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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枫刃】逆鳞

“在我的故乡,若是夜晚饮酒,会见杯中月亮倒影,如此饮酒,就像是把月亮饮下。”应星举杯道,“龙尊皎皎如月,令仙舟不见月一事也不算可惜,昔日见人饮月,今朝却是有幸与月共饮。”

但仙舟美酒动辄酿造百年,龙尊珍藏多是尘封千年的佳酿,再寡淡的水酒经过时间洗礼都会变得辛辣,杯中物的年岁比这说话僭越的短生种长得多,他一口饮尽,辛辣得啧舌,额上满是细碎的汗珠,立刻站起身四处寻饮子,好缓解口中的焦渴。

安静坐着的龙尊见他四处寻觅无果,竟然想要指挥着金人去外头为他们采购些仙舟小吃来,全然忘了他做的那些模样尤其奇形怪状的金人极有可能吓到路人,指尖微微一动,应星的杯中就注满了清水,丹枫慢悠悠从袖中取了纸包,抖落白糖如雪簌簌下。

应星循着香甜气味来,饮罢眼神明亮,拊掌笑说:“好喝,竟有花香气。”

“族中有人酷爱莳花弄草,多余的花常用来糖渍,四处送人,我不爱食花,便送了有着花香的糖粉,一直藏着,正好今日给了你。”龙尊解释道,目光却长长久久停留在应星的发簪上——年轻的工匠乌发如云,只用一根形如花枝的木簪束起,随着他笑,簪下的红珠流苏轻轻晃动,越发像是枝头的花在颤动。

“竟有这等雅事,”应星感叹,“好似是用一星半点的甜留住春天。”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忘了仙舟不分四季,没有春秋。”

“仙舟上花亦会凋零。”丹枫知晓他本不是仙舟人,也知晓他故乡已然覆灭,便用云吟法术捏了枝冰花递给他,“即便是无生命之物亦会消散。”

他解开法术,冰花便融化了,应星睁大眼睛,似乎觉得持明的法术甚是神奇,丹枫却只觉他反应有趣,左右只是个小法术,他便捏了枝更饱满的花枝,再次递给应星:“但有我在一日,此花便不会凋零。”

应星拿着冰做的花枝看,越看越是觉得巧夺天工,只觉得丹枫只是待在丹鼎司算是一种浪费,到最后实在喜欢,便插入了一摞闲置的轴承中。

年轻人眉眼弯弯道:“这花的寿命想必比我还长,来日我得找个好看的花瓶。”

丹枫许久没喝过酒,尤其是这般辛辣的酒,刚一入口,便觉得喉咙火辣辣地刺痛着。杯盏撂在桌子上清脆嘹亮地响了一声,旁边却是空荡荡地寂静着。

无人辣得咳嗽着站起来到处找些饮子果子,也无人递来糕点的一半,寂静,只是寂静。

于是在冷冷清清的空气中,龙尊扶着鬓角垂着首,漆黑的长发滑落在手臂上,脑袋深处泛起一阵阵隐秘的疼痛,半晌他想起。

应星已不见十年。

区区十年而已,十年是他漫长一生中极为短暂的片刻,他从不觉十年漫长。

然而只是十年不见,应星便有了白发,又是十年不见,应星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再是十年,应星病倒了。

他去探望时,镜流已来过,白珩也来过,甚至景元都来过,只他一人像是不能掉队般最后一个出现在应星的病榻前,夜色深沉,工造司也没人守在百冶床前,他就像任何一次夜访应星一般轻松地推开门,只是这一次他那勤劳的友人没有在案牍前奋笔疾书,一个人躺在厚厚的被褥中,枯白的长发第一次没有梳理得仔仔细细,而是散乱在床榻上,像是遍地遭了霜的枯叶。

他坐在榻边,把那枯发握在手中打量,曾经是丝绸般从他掌心滑落的头发,如今被他捏在手中无声无息,像是一捧快要融化的雪,应星昏睡的脸藏在被面上大团大团的锦绣里,他记不清上面任何皱纹,只记得一双好像是陷在梦里的半睁不睁的雪青色的眼睛。

“丹枫啊……”

那声音好似是遗憾,好似是感叹,又好似是满足,丹枫是分不清的。应星曾笑话过他,说他幸好是龙尊,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无妨。好似是羡慕,又好似是叹息般说,丹枫是幸运之人,无情便不受多情扰。末了某次饮酒时,应星不再多话,只是沉默,丹枫不知如何同他谈笑,也只是沉默。

他们在沉默中推杯换盏,忽而见晚风吹落花瓣,孤零零一片落在酒杯中,应星便凝望那花瓣,见它在酒水上沉浮,本就是轻飘零落的一抹淡色,终究是被水沤烂,沉入杯底。

应星看着看着便笑了,笑容仍像少年般明亮,只是笑着笑着,神色越来越淡,笑完只对丹枫说了一句:“终我一生,再也无法回去一次。”

丹枫将酒水一饮而尽,什么都无法言说,只抬头看向应星,应星也抬着头,望着花瓣纷飞的长夜,眸色里浸润了烈酒,丹枫却是第一次发现,岁月在应星面上已然留下痕迹,不再是那个羞涩的少年郎,也不再是那个熊熊燃烧着的青年,丹枫不知道他在思念何处,是已经消失在战火中的故乡,还是等同于第二故乡的朱明仙舟,生生世世无法踏出罗浮一步的龙尊,只得默然,不敢问询。

“应星……”龙尊的手掌握住胸口的布料,终究是觉得胸口一片空荡荡。

他已不见应星十年。

一种恍然的凄清叫他抬首四处寻觅应星的痕迹,应星不在这里,应星不在罗浮,应星更不在宇宙中任何一处,昔日他常与应星在此处饮酒,然而无论是龙尊还是百冶都极为忙碌,相见的日子极少,在他不知不觉中,此处应星的痕迹也越来越少,除了天青色花瓶中放着的一枝冰花,除了那个漆黑的影子,这里已空荡荡同他处没有区别。

他不是知道吗?

他们遵循应星的意愿,将应星只身投入造化烘炉中,像是将一枝枯花投入火焰中,只留下一抔灰烬,由星槎送出,远离仙舟散入四处,自此应星无所在处,自此应星无处不在,可到头来,其实也就是一句,应星死了。

这不是需要几多思考的事物,早在他们初识之时,他就知道应星并非长生种,应星死就像是一朵花早晚要凋零一般正常,理应如此,就是如此。

如此,如此……如此已是十年。

起初龙尊并不来百冶房中。

当时工造司诸人没人觉得不对,虽说有听闻上任百冶同龙尊交情颇深,但是龙尊毕竟高高在上,寿命无穷,百冶却是夜空中一霎燃烧就会熄灭的焰火,更不要说他殚精竭虑,总是透支自己的精力,最终早早白发,也早早燃尽,他们正常地收拾百冶留下的手记和图纸,换掉百冶房中的物品,让下一任百冶入住。

但是某个夜晚,湿漉漉的龙尊叩开了百冶的门。

新的百冶打开门,见龙尊仿佛见了鬼,他倒不是心虚,人走茶凉是正常的道理,只是龙尊的眼睛太吓人,跟人的眼睛完全不同,冷得像是两块冻得剔透的冰,百冶心里嘀咕着前任百冶怎么如此胆大,能够跟持明龙尊做大半辈子朋友,也没听得人家如何思念他,甚至剑首等人还立了个衣冠冢,龙尊却是从未去过。可是关系不深,为何半夜敲门?

到底是害怕龙尊再来,自此便带着东西换了个房间,不愿再住此处。

于是这处房间好似属于龙尊,明明除了不换的家具已经空无一物,龙尊却是常常来,甚至有一次还和工造司要了个花瓶,就是最普通最朴素的天青色制式花瓶,和前任百冶要过的一致,重新放回前百冶的房间里。

到最后,龙尊似乎是住在此处了,工造司便没人愿意靠近前代百冶的房屋,成了一处禁地。

还有个禁止传播的谣言,有一次工造司有人见饮月君浮空在造化洪炉边上,似乎想要触碰造化洪炉,连忙提醒造化洪炉温度极高碰不得,但是仍见龙尊伸手触摸,不愧是龙尊,只是皮肤发红,若是旁人指不定早就灰飞烟灭。谣言不知怎么被新上任的将军知晓,一向笑盈盈的将军面色冷了下来,不准任何人再传。

但龙尊到底是病了。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病,只知道他眼前总是出现一个幻觉,龙师暗骂活人害不了龙,反而是死人害得堂堂龙尊生了怪病,昔日的云上五骁只余了四个,剩下的三个都来看望过,镜流骂他不要执迷不悟,白珩劝他看开些应星定不会怪他那段日子不去看他,景元来了却是打量屋子,对着那枝冰花直叹气,临走了才问他究竟看见什么。

饮月躺在床铺上,陷在被子里,默声不作答,他看见的也是个哑巴,从不说话,但只要他在应星房中,便抱着支离破碎的支离剑站在他附近,也许是应星的一粒灰流浪来了这里,依旧是年轻的面容,黑发红瞳,气势倒像是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恐怕是应星不见他,幻觉便不是应星的模样,反倒是一副恶鬼模样。只是不知晓为何不是抱着击云,反而是抱着支离。许是他对击云太熟悉,哪怕击云好好存放,不再使用,每一个细节仍在他脑海里,不忍心击云碎裂成那样。

但丹枫依旧来此处,歇此处,病在此处。

他确实是虚弱,只是不是因为幻觉,是因为剜了胸前鳞片,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丹枫却是自己一片一片剜下。旁人只当应星走时他没出现,却不知他看着病中的应星很久很久,最后只敢留下他一缕枯发。

十年来,那头发就像那包白糖,他拿鳞片包好,十年它不腐烂,再过一个十年,再过十个十年呢?无生命之物,亦然会消散,他自然知晓,只是……他不知道应星喊他名字的那个瞬间,是否同他的心意一致。

“原来你是在这时想要用化龙妙法?”一直安静立于床尾的幻影开口,将手中的剑对准了丹枫,龙尊胸前护心的鳞片已经被他自己剜去,支离剑轻松地捅入他的胸口,让他立即开始褪鳞转生。

龙尊笑了:“应星,原来我会成功?”

“我并非应星,”黑发的年轻男人漠然,“我名为刃,受你所累被追杀至今,现为杀你而来。”

花是果的因,要除去孽果,就要掐灭罪欲的花蕾。

他不知丹枫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便静静观察,见丹枫苦苦挣扎,见丹枫思之若狂,却始终不动声色,等到丹枫要以自己的鳞片和应星的头发擅动化龙妙法之际,抓住了这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丹枫如释重负般笑了。

“我会和你再见的……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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