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庭怔了怔,以为他在说胡话。
“是不是头晕?”
说着,他就要去叫医生。
“不是。”
苏时年突然发现,自己的嗓音都变形了,他也没怎么用力,轻轻挠了挠段昭庭的手心。
这个动作,段昭庭太过熟悉。
“我的意思是,我要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段昭庭还是觉得他反应不太对劲,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说:
“嗯,我知道。”
躺在床上的人刚养回点肉的巴掌脸苍白而精致,窗外泄进来的点点阳光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点光斑,他现在有些低烧,段昭庭用吸管给他喂了点温水。
“好喝。”
苏时年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一点不像是刚刚从一场意外里醒过来的人。
“嗓子疼,就不要说话。”
段昭庭用棉签沾了点水,给他润了润嘴唇,特意用棉签点了点他的唇角,把苏时年近乎没心没肺的笑收回去一半。
苏时年看得出来,段昭庭有点生气,那点气藏在心里,还没有机会发泄出来。
是气什么呢?
苏时年听他的话,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指,碰了碰段昭庭的下巴。
段昭庭不明所以,任由苏时年手指下划,牵着他的领口,就这样,凑了过去。
直到苏时年亲了亲他的唇。
“我想你。”
苏时年哑着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笑着说。
段昭庭做不到他那样微笑,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连呼吸声都连在了一起,苏时年看清了段昭庭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而且是冰的。
他有点心酸,又凑上去亲了亲段昭庭的下巴,手指却被段昭庭扣住,塞进被子里。
段昭庭是有很多话要和他说的,但是他就是不说,甚至连一个笑也不给他。
“其他人呢,我睡了多久?”
段昭庭并不怎么愿意提其他人:
“你睡了十几个小时,现在是早上九点多,医生说你发烧受寒,需要疗养休息。”
“你舅舅那边,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至于你的导师和朋友,我让他们先回去。”
苏时年的心彻底安定了,他现在有心情好好和段昭庭聊聊。
“要喝水。”
苏时年指了指水杯,段昭庭给他又喂了点水。
感觉喉咙的干涩感好了很多,苏时年又将手从被窝里探了出来,皓白的手腕贴着段昭庭的手心,感受着他的体温。
“段昭庭,我都醒了,你怎么不笑一笑?”
他慢腾腾地想要支着胳膊坐起来,被段昭庭隔着被子压住了胳膊,再抬眼一看,段昭庭不但没有笑,面容显得更加严肃更加冷峻,像是覆盖着一层薄冰。
“苏时年,你跳下去的时候,没有多想一步吗?”
他咬着后槽牙,发出的嗓音好像也在冰水里泡久了般浸透寒意,尾音晦涩,处变不惊的脸色像是打破了平静表皮,变得浓烈而执着,甚至潜藏着更深更深的情绪。
苏时年心里有点数,结结巴巴地说:
“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的原因,对于水边他甚至有了阴影,再有下一次,他肯定不去了。
而且,段昭庭和他对世界的认识是不同的,毕竟……
“事发突然,我解开救生圈,而且是在江边,不会有大事的。”
“我们第一次,不也是这样见面的吗?”
苏时年一说完,就觉得大事不妙,段昭庭很明显是在克制着什么,他都准备迎接好他的责备,但最后段昭庭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弯下脊背枕着他的床边。
他闭着眼,好像真的是在睡觉,苏时年伸出食指抚摸着他的眉骨,露出点满足的微笑。
现在,真的是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在这之后,段昭庭基本就是一个沉默而高冷的状态。
苏时年渴了他就给他喂水,苏时年想去卫生间,他也是无声地将他抱进去,夜里的时候,他就睡在他旁边的床铺上。
苏时年嗓子好一点了,想和他多说说话,段昭庭就像块冰山一样,不怎么理睬他。
这期间,段昭庭也要接电话,谈事情,但他从来都是出去讲,讲完了又回来陪他,可就是不怎么说话。
苏时年邀请他上来一起睡,段昭庭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把他看得心里发慌,苏时年觉得自己这个病人当得有点憋屈。
一直到医生催苏时年出院,段昭庭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彻底走了人。
周宗一家人来接他回家,也是很热闹的,但苏时年内心像空了一块。
他年轻,身体素质不错,烧退了,喝了几天中药,伤寒也治得很快,甚至都可以正常出去做家教了。
来自朋友和导师的问候很多很多,陈正舟心里过意不去,带着礼物上门来看过他几次,还把那个小孩也带过来当面感谢他。
苏时年给小孩找了点吃的,陈正舟和他坐在客厅里,聊了会天,段昭庭的名字是陈正舟先提的。
“老师,这么明显啊?”
苏时年耳根有点红。
不过话说回来,他住院的时候,一直是段昭庭守着他的,看出来也很简单。
陈正舟看着他垂下眼睫的模样,想说,项目饭局的那次,他就应该看出来哪里不对劲,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陈正舟回忆起在医院里看到段昭庭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想过那个人会有那样脆弱和失神的一面,他在紧张的等待过程中,才恍然意识到,段昭庭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小年,不错的,他对你挺好。”
陈正舟说的是肯定句,苏时年轻轻地哦了一声。
是很好很好的。
但段昭庭从他出院到现在,从来没有主动给他发过消息。
苏时年日常问候他早安晚安,有没有好好睡觉,得到的回复寥寥。
某天去干家教回来的路上,有个人给他打了电话,苏时年看着陌生的号码,失望地接通。
“喂,你好?”
郑则小心翼翼地说:
“苏先生,你好。我是段总的助理,我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苏时年立刻点头,反应有些大,司机诧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的,你找我什么事,是段昭庭他?”
郑则尽量用平静而正常的语气说话:
“段总他后天要走,这边有一些巧克力是留给你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来拿,或者我找人给你送过去?”
后天就走,苏时年心里发酸发闷,段昭庭这几天连他的电话都不怎么接,也没有告诉他离开的事情。
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半了。
“好,谢谢你,你在他家里吗?”
“现在时间晚了,他是不是睡觉了,我明天去拿可以吗?”
郑则的表达有些不连贯:
“段总……他在应酬的时候喝醉了,我送他回来的,这些巧克力,如果您不要的话,段总让我扔掉。”
苏时年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那边的人似乎很赶时间,立刻挂了电话。
他匆匆将新的地址给司机看:
“师傅,去这里。”
苏时年下了车,快速过了门禁,小跑着穿过那些弯弯曲曲的庭院小路,真到了那栋宅院前的时候,他陡然停下了脚步。
没谈恋爱前,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有站在门外不敢敲门的时候。
以前,他也是心无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苏时年站在庭院里,看了眼明月高挂的天空,连月光都是阴冷的,四周的植被落着片片黑影,现在外面的温度接近零度,他的心脏却涨得发热。
按下门铃的时候,苏时年低下了头。
很快,一双黑色的棉质拖鞋出现在他眼底,是他给段昭庭买的情侣款。
苏时年还没抬头,就闻到了一股酒气,面前这张深邃的面庞被月光打上一层皎洁而幽冷的光,明明是喝了酒的,但眼眸清明,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他。
“你……”
苏时年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拽了进去。
段昭庭关上门,没说话,直接进了客厅,苏时年觉得全身都随着地暖热了起来,他蹲在玄关处换鞋,等到身体没那么冷了,才进了客厅。
段昭庭还穿着正装,双腿交叠,西装裤勾勒出流畅紧实的小腿线条,他半躺在沙发一角,茶几上是一瓶红酒和一个酒杯。
苏时年觉得,他们好像冷战了。
他可不喜欢冷战,但是段昭庭冷着脸,他有些不知所措,慢吞吞地走了进来,然后犹豫着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
段昭庭的脸色更冷,倒红酒时,酒瓶碰到酒杯,发出有些清脆的响动。
“我听说,你后天要走了。”
苏时年试探着问。
段昭庭只喝酒不回答。
苏时年有些郁闷: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没接。”
第一次没接后,他换了好几次时间,只有晚上的时候,段昭庭接过两次,也没说什么,都是他一个人讲话,最多会得到一个嗯字,也是段昭庭先挂的电话。
苏时年双手放在膝盖上,好像在自言自语:
“是你的助理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你喝醉了,段昭庭,已经喝醉了,回家为什么还喝酒。”
“还有,你不理我。”
他的语气有些委屈,段昭庭握着酒杯的手腕发紧,很轻地看了眼已经埋在沙发角落的人,喉结滚了滚,想要开口时,苏时年已经从沙发上下来。
段昭庭凝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拐角,进了厨房。
几分钟后,苏时年端着一杯新榨的番茄汁出来了。
“喝吧,你给我榨过的,我还给你。”
看到他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段昭庭的面色已经温和许多,他刚要柔声让他坐下,听到一个“还”字,又沉了眼。
“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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