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隽清这日将出宫归家时,被王妃身边的侍女阿莲拦住,“高大人,娘娘请您去暖阁说说话。”
隽清不疑有它,韩妃找她说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便随着阿莲往暖阁走去。
“大人请。”阿莲将她让进暖阁,反身轻脚退下。
暖阁中静静的,她一眼没看到有人,试探着问了句:“王妃?”
没有回应,心下有些奇怪,此时听到帘幕里侧有响动,以为是韩王妃在那里,提步踱去,却见大钦茂站在桌案边,双手撑着案沿。
她怔住,觉得很奇怪,“圣王?”
大钦茂听到这一声唤,缓缓转身,他看起来有些不舒服,眉头紧蹙。
“圣王是不舒服吗?我去叫太医。”
大钦茂说:“没事,可能这阁中太热了,开扇窗户吧。”
她走到最近的窗子推了一下,却纹丝未动,试了试别的窗子也都是一样。冬日为了保暖,虽会封窗,但并不会封掉所有窗户,她开始觉得不对劲,一丝淡淡的香气飘入鼻中,仿佛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一般,是一种闻过的味道,一时没想起来,但绝不是宫中常用的熏香。
身后一声响打断了她的思忖,回头一看,刚刚还勉强站着的大钦茂滑坐在地上,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她连忙去扶,“圣王……”
他的手很烫,比平时粗重不少的呼吸喷在她颈边,她望向香炉,忽然想起来那香气的名字。
玉酥香。
想到这她心下凛然,还未待她有所反应,身旁的男子目光迷离,似乎难以自持,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圣王!”
他紧紧搂着她,周身都烫得骇人,头埋在她颈窝处,一俯身将她压在地上。
她不敢出手伤他,男子的力气又实在太大,可若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遂一发狠,使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他。
他倾身向后,后背在桌腿处磕了一下,人倒清醒了几分,抬起头看清是她,说道:“走,别靠近我。”他拔下头上束冠的发簪刺向自己的小臂。
隽清站起来拿起茶壶将熏炉中的东西浇灭,转身奔至门口处想要开门,却发现门也被从外面锁了,大声呼喊也没有任何回应。
环顾四周,这里竟已成了一间密室,沿着暖阁四周观察搜寻着对策。
阿莲扶着韩王妃来到暖阁,推开门,里间却空无一人。
韩妃问道:“阿莲,你说隽清找我有事,她人呢?”
“我在这。”
此时隽清带人从她们后面出现,阿莲的表情惊恐得像是撞见鬼了一样,“高……高大人怎在此处?”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隽清走近,放低声音,确保只有韩妃和阿莲听得清她的话,“你传话说王妃相请,诓我来此,可为什么在里面的是圣王?还燃的玉酥香,如此腌臜下作的手段,亏你干得出来,你想让王妃看到什么?”
韩妃听罢,瞪大了眼睛看着阿莲,隽清将韩妃护在身后,阿莲不甘心地问:“你怎么出来的?”
“你进宫晚,大概不知道,这暖阁是同那边的文华阁同期建造的,都有一处特别的设计,为防炭毒或走水,会留下一处通风口,常人够不到,但稍会些功夫也没么难了。我在文华阁待过一年,常理推知罢了。”
禁卫上前,将阿莲制服,韩妃忙问:“圣王在何处?”
隽清施礼,“娘娘放心,圣王在那边的殿中,三大王陪着,已叫太医去瞧了。”
韩妃点点头,冷冽地看向阿莲,吩咐禁卫:“给我押下去,好好地审。”
随韩妃匆匆赶到偏殿,大钦茂已安睡,大义信见她们前来,起身见礼,韩妃问道:“三弟,太医怎么说?”
“王嫂安心,兄长没什么大碍,已服下了解药和安神的汤药,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大义信看看隽清,又对韩妃说:“我今日本是替姑姑进宫取些东西,离开的路上正巧碰见高内司,听闻王兄身体不适,便帮忙去请王兄和太医了。”
陪着坐了一会儿,韩妃轻轻拉着隽清的手到殿中僻静处,踌躇了片刻问道:“隽清你,没事吧?”
“没事,娘娘放心。”
“这件事就怕被人利用,国公若是问起来,还请你善加解释。”
隽清应了,道:“他们的诡计不会得逞的。”
二人回到榻旁,韩妃道:“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三弟、隽清你们各自回去休息吧。”
她同大义信一路走在宫中安静无人的路上,大义信确认安全,遂问道:“依你看,又是玄灲吗?”
“不确定,不过看起来不像是玄灲的一贯手法。”
大义信愤然,“这招阴毒得很,若今日真闹出了事,王嫂那边心里过不去,国公府那边也没法交待。”赐婚并没有收回,她现在还是国公府未过门的少夫人,无论国公世子是生死未卜也罢、尸骨未寒也罢,若是主君逼幸臣妻,便是将国公府的颜面践踏在淤泥中,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就怕他们还有后招,明日我去看看他们审的如何了。”
大义信闻言点点头,又叹口气道:“走吧,送你回去,你现在可是玄灲的重点关注对象,可不能掉以轻心。”
第二日,左猛贲卫大将军都林见她过来,拱手施礼,“大人。”
“阿莲招了吗?”
都林摇摇头,“这丫头倒是骨头硬,上了刑也一直坚称是自作主张,并无指使与同伙。”
隽清气笑了,“怎么,我得罪她了?”
“大人请看,”都林指向满满一桌子物品,“这些是阿莲房间里她全部的私人物品,都是些女子的东西,卑职实在是没看出什么不妥,您过目一下?”
的确都是些胭脂、首饰、簪花、鞋袜衣衫,她看了看,目光定在一副水滴状的耳坠上,放在手心端详片刻,转问都林,“她是哪里人?”
“入宫的名籍上是王城人氏。”
那耳坠同之前其兰的那对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是一个风格,高隽清望着耳坠说道:“这是海北诸部之前盛行的样式。”
都林恍然悟道:“卑职这就去查。”
“还有,她平时交往的人查了吗?”
“她平时不负责外出采办,所以交往的人都是宫里当差的人,正在逐一密查。”
听闻阿莲人已经被审废了,王妃下令赐死。
城中流言纷纷,什么国公府知道的事情太多,圣王深忌之,什么国公府有自立夺位之心,圣王便借玄灲之手格杀世子以绝后患,甚至还有圣王杀国公世子,实是为了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同圣王青梅竹马,一直有私情……
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件,裴翊遇险,是圣王指使。
“不好了!”符昶匆匆跑来,“很多属吏和族人聚在国公府,想要国公去宫里问个明白,讨个公道。”
高隽清和符昶匆匆来到国公府,公府中庭中乌泱泱聚集了很多族人属吏。
“世子夫人到!”
随着符昶的一句通喝,聚集在庭中的人们纷纷转头看她,神情复杂各异。
她站在最前方石阶上环视堂下,泠然说道:“诸位,国公向来喜静,今日这阵势,是有何要事,扰人清静?”
族人说道:“大人也听说城中的流言了吧,流言若是真的,岂非骇人听闻吗?”
“你都说了是流言,没有确凿的证据,诸位如此行事,岂非中了奸人圈套?”
另一个属吏愤愤然说道:“空穴来风,如果是真的,你本来就是宫里的人,谁知道你有没有份!”
她望着众人,郑重说道:“我十六岁入青云司,在他身边的时间恐怕比在场的各位都要长,我以先考之名起誓,会给各位一个真相,请各位稍安勿躁,不要受人蛊惑、遗人话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世子走后,你得利最多,青云司、禁卫、国公府都听你差遣,风光的很啊,将来摇身再去宫里做鸾凤,算盘打得真响啊,不过是踩着世子的尸骨往上爬,可怜世子还以为你多喜欢他!”
符昶听这话,“唰”一声拔出腰间挂着的鸳鸯双短刀,还没等符昶发飙骂出声,只听屋外传来声如洪钟的沉喝:“一派胡言!”
众人见国公前来,一下便没了气势,国公扫视一圈,“都很厉害呀,长本事了?”
“属下不敢。”
“卑职不敢……”
一片畏畏缩缩的回应后,国公朗声言道:“事情还没查清,你们先自乱阵脚给人看笑话,是何人指使啊?我平日对你们温和些,你们就觉得这国公府人人皆可做主了?”
底下人“扑通”跪倒一片,国公冷哼一声接着说:“高大人是我儿的未婚妻,也是国公府早已认定的掌家媳,她的所言所行,就是我儿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我看你们谁还敢不尊重她?”
“国公府既入了局,就有了局的担当,还望诸位谨言慎行、同仇敌忾。”
底下人皆灰溜溜退走,隽清这厢给国公施了大礼,国公又恢复了素日的慈眉善目,“不用多想,想做什么就去做,国公府是你的后盾。”
却未料刚刚处理完公府的事情回到家中,刚刚下车,阿罗便迎出来,“姑娘,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圣王身边的侍从,隽清见礼问:“可是圣王有什么教令?”
“教令谈不上,不过王上的确是有件事告知大人。”侍从赔笑道:“劳烦大人将内司腰牌和御赐玉佩交由我带回宫去。”
话音刚落,气氛一时间有些奇异的沉默,一旁的符昶按捺不住,脱口问道:“圣王这是何意?”
“卑职不敢揣度圣意,请大人也不要为难我了。”
符昶疑惑的目光在她二人间来回切换,隽清倒是沉静,片刻后,从腰间取下那两件东西,放到侍从的托盘中。
侍从回去复命的马车走远,符昶憋不住了,“不是,那位又闹哪出啊?好嘛,我们刚维护完他,他转头背刺?这是停你职了?也进不了宫?这可倒好,什么都不用干了……”他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眼睛小声说:“不会真是他吧……”
隽清厉然看他:“胡说什么?”
符昶亦知失言,悻悻垂首,听得隽清说:“得去探探情形。”
符昶自告奋勇道:“夜探王宫吗?我去呀。”
隽清看他一眼,“你是不要命了?我有办法。”
王府的廊亭中,大义信和隋王妃品茶。水有些少了,隋如意唤人添些水来,一名侍女垂首端着水壶行来,默默添水。
大义信起先没有在意,闭眼扶额沉思,对进来情势颇为忧虑,听到添水的声音,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一瞬间怔住,定定望着那名“侍女”。隋如意瞥见大义信的表情,不禁转头也看向那人,“隽清?”
大义信忙起身,拿过水壶,“你来就来,做这些做什么,这些下人太不像话了。”
“不怪他们,我是混进来的,的确是有些事想请三大王帮忙,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隋如意会意,缓缓起身,“你们聊。”走出廊亭同时唤走了附近一干侍从。
大义信斟了杯茶给她,悄声问:“你是为了王兄的事情?”
“我的确是不太明白圣王的用意。”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难道是王兄在避嫌?或是在宫里发现了什么,想把你择儿出来?”他挠挠头,“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她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三大王还是可以进宫的,可否帮忙将此物转交圣王,并让他做个选择。”
大义信一脸疑惑,询问过后,打开木盒查看,放着的是一朵花和一枚白玉,“虽然不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隽清起身施礼,“多谢三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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