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谁要复婚 >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她这声说得不大不小,奕妁耳朵没聋,听得清楚。

瞧了裴昭一眼,发现她面色很白,眼神是乱的,但又翘着唇,望向裴诃的神色像是一个小孩子,觉得自己好容易做了回好事,天大的好事,正在向大人讨喜。

嚯,奕姐方才还说这裴昭是小孩子呢。

有点因果那味儿,而裴诃,这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愣了愣,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握住裴昭的手:“我从没说过你很麻烦。”

“我知道,但我总是害怕,总想做些什么......”裴昭道。

这话有些熟悉,裴诃眼睫一颤,想起两刻钟前被奕妁提到的春渡——少年郎在过去也曾忐忑不安,生怕被自己抛弃,卯足了劲地要试探她,有时候事情做过了,会有些无理取闹。

啊,无理取闹。

裴诃在这时轻笑,又想到自己方才还那样担心着,问奕妁,自己当年会不会太过分了。

原来彼此心里都有些不安,许是对着重要的人,独生出来那么点畏手畏脚来。

同时也在想,她该怎么让这些人感到安心?

裴诃许是走神太久了,裴昭喊了她一声,奕姐在这时伸出手去,拍拍裴昭:“你到我这儿来。”

“好?”裴昭没多抗拒,她一直想靠近奕妁,原因很难启齿——对方长得很好,是大美人。

“怎么了奕姐?”小声问。

奕姐:“你方才做得很好。”

裴昭面色通红:“什、什么?”

“我是说真的,你刚才很镇定,很不错。”

裴昭一时哑然——谁能想到这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肯定她的人呢?欣喜是必然的,或者说是狂喜,裴昭不知所措地坐在奕妁身边,想去直视她的眼,却又不敢,同时张张嘴,想多讨几句话,多听几遍。

奕姐觉得这小姑娘,逗着有些好玩。

裴诃看着她们,心想有人不是吃味,不喜欢裴昭吗,怎么这会儿又回心转意了。

不坚定呀。

*

而不坚定的,又岂止奕姐一人——

几条街外,妓院彻底大乱,人们仓皇出逃,引来几位城门兵,他们知晓里头有人在闹事后,冲进去,而谢恒猜到了会有城门兵被引进来,故而早在这之前,便将朱禅引进一间房里,打算在这地方将他解决。

房门紧闭。

“你要杀我?”朱禅站在他一丈外,两只袖子破烂,露出先前被匕首所伤的左臂。

伤风败俗——家风保守古板的谢公子想。

房中灯火灭了一半,外面是喧嚣的叫声,渺茫中,朱禅手中握了一把刀——原来方才那个争抢中,谢恒败了,到底是身上有伤,没比过朱禅。

他觉得情理之中,不想朱禅先前被他羞辱,此时十分得意,夺回大刀后便是抬手——在谢公子左腿上砍了一刀。

“这下即便今夜能让你逃了,我也能找出来。”朱禅道。

谢恒:“还没动手你就知道自己会输了?未战先怯,哪来的草包。”

谢公子平素很少会说“草包”这二字,家风确实严谨,很少骂人,不过谢家是开赌坊的呀,谢恒接触多了那些赌徒,自是懂得不少话,还有更脏的。

但光这二字,便够朱禅受的了,他本就是草莽出身,前些年上位时受了多少白眼,这些年身居高位了,居然还被人这样称呼,当下气血往上冲,提步冲了过来。

“我要你命!”

谢恒:“说你一句,就气成这样,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明明伤了腿,一瘸一拐的,却从容不迫,泰然自若地站在其中,此时房门紧闭,没有一丝风,但谢公子衣襟翻飞,像是浑身内力调动而起,左腿向后一退,双掌往前一伸——

朱禅瞳孔骤缩,身形停滞在了他面前,手中大刀被他徒手抓住!

这怎么可能?当然刀身也在往下砍,俩人说是在比力气,不如说是比拼造诣。谢公子从小习武,师从名师,朱禅是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人,骨子里就有几分狠,近些年来在沙场上实打实的拼杀过,俩人若论杀心、血性、技巧,难分高下!

刀身没入谢恒的左肩,他受着,血液自抿紧的嘴唇边流下。

朱禅咧嘴:“谁才是草包?”

“你啊。”

身后忽地传来这一声。

离他很近,好像就贴在后背上。朱禅登时僵住,谁在自己身后?无声无息的,房间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这也能分心?”谢恒的声从面前响起,只见他大刀阔斧地往下沉腰,左肩上的血不要命地往下流,但谢恒不在乎,探身向前,一掌劈向朱禅的右臂,听到一声惨叫后,又踹向他的膝盖,接着白光一闪!

房间里的灯火灭去一盏——

朱禅松了手,手中大刀往下落,被谢恒握住。

他握刀,就像是阴间无常握住自己的锁链,每动一下,就有道道鲜血挥洒,一个个名字在判官簿上出现。

朱禅死了吗?

不,谢恒可不是李水徵那行事不计后果的,只将朱禅握刀的右手给砍了,将他敲晕。

“我猜谢兄你这会儿是在心里骂我,”面前那如山似的壮硕的身躯倒下,谢恒抬头一望——见到了李水徵。

原来真有人在朱禅身后,还是李某。

之前引朱禅进入这间房,也是谢恒算好的,他虽事前不清楚李水徵在这间房里,但李某在混乱中,曾探出房门口,不着痕迹地和谢恒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二人,有时斗得厉害,有时又好像挺有默契。

难评。

李水徵手里握着剑:“本来还以为能和朱禅来上一场呢,谢兄,你是怕我又失手伤他了?你也够狠的,把他右手给砍了,要换做是我,比死还难受。”

说着,李某将地上的断手踢得更远。

谢恒握着刀,“陈匪照呢?她在这儿吗?”

“之前是在左侧最里边的一间房的,现如今不知去哪了。”

谢恒眯眼,“她和谁在一起,那个裴昭还跟着她?”

“肯定的,裴姑娘菩萨心肠,”李某语气轻漫。

谢恒听得不舒服,这两人都没松开兵刃,灯影之下,暗流涌动。

李水徵:“谢兄之后打算如何?”

“我会去找她。”

“能猜到。”

你呢,谢恒没出声,目光如炬。

他总觉得今晚李水徵出现在这儿,有点不对。虽然李水徵会从中原来到大宛,有他的推波助澜,而前几日他发现有官兵埋伏在家附近,也是让李水徵和陈匪照先走,自己去解决他们。一切好像合情合理,不过.....

谢公子还是问:“你之后会去哪?”

“我头一回来大漠,想多待几日,不急着走,”李水徵往前一步,收了手中的剑,“也不急着和人破镜重圆。”

*

裴诃和裴昭在包打听的棺材店里住下。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棺材店的二楼,见里边有三间房,包打听:“一个我的,奕妁的,还有春渡的。”

“姐姐也住在这儿?”说话的是裴昭,一眨眼功夫,对奕妁的称呼已经变了。

裴诃忍俊不禁,奕妁不喜欢这称呼,怪别扭的,板着脸“嗯”了一声。

包打听:“这老太婆当然得住这里。她去住客栈,喝得酩酊大醉,客栈在哪儿都不记得了,怎么落脚?有时即便是记得地址了,都会把人家的房门钥匙弄丢,住个劳什子客栈,光赔钱都.....”

话没说完,奕姐踹了他一脚:“闭嘴!”

“谁上次在外面住了五个晚上,丢了五把钥匙?!房费都没钥匙那么贵。”

“你够了啊,”奕姐说不过他,索性回到自己房门前,把门一拉,“裴诃。”

“哎,”在看乐子的人忙应了一声。

“你不跟我进来?”

“我.....”裴诃瞟向春渡那间房,“我去那儿睡吧。”

哦?这话一落,二人受惊。包打听和奕妁都是知道春渡那份心的,唯独这迟钝得要命的师傅不知道。包打听不好去追问原因,奕姐倒直白,便是当即转过身:“怎么突然要睡春渡床上?”

“毕竟是我徒弟。”

“说清楚点。”

“我没想起太多和他的记忆,有点.....”裴诃忍了一会,叫人感叹春渡此时不在真是太可惜了,续道,“有点于心不忍,想找回丢的那些记忆。”

*

几十里外的大漠,一家客栈,有人躺在屋顶上,瞧着上方繁星。

手里拿着个半大不小的甜瓜,时而咬上一口,汁水都流到手上了,却不在意。

是春渡。

前几日他是自己待着,坐在棺材店门口想师傅,今夜他也是自己待着,躺在这星空下想师傅。

那夜有一只黑猫陪他身边,今夜,那么巧,有只狐狸窜到他身旁。

盯着少年手中的那只甜瓜。

舔了舔滴在砖瓦上的汁水。

“别吵我,”它甫一出现,春渡便发觉了,背过身子,不理它。

他护食极了,狐狸馋极了,张嘴就要咬他。

而春渡何许人也——后背长眼似的,躲开。

狐狸不信邪,爪子一挥,挠向他。

还没碰到人呢,便被人给提了起来,春渡捏住它的后颈:“好了啊,再吵我就把你丢下去。”

丢就丢,老子皮厚。

这兴许是只公狐狸,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和他对视。

不知怎的,这神态,让春渡想起一人——难道真是昏了头了,她哪像这家伙?

哎,还是那夜的黑猫脾气好。说起来,他也太受动物欢迎了吧,春渡小时候就经常被大漠里的动物招惹——不是好事,当时街上有不少流浪猫、狗、老鼠、狐狸....乱七八糟的,要来和他抢吃的。

春渡气得要命,好容易抢来的食物,没吃上一口,就要去提防这些家伙。

许是如此,他对小动物没什么好感。

不过今夜,这只狐狸好似看出春渡有一瞬迟疑,两只尖尖大大的耳朵一闪,又举起两只爪子挠向他。

嗬,这坏心肝的!

春渡把它扔了屋顶。

好重,好肥,他坐在这儿都能感受到一颠一颠的。

少年郎幸灾乐祸,想咬一口甜瓜,没兴致,见到不远处爬上来、还苦巴巴望着他的狐狸——好生委屈,好生心软。

行吧,便宜你了。

春渡起身,在浩瀚的星空下,在屋顶上,行至一处,跃至地面。

同时右手一动,将甜瓜抛向狐狸。

“别吃那么胖,师傅.....”他一红脸,仗着无人知晓般轻声道,“过几天师傅来了,如果你还记得我这份恩情,就出现在她面前,她说过自己很喜欢大漠里的狐狸。不过别吃太胖,她不喜欢太胖的。”

*

说起来也不知道师傅这会儿怎么样了。

她今晚又要和那该死的谢恒住在一起吗?

好生气。

*

裴诃犹豫了足足半个时辰,拖来一个木桶,放上热水,沐浴。

她心里记着这是别人的房间,虽然人此时不在,但毕竟是男子的房间,她一个女子在这儿沐浴更衣,不妥。

无奈今夜实在太热了,身上出了很多汗,她本就是个爱干净的,头发又有些油,怎么能不洗一下?

想说去奕妁那儿洗吧,她说她也在沐浴,要一个时辰后。太久了,天都快亮了。裴诃好生纠结,到底是烧了几桶水,搬到自己房里。

锁好门,嘱咐包打听不许进来,甚至还吵醒了这位四十岁的“老头”,走回房间。

她试了试水温,有些烫,便不急着泡进去,偏头看向春渡的房间。

不大,挺整洁的,里面也没多少东西,裴诃是好奇春渡这个人,毕竟以她现在对自己的了解,很难想象会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把街边一个小乞丐捡回家去。

她这么善良、多管闲事吗?

裴诃想了想那画面,破天荒地觉得和谐。

因而又视线扫向周围,想起初见那日春渡欣喜若狂的神色,还有那日在家门口,小心勾住她衣袖、挽留她的样子——怅然又谨慎,好像她是个碰不得、看一眼就要发生什么事的....人般。

怎么会这样。

十六七岁的人都这样吗?

裴诃不懂,趴到床底下——这里头会不会藏着什么?

年少气盛的少年,总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可惜没找出什么所以然来。

哎,真是唐突。

她往后一退,身子撞到木桶,激荡的热水弄湿一旁柜子上的一个木盒。

裴诃望过去,见到那木盒挺大,有快三只手掌那么大。装的什么?

她晃了晃,听到一点点声。

什么啊?还有些沉。

她没想要打开,刚将它放回原位,又不知怎的碰落了一条钥匙。因着房间不大,木桶是正正好被放进去的——钥匙无可奈何地掉落到了水里。

于是裴诃一惊,不知道是该叹她这水脏了,还是该去救钥匙。

一会儿可别捞不起来。

呸,乌鸦嘴。

她当即跳下桶里,才想起来自己没脱衣裳,身上衣裙湿透。

“怎么那么傻.....”裴诃哭笑不得,坐在水桶里往底下摸了一会儿,找出钥匙后,再次看向木盒。

毫无疑问就是打开它的。

裴诃把头一偏,背对木盒,开始沐浴。

速度比往常要快许多,她从包袱里找出新的衣裙,穿戴齐整后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门前,坐在外头吹了一会风,待头发干了后回房入睡。

隔日包打听买了早饭来敲门,裴诃闻着食物的香味,孤魂野鬼似的被勾了出去,包打听倒失了神——

他见到柜子上的木盒,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见得光的,见不得光——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是气血很盛,而这木盒里,有一本艳情话本。说来惭愧,还是包打听买给春渡的。

*

他们于某一日上街,路过一个摊子,包打听想买些东西送给棺材店常来帮衬的客人,春渡则好奇地,将一个东西拿了起来。

——正是这话本子。

在这一堆玩闹的东西里格格不入,翻开第一页,又觉得不能妄下定论——这玩意儿就该在街边卖!

“哎呀小兄弟喜欢这个吗?”老板注意到春渡的动作,亮着一双眼瞧过来。

少年郎当时已经能说话了,奈何性子冷,不爱搭理人,不回老板的话。只看着手里的书,觉得那些字好生大胆,好生荒唐,什么“情人入姐儿房,两情相悦,颠之倒之,折了一只金钗”?

春渡面红耳赤,捏紧话本子,看着里头对女子的形容,想起一人。

他当即慌了神,低着头不管不顾地跑开了!

这是怎么了?

还拿着人家的话本子。

“哎!”老板就要去追。

包打听过来人似的,按住老板:“小事,我来付钱。”

*

而另一头,春渡在街上,与无数人擦肩而过,听到女人的声,男人的声,交织在一切,好像把他给困住了。他觉得越来越热,身子哪哪都不对劲,并在这时发出一声喘,捂住嘴!躲进一个巷子!

此时还是白天,日照很强,少年郎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一个别人见不到的地方,心口涨热,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他本能地要抬手压住心口,低眸一扫,却是见到一个小山似的鼓包。

作孽哟——

这时有戏班子在外头经过,领头的花旦在唱:“小姐坐镜前,情人敲门来,梳云鬓,戴金钗......”

颠之倒之,折了那枚金钗。

明明接的不是这句,怎么又接到话本子里的内容了?

春渡蹲下身去,发抖。

他也不是个不识人间情爱的主儿,哪会还猜不出来自己的不对劲,可他们二人,她和他,实在是离经叛道,有违伦常。即便他百般愿意,那她呢?

*

现世,包打听站在春渡的房间里,手里拿着木盒。

钥匙就放在它旁边,自是看到了。

不过也和裴诃一样没打开,只放到耳边摇了摇,听到些许碰撞声。里头不止一个话本子,还有一只金钗。

*

吃过早饭,人来人往的街上,驰过一辆马车。

昨夜遗憾告别城门口的四人,今日再战。

裴诃心里有些担心,“你说谢恒不会堵在那吧?”

身边坐着奕妁,瞟了她一眼,“乌鸦嘴,我都帮你想好了,昨夜在妓院那么一闹,城门兵和他的梁子算是结下,哪还有功夫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儿?”

是吗,裴诃不知道自己没发出声,掀开车帘子望向外面,在这时瞧见一穿玄色的,心有忐忑,忙将车帘子放下。

她何时这么怕谢恒了?

也不是怕,就是不想再和他见面,怕这次出城,他会追上来,二人再有纠缠。

说到底,她和他到底是怎么分开的?闹到要和离那么严重。

陈匪照说:旧事毋提。

裴诃说:我还没想起来。

到了城门口,没有排着长队,坐在车夫位置上的包打听刚要心头一喜,却又哀叹,“怎么还是封着的?”

他叫来一位士兵,问军爷是怎么回事。

士兵:“城中昨夜出了事,现在所有人都不许出去。”

“要封到什么时候?你这也不是办法呀,老百姓总得生活。”

“上头就是这样说的,我有什么办法!”

对方严词厉色,好像和无数人解释,听了无数抱怨和质疑,心烦意乱。

而三位女子在马车里听着,裴诃:“昨夜妓院的事闹很大吗?”

奕姐摸摸下巴,“有可能。”

裴诃瞅她,用嘴型说,该不是那朱禅出事了吧?

她本是不认识这人,今早吃早饭时,逼着奕姐给她解释了昨夜到底怎么回事。至于奕姐又是怎么知道朱禅这人的,嗐,她好说歹说也在大宛生活了好几年,哪能不知道这位守城门的,况且半个多月前谢恒纵火烧城那事,惊天动地。

“我说他也是疯了,胆子大得很,”奕姐脱口而出。

裴诃:“你说什么?谁疯了?”

“谢恒啊。”

“是......”

二人说的其实不是一件事,但裴诃听着这话,想起了过去的事来。

当真是往事如尘,滚成一团,球似的碾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

既然出不去,只得是无功而返。马车行驶在街上,裴诃问:“还有什么东西能被运出城去?”

包打听:“粮草或兵刃那类的,但里头很难藏人,运输的人也难接近,都在军营里。”

奕妁:“城里那么多外来的商人,被困住了会闹起来吧,毕竟耽搁一日,就会损失大量银钱,我们可以煽风点火,让他们这些人闹起来,强行出关。”

裴昭也添一嘴:“我觉得有些比较大来头的商人,会不受限制,直接出城去。”

“是吗?”包打听一喜。

奕妁和裴诃也看过去,一下子被灼灼目光烤着,裴昭有些受不住,磕磕绊绊地说:“我其实刚刚有看到.....几个穿着很好的商贾在和士兵们交谈,甚至拿出了通关文牒,被带到另一处。”

“好啊,”包打听道,“我现在就去问问有哪个商人能帮忙。”

裴诃点头,她心里出现一个人选,不过不好说出来。

包打听将其余三个人送回棺材店,自己骑着马去找人帮忙了,而裴诃,在之后也出了门。

“去哪?”奕姐上下打量她,往前一送,“背着药箱,又故意趁着裴昭那小姑娘不在,才偷摸摸出去,见谁呢?”

“瞒不过你,”裴诃无奈,闭口不谈。

“什么啊,连我都要瞒着。”

“回来再和你说。”

扔下这话,她了无影踪。

*

是要找谁?

哎,这会儿还有谁能让裴大夫背上药箱,可不就是那洛玉秋。

他的身子还要调理呢,之前说好会让春渡过去施针,无奈春渡已经出城了,裴诃便自己前往洛府。

她步子轻快,虽是独自行动,却难掩欢喜。

为何?

裴大夫都多久没背上药箱,给人治病了。

以前她医术不好,会在自己身上试药——说是有些苦,但现在想想,又很值得。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事呀。

又想到当年嫁人,为了迎合谢府的长辈,拒绝了好多来求医的病人。

裴诃呼出长长一口气,走在街上,正值午时,两边都是食摊,她如走马观花般看着,明明不饿,却停在了一处。

——街边一张木桌上放着一碗腊八饭。

脸上雀跃的表情便是在这一刻淡去,裴诃唐突地停在路边,身后几人差点撞到她,回头去看,见她神色古怪,三魂不见七魄似的,便走过去,问一句姑娘还好吗?

而在这时,有人出现在她身后,没说一字,已让人望而却步。

而裴诃不回头,像已经知道是谁,“你怎么会在这?”

“你还记得这腊八饭。”

“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离我远点。”

“我受伤了,你帮我诊治?”

她不说话,提步往前走。他也不勉强她,只跟在后面。

当真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眼神像要把一丈外的人锁住。

看她的头发、她的手、肩上背着的药箱。街上有很多人,虽和她擦肩而过,但影子却叠在一起。而他低头一扫,和她的影子还隔着一段距离。继而心里一急,想追上去,可这位的腿昨日被刀砍伤了,行动不利索,如何能追上?

这么热的天,他心火难消。

明明谁都没出声,偏偏有人在这时转过头来——

裴诃:“你到底还要跟到什么时候?现在才七月,那腊八饭是你安排的?你又在试探我了吗,我说过我已经不是陈匪照了,你.....”

“我想起你娘亲了,也想起......腊八的事,”谢恒打断,看着她,往前一步,险些捉到她的手。

*

腊八是她很喜欢的一个节日。

一个是因为它在冬天,她喜欢寒冷,一个是在这日街上都会很热闹,有着灯会和夜市,也有卖腊八饭和赤豆粥的,都是她所喜欢的食物。人们和和气气、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吃过饭后边喝酒边交谈——不知怎的比起团年饭,陈匪照会更喜欢腊八。

她和娘亲待在一起时,是个享乐的主儿。看着对方到外头去劈柴,丢进屋里烧,听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给她做腊八饭。

这玩意儿说是简单,但前几日便要开始准备,泡豆子呀、香菇呀、糯米呀,还要把腊肠给腌好。

一切都由陈匪照的娘亲来准备,不会到街上买现成的。她做的不算好吃,不过陈匪照从小吃惯了那味道,并不想吃别的。她也很喜欢最后关头,把铁锅上的木盖掀起来那个步骤——热呼呼的气迎上来,香得叫人叹绝。

当然刚做好的腊八饭也不能立即就吃,要先拜祖宗,还要烧纸钱。

拿到外面去,风很大,陈匪照耐着性子去帮忙,烧纸钱,倒纸灰。

之后两人坐在饭桌上,她家很小,几丈外是柴火烧着的声,陈匪照没个正形地蹲在椅子上吃饭,外头是烟花爆竹声,小孩吵闹声,她一不小心发了呆,娘亲便喊了一声,让她回过神来,见到对方的脸——

面色黄黄,脸庞小小,有着些许雀斑,眼睛是琥珀色的。

“快吃!”

“哦。”

“好吃吗?”

“米有点硬,”有人拣饮择食,和娘亲坦白后将饭里的食材都吃光,只剩米饭。

讨打!

这节日两人一起过了二十一年,陈匪照兴许是习惯了,后来每到腊八节,都要吃一碗腊八饭,还得是别人做的。

又是一年,十二月初八,南阳很冷。

那时陈匪照已经嫁到谢家。

*

在这日会举行家宴,从午时到戌时,陈匪照跟在谢恒身边,端坐在位置上,坐得腿都麻了,东西却没吃几口。

和谢家人待在一起时,她很怕说错话,小心斟酌说出的每一句话,一点胃口都没有,也怕吃相不对,被长辈念。

好容易盼到家宴结束,拉着她的夫君到厨房,“给我做一碗腊八饭呀?”

“我不会做,”谢公子心里觉得给她做饭没什么,面上还是要推脱一会儿。

“我知道步骤,子陵你那么厉害,肯定一听就懂。”

陈匪照今日穿一身青绿色的衣裙,长发原先被梳起来,戴着许多发簪,现在通通被取下来,放在一旁,长发被一根碧清色的发带挽起来。

一晃一晃,她的手腕和耳朵上戴有玉做的饰品。

这是谢恒的要求,他很喜欢玉。

“你看着我做什么呀,”陈匪照做完后,抬眸,见到对面凝视她的谢公子,“快做腊八饭呀,吃了它,明年就能吉祥如意。”陈匪照虽不能出门,但听到外面喧闹,嘴角扬起。

“在这站着冷不冷?”谢恒着手去洗红枣和各类豆子。

“有一点,不过也还好。”

他便擦干净手,想给她多添一件外袍。陈匪照拉住他,“还有半个时辰今日就过去了。”

而且低头看去,谢恒的手被冷水冻得通红,也不知是谁更冷一些。

“这么急?”谢恒说。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来帮你?”

“不用。”

谢恒蹲身去烧火,将食材丢到锅中炒香,再加上红糖与红豆,连同米饭上过蒸。要用的豆子和腊肠、腊肉都是陈匪照之前就准备好的,她没让厨娘帮忙,怕会出现和火炉一样的情况。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却有些来不及。

腊八饭得蒸一个时辰。

而今只剩两刻钟前了。

谢恒到陈匪照身边,“先做着,快子时那会我们拿出来,或许熟了。”

“嗯。”

她靠在墙上,看着外面,谢府太大了,此时又太晚,除了他们外好像再没别人在,冷冷清清,唯有几盏灯笼。

外头倒热闹。

可惜见不到烟花炮竹。

谢恒知道陈匪照为什么非要吃一碗腊八饭——

人呀,总是不知道当下便是最好的时候。陈匪照的娘亲在去年夏天过世了,陈匪照变得更抗拒夏天,也再不能和娘亲一起过腊八,吃她做的腊八饭。

他将做好的米饭放到锅里蒸,一转头,陈匪照坐在石阶上发呆,谢公子走到她身后。

“今天宴会过得好吗?”他道。

“也就那样,”她苦笑,那些富贵心们对着她哪有什么好脸色。

“我.....”他欲言又止,想说他做的还不够好。

无奈说不出口,在她身后站着。

半晌,回去看了眼蒸炉,饭还没熟,他添了柴火后,走到陈匪照身旁,“宴会上有腊八饭,来不及的话,要吃厨娘做的吗?我现在让人去拿。”

“好啊,”她坐在石阶上,侧对着他,轻声应答。

看到谢恒匆忙去找人的身影,心里似喜似悲,起身去厨房里洗了个红枣,吃进嘴里,压下心头涌上来的苦闷。

她好想她娘。

*

现世里,裴诃和谢恒在街上走着,来到洛府。气派的外观,两人都想起谢家。谢恒留在外面,裴诃自己走了进去。

被管家领着,还没见到洛玉秋,便听到一个女声:“玉秋,你说你找了个女大夫?赶紧找个理由把她轰走,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成何体统。”

“娘,我觉得她人还可以。”是洛玉秋的声音,“何况城里的大夫几乎都被找遍了,也不见我的身子有好转。”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得这病。”

“别说了....”闷闷的声。

裴诃站在房门前,敲敲门,不一会儿里头走出来一个女人:“你就是来问诊的大夫?”

“回夫人,我姓陈,已经行医很多年了,之前见过和令公子有着相似病症的人,有信心能把他治好。”

“是吗,”女人回头瞧了眼屋内,“行吧,我不管那小子的事了。”

提步往外走去。裴诃想着裴昭和洛家有关系,这家人也认识那个城门兵,便也没说自己叫裴诃,用回了“陈匪照”这名字。

她走进去,放下药箱,见到床上不知所措的洛少爷。

“怎么那么局促?”

*

街上,车马行过,谢恒站在洛家外面。他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洛家迎亲,他还混进宾客里,亲眼看到裴昭和洛玉秋在拜堂。

当时没怎么注意,今日一看,大红绸带和福字已经被取下来。两厢对照,才知当日那样喜庆。

这时有人敲着锣鼓在旁经过,像是戏班子,谢恒往那儿一瞧,听到一句戏文:“旧日姻缘,今日相逢,这头未了,那头又缠......”

这最后一字,唱得又轻又慢,绵绵延的像跨过一重山。

谢公子在这时候想起来他和陈匪照的相识。

所有的情都有了缘由——他早该想起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佛罗伦萨交响曲

至死靡他

天上月

一生所爱

冒牌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