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老神在在地听了半晌,感情这朝会还是为他们两兄弟而开的。
紧接着就有人递补上来,前仆后继地状告。
右相党的人更不是吃素的,三言两语就将人给怼了回去。
还有人想在这里添上一把火,火蔓延到更深处。
楚书澜是个好脾气的皇帝,纵容朝臣说红了眼,口不择言开始状告起重臣来。
“水利一事不可过急,右相大人如此急切,是要从中获取些什么?”
梁昀见火势蔓到自己身上,向前走了几步,拱手说道,
“陛下明鉴,臣心里只有国计民生。水利一事一经落成,惠及的百姓何止千万。”
楚书澜拜拜手,看了那官员一眼,让两人退了回去。
左相站在梁昀身边,闭目沉思。
手里的蛇头拐杖岿然不动,方行摸了把花白的胡子,拱手说道,
“陛下,臣以为,如今朝堂太乱,还应下令重整朝纲,让这些疾言厉色的官员好好学学礼数。”
楚书澜见方太傅都出口了,挥手停了百官的争吵。
他将刚才争吵的左右两党各挑了几个罪名太大的官员,让专人去查了。
末了,他侧头看向梁昭,梁昭忙躬身行礼。
“至于梁卿,破道院的一切事宜由兵部暂管。”
梁昭心里一惊,先谢了皇恩。
百官见梁昭也被停了职,就不再多言,顾着自己那安身立命的小官职去了。
梁昭下了朝,要将腰牌交回破道院。
应成海撵着他追上来,手里的拂尘都晃动起来。
“梁大人留步,陛下有请。”
梁昭脸色微冷,楚书澜这一举确确实实是寒了他的半边心。
他跟着应成海去了书房,楚书澜正在临帖。
“陛下,”梁昭不情愿地行着礼,楚书澜脸上挂着笑,给梁昭指了个座。
梁昭坐下,看着楚书澜将字画收起来。
“左相自打当年吃了瘪,一直在暗地里养着元气。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梁昭闻着书房的香气,淡声问道,
“陛下的除之而后快为何是要革我的职?一旦左相要将破道院收于麾下,陛下本就有的金澧卫也难以信任了。”
楚书澜侧头看他,眼里闪过几寸疯狂而扭曲的**,
“不破不立,朕要将左相一党全都打下来。”
梁昭愕然片刻,才说,“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同臣说。”
楚书澜叹了口气,叉腰走过来,“朕信你,可有些话不能说。”
梁昭站起来,和楚书澜离得很近,他眼睛有些泛红,“陛下连我都不肯说了吗?”
“有时朕也在想,朕还不太想当这个皇帝。梁卿,朕说不出口。”
梁昭拱手,将腰牌呈上。“既然如此,陛下就要独自迎上去了。臣告退。”
楚书澜没挽留,事已至此,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玄都入了夏,梁昭心绪略有低沉。
虞君骁紧随着他走过来,从随身的锦囊中拿出一枚……鸡蛋?
梁昭愣了,随口打趣说,
“虞监事挺有童趣。”
话音未落,那枚温热的鸡蛋就落到梁昭手里了。
“我托人找来的白羽鸡,梁指挥使想斗鸡玩玩吗?放在相府养着吧。”
梁昭轻轻拢着鸡蛋,垂下手臂。
两人闭口不言朝堂,就此分了别。
梁昭微有感慨,踱着步子回了相府。
分家一说被梁昭婉拒过后,梁昀再也没提。
当归把梁昭拿回来的鸡蛋放进鸡舍,不出几日就孵出了一只光秃秃的幼鸡。
梁昭把青玉刀放在床边,接过当归编好的竹篮,从外面抓了把干草铺好。
小鸡开始叫了,梁昭捧着温热的鸡放进干草里。
当归眼里闪着光,细心地找厨房做了一小点米糊喂给幼鸡。
梁昭拿手指逗了会儿小鸡,想起禁军就开始走神了。
虞君骁从禁军府衙走出来,拿巾帕擦着脸上的汗。
夏日本就酷热,稍微动弹一番就容易流汗。
禁军这次充裕了人手,夜里值守的人也多了。
虞君骁受常进邀请,每日都来禁军给初入职的官兵加训。
他这几月不常回侯府,也不久在官署待着。
梁昭已经半月未见他了,白羽鸡长出了雪白的绒毛,梁昭被小鸡渐渐锋利的尖喙啄了一口,手指上冒了一滴血。
他随手擦在有些脏的衣袍上,突然有些想见虞君骁了。
有人叩门进来,梁昭本以为是当归,就让当归给自己拿块巾帕。
梁昀走到他身边,开了尊口:“明日就出府吧。”
梁昭想起他之前所说的分家之事,突然皱了皱眉。
“好端端的,为何总提分家?梁见山,你对得起爹娘吗?”
“没大没小,你没察觉陛下已经起疑了吗?”
梁昭沉默片刻,“我走之后你要做什么?”
“尽臣子本分,重振朝纲。”
“哥,既然能预见到金澧卫的归处,你当年为什么要帮我壮大金澧卫?”
“今时不同往日,你当时才十三,没我暗中相助,早就被那些人打压下去了。”
梁昭听着这残酷的真相,十分厌烦梁昀的语气,拿上青玉刀就出了府门。
无处可去,他还是去酒楼待着。
连翘看不得,周长生也走了,樊楼变得无趣。
梁昭坐在酒楼的雅间,点了一道烂炖鱼头。
跑堂的给梁昭上了一坛冷酒,是用冰冻过的,喝起来格外解暑。
梁昭喝了口酒,夹了一块分不清骨肉的鱼头填进嘴中。
雅间寂静无声,只有梁昭的品咂声和鱼骨吐到桌边的轻响。
梁昭吃得不快,过了半刻才吃去小半鱼头。
半张狰狞的鱼脸被浸在浓黄的鱼汤里,梁昭扫了一眼,看起来更香了。
窗外的流云变化飞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上了窗棂。
梁昭听到响动,扭头望去。
虞君骁蹲在窗边,直愣愣地望着眼前。
梁昭嘴边还叼着没来得及吐出的半边鱼骨,放在虞君骁身上的目光变得幽远。
虞君骁跳下来,十分轻盈地落了脚。
他终于知道传闻中金澧卫指挥使口吐人骨的流言是怎么传出的了。
梁昭吐了口中的鱼骨,抽出酒楼的手帕擦了擦沾汤带油的手指。
虞君骁想好了措辞,慢声说道,
“掌柜的怎么把这雅间租给旁人了,我在这里租了一个月呢。”
梁昭挑着眉,喝了口冰酒。
“虞监事,本官昨日还来过。”
“……刚才走错了,我本想去隔壁那雅间。指挥使怎么有闲情来酒楼?”
“无事可做,只能来吃些饭菜打发时间了。”
梁昭拿起筷子夹住鱼目,冲虞君骁示意道,
“虞将军吃鱼眼睛吗?明目。下次别再走错了。”
虞君骁有些尴尬,凑过头去接着梁昭的筷子将鱼目吃了。
梁昭手臂一僵,收了筷子。
他拍拍手,起身推开雅间。
“本官吃好了,不耽误虞将军和人见面。”
虞君骁没否认,只是说道,“梁指挥慢走。”
回了相府,梁昭连府门也进不去了。
梁昀已经打包好了他的行囊,时机一到,就赶人出府。
梁昭:“……”
当归还不知兄弟俩已经商议好了,胆颤地站在一边,看着严管事将包袱扔出来,自觉要随公子浪迹天涯了。
严管事见梁昭回来,停了手里的动作。
他从下人手里接过茶羹,自然地递过去。
“公子回来了?吃碗茶羹吧。”
这话在当归看来简直是要赶人出府的断头饭了,自家公子好似还不知情,自然地接过茶羹,站在府门前就喝起来了。
当归急中生智,小跑到梁昭身边。
梁昭喝了口泛着油光的茶羹,觉得那半口咽不下去的气终于咽下去了,因而也显得有些疲惫。
他扫了当归一眼,随口问,“你也想喝?”
当归点点头,将梁昭手里的碗夺过来,摆在手里。
仿佛这断头饭不吃头就不会断了。
“……”
梁昭揉着酸胀的眉心,这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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