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那些话反反复复的如同鬼魅般不断在耳边回绕，起初寒言朝还是有些怀疑其真实性，也想过要不要对秋否坦白。
但是或许…萧骤说得对，精神打击和丧命之间，哪个更轻根本不用再说了。
可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最近几日秋否隐约察觉到寒言朝似乎有些异常，貌似不像往常那样，经常走神或是不在状态，但他也没在意，照旧兴致很好的把被自己亲手改造过的小黑高高举起。
所谓喵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只见小黑原本纯白柔顺的美丽长毛，不知遭了谁的“毒手”，背部的毛发被胡乱剪了一通，彻底改头换面，乍一看活像是一朵盛开在脊背上的花朵，但细看嘛……还是能看出来其技艺略显不精。
为了展示这朵抽象的“花”，秋否甚至特意给它做了个“露背装”，既完美无死角的全方位显露出了那朵花，又完美的以裙边彻底遮住了小黑本来就不长的小短腿，于是现在每每当它走起路来，疑似和某种扫地机器人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好不好看？”秋否心情愉悦的邀功，虽然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哥哥，我跟你说，你知道我做了多久吗？其实我搜了好多好多好多的，感觉都不错，然后我就干脆把那些融合在了一起，就形成了上天入地绝对没有第二朵的独一无二的，合花！”
“哇为了弄这个可是花费了我两整天呢！现在手还酸酸的…”秋否小声嘟囔了句：“我问过小黑意见的哦，它不说话就当它默允了。”
“哥哥我手好痛啊啊啊啊，一点都动不了了呜…”自言自语般的碎碎念了一会儿，许是有点累了，忽然一头栽到一直没说话的寒言朝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把手递到寒言朝面前卖惨，虽然有着小题大做的嫌疑，不过要是仔细看的话，还真能看到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有两圈微微泛红的印子，当然，不能保证会不会是这家伙刚刚偷偷掐红的。
寒言朝这次却罕见的没在秋否扑上来的时候扶住他，无论怎样都不为所动。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寒言朝静静想着，纵然再不忍心，但算下来…也总得给这家伙一天的消化时间吧，否则要是真的等到最后一天，或许就来不及了。
“…别吵了行吗。”
随着话音落下的同时，怀里的人几乎在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了，寒言朝没敢看他，但能感觉到那双乌黑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对不起。”秋否想也不想得就脱口而出，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寒言朝的手指，声音很轻很轻：“我不说了，哥哥。”
斟酌了很久准备好的台词忽觉如鲠在喉，才发现就算在心里反复演习了无数遍，然而待真正到了现实面前，才发现依然是难以跨越的一道荆棘。
见寒言朝还是没再开口，摸不清他的态度，秋否重新坐直了身子，思考了一会儿，把小黑抱到怀里，解下了它身上的小裙子，随后胡乱的盖住了它背上的那朵花。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挺丑的，我一会儿就改掉，唔…衣服也换掉，其实我买了的，只是无聊就自己做了几个玩，不过确实还是很差嗯…”
“秋否，我们还是…结束吧。”
成功说出这句话时寒言朝极力维持着语气，尽可能的听起来平静一些，可还是有些许急促，但这点微妙的细节应该没有被察觉，说完这句话后他根本不敢看秋否的眼睛，因为一旦看了一眼，或许就会心软。
他实在不敢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怕是真的就说不出口了。
秋否手里还举着小黑，沉默了几秒，视线依旧停留在小黑身上，当作没听见一样，继续语气平常的嘟囔道：“粉色看起来不太适合…嗯…染个渐变吧，湖蓝和淡紫…在尾巴这里……”
“我说，我们就到这吧。”寒言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不稳：“我累了，不想放弃大学机会就要在这边无止境的处理这些破事…无休止的安排各种事情，放弃就是浪费了这个保送机会，这学期都已经白白浪费了好几个月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这一次秋否难以再装作忽视下去，把小黑轻轻的放到地上，看它自己跑走到一旁扑起了从窗外飞进来的一只花色蝴蝶。
“哥哥，你最近不开心吗。”秋否轻轻拉起寒言朝的手：“我知道你很累了，所以我说我已经好了呀，可以随时出发的，我没那么矫情的…我只是故意跟你开玩笑，其实早就没事了的，真的。”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的，我本性不正常，所以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想和正常人更贴近一点，才没话找话的，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以后不说了好不好？手也不怎么疼的…我只是想让你理理我才那么说，哥哥…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不要用分手开玩笑好不好？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我很听话的，哥哥…”
寒言朝突然打断了他：“你以前不是说不会纠缠么，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秋否静了一会儿，有些语塞：“不是…我只是想…要个理由，刚才…不对，之前，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这样？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对不对？哥哥你告诉我好不好？”
“或者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等想好了再说也可以啊，嗯…三天？一周？半个月也可以。”秋否垂眸绞着手指嘟囔了半天，再抬眼时隐约能看到水光，眼尾也轻微红了起来，寒言朝默默别开了视线，不跟他对视，挪开了秋否的手兀自起身。
“有什么理由，我觉得太危险了可以么，受不了这么多麻烦了可以么，你的确不正常，谁知道哪天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们说得对，我和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世界的，所以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应该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了。”
“麻烦？什么麻烦…？”怕寒言朝离开，秋否急忙想拉住他：“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不对，很快的，很快我就会处理好那些事的，真的，哥哥你相信我，我马上就可以脱离特部了，真的！”
秋否绝望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哭腔，他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已经快要上到正轨了，却突然变成了这样，榆城那边的房子也安置好了，黛辞忆的情况也越来越好转了，前不久他们还在讨论来年寒假的计划，仔细挑选着等到过完生日后，准备去哪个各方面都最适宜的地点办婚礼。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巨大的改变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再给我一周时间，我保证断干净所有的事，好不好？”秋否十分笃定的承诺着：“就一周！顺利的话五天也差不多可以，再给我点时间，一切都会好的，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哥哥…求你了，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为什么…？”
寒言朝抬手轻轻抹掉了秋否左眼刚落下的一滴泪珠，看着那可怜的目光心如刀绞，握起死死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动作温柔的挑开指缝，相扣着送回秋否身前，又松开了他。
“乖，别说对不起。”
任凭秋否再怎么挽留，寒言朝也毅然决然不再理会一眼的关上了门，像逃离一样，生怕再晚一秒就要失去控制。
秋否没再追上去，静静的看着门被甩上，心似乎也随着那声闷响归于沉寂。
一秒，两秒，甚至两分钟过去了，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秋否垂下眼看了会刚才最后一次被寒言朝牵起的那只手，入秋了，微弱的余温流失的非常之快，和它的主人一样没有丝毫留恋。
三年，原本秋否只打算维持到三年，到那时就算不是寒言朝厌了，自己可能也会主动选择离开，无论是去赴死也好，或者仅仅是单纯的放手，因为他一直认为三年是一个节点，所有的事都会发生很大很大的变化，不会有谁会永远喜欢谁，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都会变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良配，不该一直耽误寒言朝的。
只是人总会有点贪心，想再多那么一点点就好，可是秋否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毫无征兆的……
一次。
就这一次。
等不到回头，就再也不等了。
隔了将近十分钟，秋否也出了别墅大门，但他不是想去追谁，而是顾自的径直回了黛辞忆的房子。
看起来黛辞忆今天也依然并不在家，她已经脱离了宅家生活，不在也很正常，秋否一进门直冲卧房，反锁上门，打开了挂着密码锁的衣柜，里面不是什么衣物，反而是一排排闪着光的刀具，以及一箱摆着满满当当不知名的玻璃瓶，上面各自贴了编码和非寻常的不同符号，分为红区的那批被特殊分开摆放在了一堆。
秋否先咬了罐普通药剂喝下，随便在挂杆上拿了把无柄刃下来，把玩在手里，无比锋利的刀刃没几秒就在细嫩的手心里开出了朵朵花瓣，又从红区那堆之中盲抽了一支玻璃瓶出来，用尖刃挑开盖子，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被火灼烧般的感觉在喉咙一路炸开，像要烧化了一样，一直到胃里更是明显数倍，还伴随着割裂的刺痛，犹如吞了一大把燃烧的刀片进去。
秋否靠着床蜷缩在角落，挣扎一番，脱力的呕出一大口血。
刚才事先喝了免疫药，所以这些毒性倒不致死，但毕竟是剧毒药剂，该有的药效反应肯定是少不了的。
缓了五分钟，感觉药效彻底消失，地板上已经流了一路的血，秋否全身十分无力的坐在地上，靠着墙用刀刃在手心刮来刮去。
早就知道的，靠近自己这个灾星的人当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双手沾染过多少人的血，都已经记不清了。
很恶心。
下一秒，一刀直接穿透了掌心，刺骨的钻心之痛蔓延上来，秋否仍不收手，甚至想要把手上的皮一点点割下来一样。
脏，太脏了。
不一会儿，原本白皙漂亮的两只手已经近乎血肉模糊，秋否又翻开箱子拿了支玻璃瓶出来，这回的药剂颜色有些偏红。
几乎是入口的瞬间就感受到一股极难受的苦味在口腔里炸开，即便咽下都还久久不散，很快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涌上，麻木的分不清到底是哪里传来的疼痛，好像哪里都是，又好像哪里都不是，强烈到几度快要昏厥，毫不手软的连捅了自己几刀才勉强维持住神志的清醒。
一次次的反复重演，等到药效过了再换新的，好像以此证明着什么，所有的痛觉只是来自于这些。
免疫药剂的作用在每一次的消磨之下愈发微弱，能明显的感觉到毒剂的反应逐渐变得更加强烈，要是不再补只新的免疫药剂，继续服毒怕是不仅仅是流点血这么简单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半晌的呼吸，因刚才的损伤过大，不小心又咳了起来，随着动作无意间牵扯到了像是糜烂了一样稍微有所移动就会引起剧痛的胃。
经过一年多算是精心的“养复”，哪怕偶尔忘了吃药，基本上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频繁的犯病，夜里被痛醒的次数也肉眼可见的下降了百分之**十，不过这几管药剂下去以后摧毁的差不多，甚至可能比以前的情况还要糟糕了，但也无所谓了，有什么必要养呢，反正是条随时都准备迎接死亡的烂命。
握着刀刃的手无力的搭在地上已经冰冷下来的血水里，秋否感觉有些冷，全身温度都有点低，没记错的话窗户应该关了，应该吧，但他没有力气去检查，也没有力气去扯个什么能汲取些温度的东西，意识渐渐涣散。
不错，这才是正轨。
好险，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要动摇了。
不过还好，结果是一样的，终于可以回到原来的计划了，再给黛辞忆攒些积蓄，等到实在累了，就可以随时做个自我了断。
就当一场梦。
梦还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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