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给你吃！”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窗户底下钻出来，正对着天光仔细揣摩的少年吃了一惊，炭条在草纸上划了长长的痕，把原本漂亮的炭笔画儿都破坏了。
“小少爷，您不好好上学，又来这后罩房做什么？”年岁也不算大的少年郎头发半挽着，语气好像带着点恼怒，眉眼却还是微微弯着的，他天生一张不虎着脸就总是带笑的清秀脸蛋，清透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府邸里唯一的小少爷脸就红通通了。
“先生讲得太慢，还不如我自己看来得快。”说起学堂，粉雕玉琢的小少爷就皱着眉头，倒不是他不爱学习，他屋子里堆着不知多少书，他一个人都能快快活活看，偏偏学堂里不清净，周边的人知晓他是丹枫唯一的弟弟，总是要同他假模假样地说话，“你怎么又叫我小少爷，叫我丹恒便是了。”
他不喜欢应星叫他少爷，更不喜欢叫他小少爷——丹恒不觉着自己小，他只比应星小一岁，却不知道应星最近不知道为何，个头猛窜，之前就比他高一点点，现在却是比他高一个头了。
“好好，丹恒少爷，被别人听见可就麻烦了。”应星知晓他轴，不过这后罩房住着一堆人，还多是女人，这府邸里老爷早瘫痪几年了，大少爷又整日忙得见不着人，除了小少爷一个正经主子外，只有一个老管家并一堆女仆，龙管家年老精力不成，身子骨弱只抓些大事，宅子里的事便是宁妈妈管的，她人也松和，于是底下这群女仆平日里就爱念叨东家长西家短，连主子家的事情都爱说道，不是说大少爷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就是说小少爷就跟鬼上身似的，小小年纪一天到晚都板着脸，说出的话根本不是孩子说的话，不叫人觉得聪慧，反叫人心里毛毛的。丹恒自是不知道这些的，应星也不同他说。
至于应星本人，应星是个流浪儿，不知父母，原本也是在街上帮忙做些小事换些钱的，不知什么时候，街上的流浪儿里出了个头头——一个半大少年的乞丐头子，那头子要他借着乞讨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应星不愿意便被打得要死，扔到乱葬岗等死，那天丹枫刚好毙了一群人拉去乱葬岗，老管家说哪怕是内奸，到底是杀了人，还是做些善事。丹枫懒得理随便他，他在乱葬岗看到一个还喘着气的小乞丐，就捡回来养着，本来只打算养个小厮或者是给丹恒少爷当个书童，不想应星实在能干，老管家便寻思着日后让他继承衣钵，继续服侍两位少爷，平日里便多番交代应星，要不是丹枫少爷发了善心，他早就是一具无名无姓的白骨了。
应星嘴上不说，心里记得牢牢的，他本就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老管家交代的事儿没有一件做得不好，后来丹枫难得回宅子里的时候都是他服侍，比龙管家还妥帖，不少人默认他就是下一任管家，但也有不少人嫉妒他，原本也只是个小乞丐，现在居然要做这么大府邸主子底下第一人了——要知道，龙管家可不止管府里的事情，还管外头那么多商铺的，要是这些商铺日后都归应星管了，他们可都得恭恭敬敬见这个小乞丐了。
因着这事儿，应星在府里自然是要小心行事，他倒也不是贪图权力，一定要管那些铺子，只是这些家伙蠢得他一眼都不想看，若是少爷们的铺子落他们手里，早晚都得给糟蹋了。
丹恒却不知晓应星是担忧以后他的家产被蠢货败光，他没什么朋友，早慧却也孤独，难得有年纪相仿的玩伴，应星模样好，性子兴致，做事总是服服帖帖，府里哪里头坏了都是应星修，还会做许多小玩意儿，甚至连大哥的枪都是应星修的，那双手好像是会仙术，连他看的书，若是应星看过，还会同他谈论几句，说的可比先生说得有趣多了，丹恒便也爱找应星玩，哪怕是坐在边上看应星摆弄那些物什也行，不仅如此，每次买了些什么好东西他都要分给应星。
今个儿他本来是去学堂的，学堂里还在讲他去年读的书，他觉得没意思翻墙出去了，正好街上有人在卖梅花糕，丹恒买了两块揣在怀里，现在还是热乎乎的，赶紧一路小跑进了后罩房递给应星一块，应星叹了口气，看着梅花糕还冒着热气，丹恒又是脸红扑扑的，便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外壳金灿灿，撒了红枣和青红丝，里面夹着猪油豆沙馅，一口下去又热乎又甜，一口便甜他心里头去了。
他两三口囫囵吞枣吃完梅花糕，想起今日大少爷回来，忙催促丹恒回学堂：“今个儿大少爷归家，若是见你不好好上学，指不定要怎么惩罚你，快回去吧。”
丹恒也知道这个哥哥脾气不算好，说难听点便是不近人情，心里清楚得回去，但到底有些郁闷——大哥一归家，应星就得给他鞍前马后地忙活，是一点空闲都没有，想要找应星就难咯。况且，也不知为什么，大哥睡觉的时候还要应星伺候，晚上应星还得给他守夜，他晚上想找应星一会儿都不成。问题是以前也不用龙管家守夜，或许是大哥想刁难应星，就像府里很多人一样……
想到这里，丹恒就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把应星要去，虽说他和大哥并不是同胞兄弟，但是到底是唯一还能跑能跳的亲人，丹枫对他还算是宽容，丹恒便巴望着以后出去独立门户时能把应星带走。
丹枫回来的时候衣角还滴着血，脸上好像挂着霜，周身又是凌厉的气势，让那张好看得不似凡人的脸庞更是让人不敢直视，一路上的女仆都噤若寒蝉，生怕多喘口气会被这煞神多看一眼，应星来的时候就见她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但他仍旧镇定自若地进去，先是服侍丹枫脱了鲜血淋漓的外衣，早就收拾好了淋浴房，带着干净的衣物，等丹枫洗好披了外衣，拿干布一点点绞干丹枫的长发。
说来奇怪，丹枫少爷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头发却是极柔软的，一不小心就会缠绕在一起打结，应星虽然不是女子，但是极其细心，总是能用一双巧手耐心地把头发梳理好，一点不扯到头皮，丹枫回家便习惯他伺候，不然按丹枫的耐心，打结的地方直接拿刀割了，这一头秀发怎么也养不到这么长。
应星正给他梳理着长发，突然听得丹枫说了一句：“头疼。”
少年在发尾梳头的手一顿，重新移到颅顶，指腹插入发间，给丹枫轻轻揉着头皮，大拇指则是摁着太阳穴，他的气力不大却也不小，正好是丹枫喜欢的力度。况且应星身上从无脂粉气，只有衣服上的皂角味儿，气味很是清新，叫人觉得舒服。
被他头部按摩了会儿，丹枫的神情好了许多，便同应星说起了一些事儿。如今这世道乱，内忧外患多得很，丹枫本是去外头留学学医的，如今却是知道枪子打哪儿叫人死得快，打哪儿叫人痛不欲生。在这乱世中，保住他们手下这几座城的安宁着实难，到处都是纷纷扰扰，啊，手底下的蠢货也确实多，要不是都毙了没人干活儿，丹枫早就送他们上西天了。末了说，倘若有应星半分能耐，也不至于看得叫人厌烦。
应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对这些事儿不算有兴趣，总之丹枫还耐着性子当附近几座城的保护神，能护住现下的平静就成，至于丹枫的烦恼，丹枫再是冷血，手底下的人总是保护住的，听听就成了，他虽然也爱研究些刀枪，但是对打打杀杀也没兴趣。只一点，应星恨透了害得他故乡变成一片荒土的外贼，听见丹枫说他派人悄悄截断了运兵的铁轨，又烧毁了粮草，便露出个笑儿，一笑脸上两个窝儿，丹枫见镜子里他的笑颜，便也笑了。
【省略】
日子就像丹恒小时候抓在手里的沙子，一晃神就从指缝里哗哗溜走，前几日应星发现他的裤子一提裤腿又到了脚踝上头，有些诧异又有些欣喜，叫了裁缝来给他缝新衣，好叫丹恒在丹枫得胜归来后，像个英挺的小伙子一般体体面面出现。
丹恒倒是不在乎衣裳新不新，他自己心里有把尺子，发觉应星还是比他高上许多，怎么看他都勉强到应星肩膀，心里便暗自打定主意还要努力长高，不然总觉着自己比应星矮了一头，永远被应星当小孩对待。
这种情绪在丹枫回来后到了巅峰——应星称得上是极高，丹枫也不逞多让，甚至还比应星稍许高些。丹恒想他同丹枫毕竟一个爹，身高上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差的只是年岁罢了。
可事实上差的不只是年岁，丹枫一回来，除了丹枫住的正屋外，府里内内外外站满了军士，丹恒年岁日长，管得了府里的小事，因此女仆们这些年已经被他遣散了许多，除了零星几个煮饭的打扫的，府里头可谓空荡荡，因此，丹枫的屋子外也就应星还能去给他守着，丹恒一想到这事儿就觉着不快活，他自然是尊敬哥哥的，只是敬着就不亲近，若要说亲近，他唯一亲近的人便是应星。现下有种应星被哥哥借走的感觉，他自是不快活的。
到了夜里，丹恒更是辗转反侧，望着窗外的明月，想到白日里应星忙忙碌碌，光在为哥哥的事情忙活，只叮嘱他万事小心，莫招惹丹枫少爷带来的兵，之后便急匆匆去伺候哥哥，连话都来不及同他说，心中的孤独像是潮水般汹涌而来，已经是个清俊少年的小少爷再也睡不下去，一翻身坐了起来，外衣都没穿，像是幽灵静悄悄飘了出去。他住的是东厢房，主屋倒比应星的房间近得多，他想应星一向睡得晚，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同他说两句，便轻手轻脚地靠近——作为丹枫唯一的弟弟，他自然要习武的，连应星也得练些拳脚，拳头不硬怎么管住这么大的府邸里所有事？
主屋大部分灯火都熄了，只有床边还亮着灯，丹恒没有在门外看到应星，胆子实在肥，猫着身子到了侧窗下，钻在花丛里，只留出一双眼。主屋的窗都用的是顶好的玻璃，年轻人的眼睛更是雪亮，一眼望进这么昏暗的屋子里，起先他只望着桌边，门边，自然是什么人都没看见，只见地板上丹枫的拖鞋边，应星的鞋子衣服扔了一地。
少年心脏猛地收缩，眸光往上抬，对焦床铺——丹枫买的是张西式的大床，不挂床幔，因此灯火下他能看见丹枫倚在床头，拿着蓝皮的账本随手翻着，上身齐齐整整穿着真丝的睡衣，丝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下面却不是配套的真丝裤子，而是应星**的脊背，若不是上头有些幼年残留下的伤疤，看起来比丝绸还顺滑好摸，好似冬夜街头馄饨摊放着的大缸里的猪油，又白又细腻，丹枫的另一只手就搭在他的背脊上，像是戏耍他一般，一截一截骨头细细摸下来，一边摸一边掂量，好像是要知道这骨头有多重似的。
【省略】
应星是没救出来，丹枫窗下的花丛却是光秃秃了，丹枫还笑说自己煞气果然重，一回家窗下花都要凋零，应星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只默不作声叫花匠移栽了一丛更茂密的。
好不容易这日丹恒下了学堂，府里重回宁静，丹枫已经带着他那群兵走了，丹恒连装书的布兜都来不及放，风风火火跑到应星屋子里，应星不在，他四处找，终于看见应星在院子里晾晒丹枫此次留下的衣裳，以及被子床单，这一天风清气朗，应星的面色也不像前几日这么苍白，哼着不成调的曲儿，穿梭在飞扬的布料间，简直像个刚刚下凡的小神仙。
可他一见布料后出现的丹恒，脸就煞白了。
丹恒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心里忽然就懂了，应星素来细心，怎么会不知道那花丛为何光秃秃，怪不着有时候他动静大了，就见应星的声音忽然很大，啧啧水声，隔着窗户他都听得见。应星是为了保护他，指不定连泥里的脚印都替他遮掩好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应星，心细如发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应星，笑起来就像三月阳光般温暖明媚的应星，偏偏不得上苍一分照拂，先是家破人亡，独自流浪，然后是被人欺凌，被管家救了后，又被丹枫欺负，更是这样一副身子，倘若被人发现了，说不准要给卖到窑子里去或者拿火烧死的，丹恒这双清凌凌的眼同丹枫一样锐利，丹枫在外头征战能见这世道险恶，丹恒光是看看这城里，这学堂里，就知道外头是个什么世道。
四周无人，唯有他二人，丹恒出声：“应星，我带你走吧。”
应星知道他认真的，也知道丹恒是要带他逃，但是逃能逃去哪里，况且只是服侍丹枫，应星觉得相比丹枫维护的这片宁静，自己做得已经很少，可是被丹恒知晓，他却是极其难堪的，同样是府里的少爷，他把丹枫当主子，却是把丹恒当朋友，当玩伴的，他同丹枫一年见不了几次，同丹恒却是日夜相见。
丹恒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不同意，脸上满是失魂落魄：“应星，你莫不是真的喜欢大哥，喜欢到这个程度？”
应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低着头，他还不知晓如何面对丹恒，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里。
丹恒却是心里千万只蚂蚁在热锅上爬，妒火中烧，难道应星真的喜欢他那个哥哥？应星喜欢哥哥何处？他又是哪里比不上大哥，是脸不够好看，是尚未建功立业，是身高不够高，还是没有大哥粗和长？其他的都不敢说，……
“应星，你真的不走吗？”见应星猛地摆手拒绝，丹恒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担忧，染上了……的色彩，“那为何我不可以，你愿意服侍大哥，不愿意服侍我吗？”
应星猛地抬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下意识想扬起手打他巴掌，可是他是仆丹恒是主啊！他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放回身侧，面上不再是那种轻松的神情，反而是满脸灰白，就像一朵被仓促折下后失去养分的花。
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应星干涩的声音响起：“可以，少爷想要什么当然可以……”
【省略】
丹枫在外头名声越来越大，远远胜过了他们的父亲，要管的地盘也是越来越多，按理说他当是奔波在外，忙忙碌碌，没想到是越来越多地回城里来，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多，这可苦了应星，一天到晚忙成了个陀螺。
倘若都是些杂事倒也难不倒应管家——没错，龙管家已经告老还乡，两位少爷都倚重的应星自然也就成了新的管家——问题就出在两位少爷都爱传唤他，……又夹着腿紧赶慢赶回去，给大少爷守夜。
饶是神仙一般能干的应管家，也经不起这两位少爷日夜使唤，前阵子还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在床上歇了三四天，一醒来便看见大少爷居然坐在下人房，就坐在他床边翻看医术，还亲自给他熬了药，小少爷自然也不来闹他，天天下了学，不是带来些小玩意，就是街边卖的热乎乎的糖油饼子，滋味儿鲜美的小馄饨，还给他床头放了一大把野花，倒把朴素的屋子装点得靓丽不少，以至于几天日，应星都不舍得把开始衰败的花扔掉，后头习惯了来他屋里的大少爷看见，便以为应星爱花，和花店订了花束，每周都往府里送，送了后便让应星带回屋子。
应星本来也不算爱花，但是少爷们给都给了，他便也收了，不仅放自己屋子，府里四处也装点，一时间整个府上都显得面目一新，丹恒有一日回家，甚至觉得有一些恍惚，他家一向空荡荡没有人气，最近大哥回来得多了，府上也显得有了不少烟火气。这本当是好事，但是丹恒心里却有些不愉，丹枫同他相处得少，自然看不出这个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的弟弟不快活，应星虽然看出来了，可是他手头有件大事要去忙活，一时间也来不及去了解，小少爷为什么总是不高兴。
这事儿可是关乎主子家的香火传承——大少爷早就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现下又常常在城里，此时不安排和各府的小姐们出去听听戏赏赏花，再来点浪漫的烛光晚餐，还要等什么时候？尤其是老管家还家前，老泪纵横，多次细细叮嘱应星，上任后可不能就管那些店铺田地，要有良心，要关心主子们，尤其是两位主子的婚姻大事。
是以各府太太们递来的帖子，应星不但不拒绝，反而是派人四处打听小姐们的容貌是否美丽，性情是否温顺，有没有读过书上过学堂留过学，胆子大不大有没有说过丹枫少爷凶神恶煞的坏话，先是他这头细细筛选，然后给条件好的细细回了帖子，又是请丹枫少爷出去，小汽车，鲜花，酒店，城里条件最好的小姐们，处处妥帖安排好。
头几回，丹枫还没察觉出什么，只当是那些太太们胡搅蛮缠，应星拒绝不来，没几次他就品出味儿来：这上任还没多久的小管家，还操心上他的婚事了。
只丹枫此人，对……情当真是没什么兴趣，对自己有没有子嗣也很漠然，否则为何留着同父异母的弟弟，要替他爹留香火，便让丹恒去好了。他本就预备着一辈子不结婚，不束缚自己，也不祸害别人。因此看着应星忙前忙后，只觉得好笑，觉着他的应管家平日里这般聪明，这时候却这样傻。看了几日笑话后，却渐渐觉得不爽快了。
说来，倘若真要同人共度余生，他最中意的，其实是这恨不得将他推给哪个不认识的小姐的小管家。要他娶妻，无非就是要找人替他打理内务，生儿育女，难道应星做不到吗？
可是应星并不不懂他，莫非应星觉着他那些对旁人完全做不出的亲近行为，只是想要玩玩罢了？这想法叫丹枫抿紧了唇，对自己生出些恼怒，定是他做得不够好，叫应星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其实是想同他做一对伴侣的。
于是丹枫不仅推了所有应星定下的邀约，还单独带着应星出去，连着几日去听一场什么旷古绝今的唯美爱情戏，叫罗密欧与朱丽叶，结果结局居然这般晦气，最后竟是一对蠢物一起死了，当然丹枫不仅恼怒戏剧，还恼怒应星只肯站着不肯坐着，这么长的戏剧，倒像是他折磨应星，但他还是最生自己的气，居然做出这么糟糕的安排，于是换了套路，带着应星城里城外的到处乱逛，倒是大大小小的馆子都吃了遍，还亲手教应星用刀叉，有一次，侍者见应星风姿绰约，面相华贵，颇有些谄媚，临了了才露了马脚，原来把应星当成了丹恒。
丹枫一开始忍俊不禁，好好打量自家这仪表堂堂的人才，看得应星毛骨悚然，又露出满意的神情，觉得是理所当然——应星以后会是他的妻，丹恒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大嫂，他在外头赢得多少尊重，应星就该享有多少尊重。
应星却是不知道，自己大少爷打得居然是让他拿一份工资做两份工作的主意，本来就要他内外兼修，外能管理硕大家业，内能服侍少爷们的起居，现下更是要全天无休，完完全全属于丹枫一个人，还要顺便帮他生儿育女了。他只觉得丹枫最近的事情似乎格外多，动不动是出去看戏剧，出去吃饭，好像是彻底闲下来了，甚至让他生出了当今世界是和平的世界的错觉。好在很快又有不长眼的人想要蚕食丹枫的领地，大少爷冷着脸，带着股厌烦极了的气息带兵出去了，出去前倒是又给应星带了些稀罕物品，说是国外的小孩子爱吃的糖果朱古力，样子黑糊糊的，却是又香又甜。丹枫少爷的意思是，应星慢慢吃这糖果，吃完他也就回来了。
应星听这话觉得没什么不对，连连点头，只差发誓自己一定会慢慢吃糖了——辛苦的小应管家，当然也会渴望休息的时间能长些了。
只是，丹枫少爷是走了，不太高兴的丹恒少爷却还在呢。大少爷不在家，小少爷就越发放肆，下了学便往应星屋子里来，还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居然拿了小姐们才穿的旗袍给应星穿，应星被他烦得厉害，便脱了衣服裤子穿，应星到底是个大男人，虽说也是肩宽腰窄，也不可能同小姐们的腰身一般盈盈一握，绣了数不尽的银花的宝蓝缎子勉强裹住肌肉结实的修长身体，扣子当然是合不上的，只能敞开来，两条大长腿把下摆撑开，一路开叉到了胯部，之前丹枫又送了他精美的花簪挽发，应星自己觉着这一身衣服穿上有什么好看……
【省略】
丹枫好不容易结束了纷乱，还顺便干掉了一个军阀，掠夺了他的府邸，得了数不清的财宝，他唯独看中两枚翡翠耳钉，像是两片分开的蝶翼，虽说应星是男子身，但是带钗环又如何呢？这般好的翡翠，就适合戴在应星肉感十足的耳垂上，又挑了串每一颗珍珠都又大又圆又亮的项链，想着新婚夜缠几圈在应星的脚踝上，叮叮当当，珠光圆满，一定很好看。
他屏退众人，独自带着精心挑选的两样珠宝，想要送给应星给他当个惊喜，却在窗外停了脚步。
丹枫在生死之间徘徊数次，能创下如此大的家业自然是耳聪目明，他听见了窸窣的布料声和怪异的水声，应星当然不会在房间里洗衣服，他无声无息地靠近窗户，见应星衣衫不整、穿着件不合身的旗袍，咬着自己的手指仰躺在桌面上，两条腿架着还在颤抖着，脸上的表情似是欢愉似是痛苦，而他的旗袍下是一个穿着熟悉的学堂制服的人，丹枫的手已经放在了配枪上，却在看到弟弟钻出应星的腿间，全然没有看见窗外的人影，只是熟稔地脱下裤子……他冷漠地想，是啊，他们都不知道他准备娶应星，不知道他们本该是小叔子和大嫂的关系，当然，他也是刚知道，他们早在身体成熟之前，就已经滚在了一起。
这能怪谁呢，怪愚蠢的弟弟，怪没有反抗的应星，还是怪一直在外、没有看顾家人的他自己？他知道丹恒是什么性子，表面上兄弟二人性格不相似，实际上他们都有掠夺成性的一面，也知道应星是什么性格，应星似乎既没有爱上他，也没有爱上丹恒，真要说，可能是同丹恒更熟悉，或者说，应星可以既爱丹恒，也爱他，当然更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事到如今，他的计划大体方向还没有改变，他之前就打算让丹恒传承家族，现下……应星生的孩子，是丹恒的或者丹枫的，不都是他们一族的血脉吗？
思绪到此，丹枫大大方方地推开门进去……
【省略】
死亡……死亡何时降临……
应星忍不住流出泪水，被半梦半醒的丹枫吻去，魔鬼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应星，你是我的妻，注定生下我的孩子……”
END
这篇……能发的太少了（目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枫恒应】西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