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舟快速调整了下情绪,坚持道:“去医院,胃病很忌讳拖着不管,别拖到严重的时候才肯看医生。”
梁旭尧还是没看方柏舟,他的嘴唇抖了下,扯出一丝冷淡嘲讽的弧度,“一点小胃病而已,不用麻烦,还是说你很乐意看我的笑话?也是,不得不向我寻求帮助,方大导演……你不说,心里真的情愿?”
方柏舟压着担心和着急,耐着性子回道:“我是心甘情愿来找你的,是信任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背刺我。
“身体上没小事,我们先去医院,就是我发小的那家私人医院,会方便些,尧尧听话。”
听着这样哄小孩子的语气,还有那个的熟悉的亲昵称呼,梁旭尧缓缓吸了口气,忍着难受,丢了个冷冰冰的眼刀过去,一点不客气道:“我说了不许这么叫我,还有我不去医院!”
梁旭尧自以为冷冰冰很有气势,接收到这个眼神的方柏舟却只觉得对方是只张牙舞爪的软绵绵小狮子,没一点威慑力。
只是眼下他哪儿有心思逗人,只顾着担心了,“别的都好商量,这件事不行,身体为重。”
说完他下意识揉了揉梁旭尧的头发,揉完看到对方僵住的表情才发觉这动作过于亲密了。
他顿了下后收回手,“先去医院。”
趁着梁旭尧愣怔的空当,方柏舟跟田雨对视一眼,对方利落地回到副驾驶,他一边联系发小一边从另一边坐到后座,视线停留在身边人身上,而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隐约颤抖——
一想到上辈子最后在医院里见的那一面,不可抑制的恐惧从心底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无论如何上辈子的事情都不能重演。
他很想把正难受的人揽进怀里好好安慰,但他的手刚伸出去梁旭尧就又往侧边躲了躲,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
他有些焦躁地收回手,眼神却没移开,跟发小叮嘱好,挂断电话后是止不住的担忧。
盯着梁旭尧小半张白惨惨的侧脸看了几分钟,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倾身靠过去搂着梁旭尧的肩把人带进怀里,另一手揽在对方腰间制住了怀里人反抗的动作。
他贴在梁旭尧耳边轻声安抚,“别动,你就当我是在履行被包养小白脸儿的责任,好不好?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儿告诉任何人,别担心。”
梁旭尧推在方柏舟胸膛上的手顿了顿,垂下的眼里泛着粼粼波光,好一会儿才慢慢松懈了推拒的力道。
他咬了咬牙,重复道:“那你就懂点儿事,别过界。
“我说了……我们是早就分手的前任,现在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方柏舟,是你找上门来求我帮忙的,我只是……只是可怜你而已,答应你就是为了方便随时开嘲讽……”
方柏舟无声地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姿势让梁旭尧靠在自己怀里,移开对方狠狠按在胃部的手,轻缓地揉着、暖着,“知道知道,别总强调这个,既然你都答应了,也让我尽尽责任和义务。”
一阵沉默后,梁旭尧微闭上眼,声音都轻了,“你要是能当个合格的被包养小白脸,我倒是不介意多给你投点儿。”
方柏舟顺着附和道:“多投多赚没问题,放心,我是时运不太好才在投资上赔了,但电影方面你要对我多一点信心。”
梁旭尧回了声闷闷的鼻音,没再开口,胃里不知道是冷得疼还是烧得疼,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里面来回地戳一样。
从应酬上回来到现在,他的体力精力都有些跟不上了。
听出梁旭尧声音发虚,方柏舟又紧了紧怀抱,对方看着瘦削了些,真的抱进怀里才发觉连背上的肩胛骨都有些硌得慌。
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下来,最后在医院见的那一面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时刻笼罩在他心头。
根本忘不掉。
田雨用余光瞄了眼后座的两人,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思量,或许……这件事真的能有转机。
晚上交通状况不错,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医院,但对方柏舟和梁旭尧来讲这段时间都过于漫长了。
车子在私人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停下时,梁旭尧已经疼得有点迷糊了,他缩在方柏舟怀里,都没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攥着对方的衣服。
田雨快步走过来打开车门,方柏舟直接扯了后座的毯子将梁旭尧裹好,这出了一身汗别再吹了风着凉。
已经等在这儿的宗永霖心里有再多疑问也都得暂时压下去,先带着几人往里走,“医护和急诊那边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多嘴。”
方柏舟应了声,他看了眼缩在自己怀里的人,心底的担忧与烦躁搅在一起,让他越发悔恨。
梁旭尧的胃病不是一两年,本身不注意还不当一回事儿,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有多少次?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不敢仔细去想,一想就觉得连呼吸都是疼的,可是他这点疼跟梁旭尧这些年的经历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等到检查治疗完转进病房已经十一点多了,方柏舟看着的陷在雪白被褥间的梁旭尧,对方肤色冷白,但平时是有光泽的,像是披着一层清清朗朗的月光,现在却显出几分黯淡,透着苍白与孱弱。
他握住梁旭尧的手,揉了揉对方冰凉凉的手指,揉搓到微微变温后才放开,又给掖好了薄被。
他没转开眼,低声叮嘱站在病床另一边的田雨,“旭尧麻烦你先照顾,另外,待会儿我想跟你聊聊。”
田雨大致有猜测,暂时没多问,“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正好,我也有话想问问你。”
对方要问什么方柏舟心里有底,这些可以缓缓再聊,他要先弄清楚梁旭尧的身体现状。
院长办公室里,见方柏舟进来,宗永霖把正在翻看的病历递过去,先开口道:“你别太担心,问题不大,他这属于慢性胃病,好好养两年就养过来了,不过——”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看着发小不虞的神色,心里有了掂量。
他摘了平光眼镜后勾着镜架转了两下,略压低了嗓音,“如果还像现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甚至是变本加厉的,那要不了三五年这胃就不用要了,胃穿孔、大出血,甚至是胃癌都有可能。”
“你闭嘴。”方柏舟看着非常直观的检查结果,眉头紧皱。
问题不大?他觉得挺大。
宗永霖冷冰冰的面容因为这简短的一句而呈现出一丝疑惑,“你们不是分手了么,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我关心他做什么,你真不知道?”
“那也要你说出来才算数。”
方柏舟放下文件夹,抬起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郑重,“事情确实突然,原本是打算过两天聚的时候再当面跟你说,没想到今天晚上先出了事……”
简要交代了一遍,他勾起一丝带着自嘲与无奈的苦涩笑意,“该提醒的彦波都提醒过了,不用再多说。”
宗永霖倒是很快接受了发小的说辞,他微微耸了下肩,“我们认识不是一两年了,柏舟,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的性格我了解。
“既然决定了挽回,用不着我劝你。
“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也清楚,你现在能想明白挺好,梁旭尧跟别人营业的时候你能别再拉着我和彦波喝酒我就谢谢你了。”
电视剧播出的时候男女主营业是影视圈基操,方柏舟嘴上不说,但心情能好就怪了,这位的酒量就是白的一杯倒,红的最多喝两杯,喝醉了就跟他们叨叨叨宝贝尧尧多可爱,多后悔当初的分手,多想回到大学的时候。
他们俩听得都能倒背如流了。
偏偏方柏舟酒醒后一个字都不承认,他们一提就回避,对感情而言除了当事者之外都是局外人,他和章彦波即便心里清楚,但也只能点到为止。
然而,这走进死胡同钻牛角尖的总算是开窍了。
方柏舟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想笑,但想到梁旭尧的病却根本笑不出来。
见好友这沉重的表情,宗永霖安慰道:“他现在的情况确实还好,戒酒戒烟,饮食作息都规律些,能养好。”
方柏舟缓了口气,应道:“说起来简单,就我们俩现在的关系,他可不见得会听我的。”
“那你就放弃了?”
方柏舟的神情坦然而笃定,“不可能,不管我和他能走到哪一步,我都不能看着他这样糟蹋身体。”
宗永霖冷淡的面容上这才浮起细微笑意,“那就行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方柏舟,认准了就去做。”
看着自己表面高冷实则很懂关心人的发小,方柏舟的情绪稍缓,他是人缘不错,但人缘广不代表真心的朋友多。
能有两三知交,他已经足够幸运。
两人又详细聊了聊病症相关的内容,看着方柏舟离开的背影,宗永霖无声地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清楚让对方一下子看清楚的契机是什么,但这是好事。
这几年的方柏舟依旧各方面都兼顾得非常好,公司和电影做得无可挑剔,但只有他和章彦波清楚,这人眼底曾经闪烁的那些光迷失了。
看似一切照旧,实际上心里空了一块儿。
而现在这些光重新又明朗了起来。
他对此乐见其成,只是一点——梁旭尧现在的名声可真的是一言难尽。
粉丝是多但黑子也多,还得罪了不少圈内外的人,性格更是和大学时相差甚远,商圈和娱乐圈向来纠缠不清,梁旭尧这几年出入各种场合,算是……半个“交际花”?
名声早就烂透了。
发小非要往坭坑里踩他是拦不住,也没觉得有拦的必要。
大学那几年他虽然在国外进修,但依旧被明里暗里秀过不知道多少回恩爱,他跟梁旭尧因为方柏舟算是相熟。
名声再烂,有些声音依旧是存在的,梁旭尧为什么得罪了不少人?
那是因为眼里不揉沙子,看见不平事会管,怼过的恶心人恶心事儿不少,本人却根本不在乎名声,更懒得去解释,虽然对方的经纪人有尽量弥补,但时间长了名声能好才奇怪。
说句实话,他不信一个人真能变得彻彻底底,只希望好友这条追妻路能走得尽量顺畅些吧。
方柏舟拉梁旭尧一把,其实也是拉自己一把。
回到病房,方柏舟又看了看梁旭尧的情况,对方侧身蜷着,睡得不是很安稳,显然是还在难受。
他理了理梁旭尧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半晌才看向另一边的田雨,示意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两人走到窗边站定,他先低声开口道:“这两天的事情旭尧应该都跟你说过了?”
田雨扭头看了眼背对着窗户的梁旭尧,随后看向眼前的方柏舟,一张可可爱爱娃娃脸现在也显出几分严肃认真,道:“说了,但没全说。
“他只说你因为投资赔了要找金主,他是为了方便羞辱死对头才勉强答应的,哦,对了,还说你们现在住一起。”
方柏舟略一斟酌,“确实是住一起了,但其他的说辞你信吗?”
“他口不对心又不是今天才有,尤其是……”
田雨稍稍撇了下嘴,尽管不情愿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尤其是牵扯到你的时候。”
方柏舟转过身,视线落在梁旭尧身上,沉沉的眼神缓和下来,“我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现在的名声拖累我,但我没多在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在乎的……是他能健康,能真的开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我很清楚他依旧是我认识的那个梁旭尧,某些东西没有变过。”
再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
田雨打量着方柏舟,在一片微凉秋夜的安静中,对方注视着梁旭尧的眼神却温润柔和,就像是注视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看不出来丝毫伪装或者是表演的痕迹。
而且对方说的正是他最在乎的。
不是作为梁旭尧的助理,而是作为好友。
想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你说得出就要做得到,他现在可不会简简单单接受你。”
方柏舟应道:“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我已经错过了五年,这五年……足够长了,我不会再错过下一个五年,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很正常,分开的时间确实不短了,但我这辈子只要他一个,我有时间有耐心,最长不过一辈子,我耗得起。”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梁旭尧不接受他又能怎么样?
能守着对方一辈子,看着他在意的人健健康康的,能真的开心,能做喜欢的事情,那样也挺好。
当然,他们能够重新在一起就最好不过了。
田雨怔了怔,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可以相信方柏舟的话,可毕竟已经分开几年,有太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田雨沉默,方柏舟再次开口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讲讲旭尧这几年的事,如果有顾虑也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更是证明给他看。”
闻言,田雨笑了声,严肃的表情褪去不少,“那就看方大导演的表现啰。”
说完他不再多待,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他会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你,我在隔壁休息室,有事情可以找我。”
看着被轻轻带上的门,方柏舟无奈地笑了声。
他知道田雨对他并不十分信任,理解,他的态度转变太快,而且用的还是求包养找梁旭尧当金主的方式,不想歪很难,只能说是有舍有得吧。
而田雨愿意主动离开让他独自留下,就跟病床上这位直接有关了,田雨对梁旭尧的所思所想是了解一些的。
他其实很感谢田雨,不管是上辈子最后告诉了他很多,还是一直以来对梁旭尧的照顾和陪伴。
他靠在窗边,静静注视着梁旭尧的背影,大抵……有几分近乡情怯。
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跟对方待在一起了。
自从大学分手,他们只见过寥寥几面,对方还总是刻意避开,实在避不开了也是小刺猬一样嘴上不饶人,没跟他好好说过几句话。
两人又是怎么成为死对头的呢?
因为梁旭尧在各种公开场合的明显回避,因为他的默许与不解释,还因为……某些人暗中的推波助澜。
他思索着该怎么否定他们的死对头关系,梁旭尧昏睡中的一声呢喃让他瞬间回神,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一声没得到回应,第二声就带上了几分委屈,这下他彻底听清楚了,梁旭尧的声音很轻,但病房里也足够安静。
他听得清楚。
他的眼神颤动了下,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后凑近正皱着眉的梁旭尧,缓声应道:“我在。”
梁旭尧的眼睫抖了抖,慢慢睁开眼,眼睛眨了几下才聚焦,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抿了抿唇,开口的声音微微哑,“哥——我难受……”
方柏舟摸不清梁旭尧是睡迷糊了,还是难受得有点记忆错乱,这样委屈巴巴的低哑嗓音听在他耳朵里就是软乎乎的撒娇,让他满心都是疼惜。
他握住梁旭尧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把对方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尧尧乖,胃难受?给揉揉好不好?”
空腹喝酒刺激到了胃,就是用了药也不会立刻舒服到哪儿去。
梁旭尧却摇了摇头,他说不上来哪儿难受,胃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心里更是好像堵着一块儿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攥住了方柏舟捋他头发的手,声音轻颤,“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生气了要跟我分手,哥,我会很乖的,你别不要我,你别喜欢别人,明年……
“明年我们就大四了,你答应过我毕业后要一起住,要一直在一起,你不许……不许说话不算数。”
方柏舟怔了怔,大四?这是睡迷糊了?
他略一缓神,对方说的他确实答应过,等毕业了要靠他们自己买一套属于两个人的房子——能俯瞰半座城市的高层公寓,他们约定了要正式同居,要一起为两人的未来努力。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梁旭尧这双昳丽桃花眼中凝着一层淋漓的水雾,似乎轻轻眨一下眼泪就会夺眶而出,在并不明朗的秋色月光中显得剔透宛若琉璃。
叩叩叩,他的心门倏地被再次敲响了。
四目相对,他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被这样一双眼专注地凝视着,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那啥,敲黑板,双C,柏舟和尧尧身心都只属于彼此,从头到尾只有彼此,对彼此都是死心塌地
“交际花”是尧尧硬拗的,酒桌上能谈笑风生,自如地跟人推杯换盏,实际上他很厌恶这些
下一章 梁先生,你要对我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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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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