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的花灯亮起来的时候,梁昭已经找好了同行的世家公子,大摇大摆地进去。
老鸨新找来的清倌儿个顶个的俊秀,梁昭看在眼里,心底没什么波动。
围在他身边的纨绔勾肩搭背地坐下,张扬地笑着。
“梁二,去禹州一趟,你学得还挺多嘛。”
梁昭今日穿了身宽大的袍子,瘫坐在椅子上。
众人三三两两地坐下,梁昭招呼人上酒,随口回道,
“说起来还没尝过清倌儿的滋味呢。”
众人哄笑成一片,侍从将酒献上,酒过三巡,淸倌儿才慢吞吞地走上来。
一排人站在中央,一众纨绔们都看呆了,直眉楞眼地盯着眼前的人。
老鸨早就将人调教好了,为首的人认出这场宴会的主人,冲梁昭笑了笑。
梁昭身旁坐着的纨绔晃了神,伸出手晃了晃梁昭的袖子。
“梁二,你看那个。真俊呐。”
梁昭指了指为首那人,示意他走过来。淸倌儿眼睛一亮,不显女气,迈着步子走近。
正要说什么,梁昭转头看向身旁的公子,“郑四,你打个样儿?”
郑四闻言,邪肆一笑,兴冲冲地朝那清倌儿招手,“过来。”
梁昭目不转晴,盯着缠在一起的两人看。
正要亲人的郑四抬手挡住,揶揄道,
“梁二,你把他看羞了。”
梁昭整了整衣领,将泛红的脖颈挡住。
淸倌儿已经被挑得差不离,梁昭冲剩下的那人招手,学着郑四的语气。
不得不说,这群纨绔整日喝花酒,挑人都各有各的门道,将乖巧的都拐走了。
梁昭指的这个像个充数的,直愣愣地杵在中间。
梁昭皱着眉头,加重了语气。
“过来。”
那人不情愿地侧头看了看屋内的人,龟速走过来了。
老鸨今夜有了大生意,殷勤地过来伺候。
她推门正见那淸倌儿不听话,走过去猛地搡了他一下。
老鸨低声骂:“愣什么呢?还不快去伺候。”
那老鸨的话像迷药似的就让那人晕乎乎地过来了,梁昭生疏地搂着人,和老鸨说了几句。
老鸨环顾四周,觉得甚为满意,摇晃着发福的身子出了屋门。
梁昭见周围的人都各有乐子,他低头问淸倌儿,
“你叫什么名字?”
淸倌儿微微侧头,梁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我叫周长生。”
“你自己起的?”
“嗯。大人怎么知道?”
“猜的。”
梁昭伸手捏上周长生的右脸,富有弹性的脸皮被揪起,叠成几道褶。
周长生的牙露了半边,含糊不清地说话,抬手想将梁昭的手扒开。
梁昭松了手,放在眼前搓了搓,
“你还抹脂粉了?”
“干这行的,不都抹么?”
周长生见怪不怪地揉了揉脸,他坐在梁昭岔开的右腿上,借着这便易的姿势将嘴凑过来。
梁昭一惊,下意识抬手推开。
周长生见他这样,以为是梁昭不喜亲吻,就近身抱着他。
梁昭僵硬地搂着周长生的腰,打算闲聊一会。
“你刚才怎么不快点过来?这会儿又急起来了。”
“大人太凶了。”
梁昭听着周长生别扭的撒娇声,笑得停不下来。
周长生坐在他腿上,身形不稳,一把揪住梁昭的衣领,将那领子扯松了些。
梁昭止住笑,话里还带着笑意,“这是老鸨教你的?”
周长生明白了,极轻地撇开嘴角,“我得再练练。”
梁昭笑得更欢,捏了捏长生的腰。“你姓周?家在哪里?”
“我没家,”周长生冷着脸,“他们都巴不得我早死,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梁昭就没再问,看着身边的郑四正喝酒,举起酒盏和他隔空对饮。
周长生冷眼旁观,功夫还没练到家,心思也藏不住。
“你们这些贵人命好,什么都有。”
“非也,我没有长生。”梁昭一语双关地说完,等着周长生的反应。
周长生愣了愣,突然红了脸。
“别拿我逗趣了。”
梁昭笑了笑,周长生挡住他的视线。
等周边的起哄声贯通于耳的时候,一个公子色心大起,搂着人去了单间。
梁昭心头一动,收回视线。
“老鸨给你起的什么名?”
“……苍术。”
梁昭点点头,“这名字挺好,这么大个樊楼给搞成医馆了。”
“你还认识草药?”
“在医馆做过几日白工。”
周长生怪异地瞧他一眼,大腿被抬起来。
再眨眼时,他已经被梁昭半抱着了。
梁昭站起来,向周围的人示意,搂着人出了梅阁。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廊道里的人,低声让周长生搂紧他。
两人拉拉扯扯,一路走到老鸨备好的空房里。
等身后的门合上,梁昭就松了手。
周长生不知所措地坐在挂着红帐的床榻边上,抬眸看向梁昭。
梁昭眼里一片清明,睁得微圆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色意。
他坐在矮凳上,招呼周长生吃东西。
周长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惋惜,仍旧是慢吞吞地走过来。
梁昭:“怎么这么慢?”
周长生:“昨夜伺候恩客,伤还没好。”
梁昭:“……哦。”
等周长生龟速走过来,梁昭已经抓了把葵花子,磕了一半。
周长生觉得梁昭和以往的人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他小心翼翼地捏着点心,小口吃着。
梁昭一边磕着葵花子,一边冲他笑。
周长生后脊梁上那层皮起了一片疙瘩。
梁昭慢悠悠地扫过周长生的手,说道,“尽管吃,樊楼的吃食都好着呢。这葵花子,我每次过来都得来上一把。”
周长生放松地笑笑,咬着糕点几口吃下肚。
梁昭磕着香喷喷的瓜子,心道樊楼换师傅了,炒的瓜子更香了。
两人默不作声地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空,梁昭自己是个半吊子,耐不住热心,提点他:“以后接客,得长点眼色。”
周长生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在这里待不长,总有一日要出去。”
梁昭暗自说了句还挺有抱负,他磕破一个葵花子,将两片破开的壳扔到桌上。
“那出去之前,在这里就叫苍术吧。”
“我觉得长生好听。”
“你同行都叫草药名字,就你叫长生,不想活了?”
“……”
梁昭乐于帮人,他再接再厉,说了一通,
“长生这名字好,就是在这樊楼里有些不合规矩了。你想早点出去,就别太招人注目。最好能趁乱逃出去,不过依我看,樊楼人多眼杂,现下还是先在这里待着。”
周长生点点头,将这话记下了。
梁昭将桌上的一叠葵花子磕完,正想着叫人来上一碟。
他扫过周长生完整的衣袍,觉得不合适。
神思一转,梁昭立即想起一个法子。
他指挥周长生躺在床榻上,将衣服脱一半。
梁昭亲力亲为,将锦被团成一团,胡乱盖在周长生的要害上。
他扯开衣领,露出一片带着刀疤的胸口。
走到门边,他回头看着凌乱的床和周长生,满意地点头。
“等我去给你拿些糕点来。”
周长生顺从地点点头,裸露在外的大腿上还有前日被人掐青的痕迹。
梁昭见一切妥当,哗啦一下打开了房门。
外面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梁昭脚步略虚浮,踏出门槛叫人,顺带不经意地露出背后的场景。
房门半开,刚好能让人瞧见屋里朦胧的混乱。
梁昭转过身,吆喝着上茶。
侍人过来添了茶,梁昭顺便要了一碟葵花子和点心。
两手满当当的,梁昭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正要转身进屋。
左脚踏进门槛,拿着碟子的右手就被人紧紧纂住。
梁昭本以为是尤二的人过来辨认真假,挺腰向后一闪,好让人仔细瞧瞧。
下一瞬,梁昭看清了眼前的人。
虞君骁脸色有些难看,顺着梁昭躲闪避开的缝隙,他直直地看清了床榻里面躺着的人。
梁昭手上的碟子被他拽地一抖,几颗葵花子就飞了出去,打在隔壁屋的床上。
周长生不明所以,躺着装死。
梁昭头顶有根筋猛地一抽,就将虞君骁的手甩开了。
虞君骁看着空荡荡的手,一向温和的好脾气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拉拽着梁昭走出樊楼,梁昭在走出大门的那一刻,突然跑偏地想,长生吃不到点心了。
虞君骁一路带着他走到玄武大街,梁昭被拉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
“虞将军,你过了。本官好好地玩着,你拉我出来让旁人怎么看我?”
虞君骁的声音经了夜色的渲染,变得缥缈而淡漠。
“玩?”
梁昭挥开他的手,找到了虞君骁的短处。“虞将军来这里做什么?”
虞君骁哽了哽,“我不是来……”
话音未落,他见梁昭晃了晃,忙伸手扶着人。
正想着这是喝了多少酒,梁昭就颤着腿倒在他身上。
虞君骁发觉不对劲,摸了摸梁昭的额头,滚烫。
梁昭吐出一口灼热的气,隐隐觉得身体哪处不对劲。
他按着虞君骁的肩,直身站起来。
虞君骁问:“还能走吗,梁大人?”
梁昭看着眼前的重叠的花影,晃着脑袋说,“能走。”
虞君骁叹了口气,先前的怒火被这变故打乱,还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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