不能在何新然下台时拦住他。
然而,后台处设置了一排隔断,导致何喻之根本无法接近何新然。他眼睁睁地望着何新然从五米开外的地方走过去,随即进入了园区主楼。
何喻之赶紧跟过去,并不出所料地被保安拦了下来。
不……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绝不能轻易放手。
他心一横,不顾阻拦,高声呼道:“何先生!”
何新然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
“请问您是否打算开发适用于因病不能上传者的产品?”何喻之喊道。
何新然思忖了几秒,接着向保安摆了摆手,向何喻之走了过来。
“如果技术成熟的话,我们当然愿意。”何新然答道。
何喻之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我能和您单独聊聊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何新然笑着说道,“我们去访客中心聊吧。”
旁边立即围上来好几名记者。
“我想单独和您聊。”何喻之坚定地说道。
何新然顿了顿,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
何新然带着何喻之进入了园区主楼,并乘坐电梯去往192层私人会议室。何喻之向他描述了自己为何不能安装仿脑元件,何新然也向他解释了为什么XR无法轻易生产出脱髓鞘症患者适用的产品。
“这是因为所有仿脑元件的核心技术都来源于科沃斯研究所。因此,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任何一家私人公司都解决不了。”何新然道。
科沃斯研究所是以人类统帅的名字命名的神经科学研究所。它隶属于意识管理所,但也享有很高的独立性,并在高科新城拥有自己的园区。
二人进入了私人会议室。何新然用仿脑原件关了门,随后在老板椅上坐下。
何喻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何先生,其实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想谈。”
何新然扬了扬眉:“你说。”
“我是你哥哥何永然的儿子。”何喻之道。
何新然整个人僵住了。他无比狐疑地打量着何喻之,仿佛在……打量一个疯子。
“我没有哥哥,”何新然的语调冷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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