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君骁正愣着,常进就快速说道,“陛下传了旨意,让小将军今夜就离了玄都,务必守住边疆。”
霎时,虞君骁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常进话音刚落,梁昭就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向前走过来。
虞君骁见了他,心下稍松。
那股淡淡的怅然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梁昭拖着身后死死拽着他的老仆,喊了一句,
“老伯,我真的什么都不做。”
虞君骁轻笑一声,“王伯,放了他吧。对了,再把我那匹快马牵出来。”
他伸出双手在空中摸寻着走过来,问道,“你要回燕州了?”
虞君骁走过去扶着他,沉声应着。
“陛下刚才下的旨意。”
梁昭心里对楚书澜的怨念都少了一些,他拍拍虞君骁的胳膊,“今夜就走吗?”
虞君骁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老仆从马厩里牵了马,虞君骁还没嘱咐完,“……等眼睛恢复了,在玄都不要和人起争端。再大的事,还有两相顶着呢。”
梁昭见马牵出了府,推了虞君骁一把。
“马来了,快走吧。代我向侯夫人问声好。”
虞君骁翻身上马,俯身抱了抱梁昭。
梁昭仰头亲了下虞君骁的耳朵,热气尽数喷洒上去。
“珍重。”
快马飞驰在玄都城的玄武大街上,梁昭按了按酸胀的眼睛,没看见石化在一边的常进。
虞君骁赶回燕州边境,迅速带人平定了两族战乱。
北戎那边见士气低迷,只能撤兵退回了边地。
已经攻占的城池没能打回来,虞君骁休整几日,和众副将商议。
又过几日,玄都收到了城池复归的快马传信。
战事稍歇,虞君骁几日后在定边侯府下了马。
侯夫人不让摆白幡,燕州城一如往常。
虞君骁站在侯府门前,一时竟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柳雯听了下人的吆喝,步态依旧沉稳,只是在踏过门槛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娘。”
柳雯站在石阶上,摸了摸虞君骁的头。
“胜白已经在边防军营里住下了,你在府里坐一会儿就去吧。”
虞惊兰步子慢一些,等柳雯说完了话才走过来。
虞君骁叫了她一声,发觉她的脸色比平日更白了。
柳雯说完了话,就匆匆出了侯府。
虞君骁看着她,添了银丝的发髻上戴着一支骨簪。
那是在他六岁那年,虞世南在战场上遇到了狼群,亲手用猎来的狼腿骨刻的。
彼时做工粗糙,柳雯一戴就戴了十三年,如今已经莹莹如玉了。
虞惊兰仰头望着兄长,
“胜白哥让我同你说,北戎人知道了一些咱们的布防。不过也不算太碍事,他已经改换了布防,日夜守着。”
虞君骁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这就去找他,你跟娘说一声。”
贺初明在边地已经守了足足一月,派去搜查东谷的士兵总是没有喜讯。
虞君骁下了马,秋风吹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贺初明松了一口气,感慨地拍了拍虞君骁的肩膀。
“戍边辛苦,明日就随我回营地吧。”
虞君骁和贺初明走出营帐,劝说道,“北戎气焰嚣张,咱们去打他们,将失地收回来。”
“城池已经收回,那几里失地不日就能收回了。”
贺初明看着虞君骁,发觉他的眉眼被这秋风吹得更加深邃了。
虞君骁笑笑,
“你过来一同帮着,咱们将北戎那帮人打回去。到时再过来这边也不迟,这里靠着宁州,北戎人贪得无厌,不爱来这穷地方。”
贺初明被他说动,交代各个偏将后,随虞君骁回了战地。
院子外面的一棵老树低垂着残败的树枝,落下一片泛黄的枯叶。
落叶被秋风卷着到了一人的脚边。
尤凌烟重回玄都,面貌一新。她穿着利落的女袍,拉着一辆牛车站在玄武大街上。
来往的百姓都掩鼻走了,尤凌烟叹了口气,按着长公主交代的方向走回自己的小院。
转过拐角,沈清辞的身影就在前方。
尤凌烟本意不想打搅故人,身后的老牛发出一声叫。
沈清辞机警地转过头,看见了那双平静的眸子,愕然地向前走了两步。
“尤三?”
尤凌烟见状,松了牛绳拱了拱手。
沈清辞见她回都,百感交集地松了眉眼,像是要哭。
尤凌烟心下暗道这下不妙,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沈清辞的眼角。
沈清辞看着尤凌烟明显憔悴的脸,问道,“尤三小姐今夜在哪儿下榻?”
“我寻了处宅子,就去那边。”
沈清辞沿着手指地方向看去,脸上挂上几分讨好,“带我去瞧瞧?”
“沈大人这可不行,都说女子闺房外男不能擅自进。难道你这几个月都在外面下榻?”
“我一个弱书生,挡不住尤三小姐手中一剑。”
“……”
这沈清辞三月不见,脸皮更厚,还越发死缠烂打了。
尤凌烟心想左右没什么事,让他来帮忙干点杂活。
沈清辞一时鬼迷了心窍,跟着进了院子,就在这里待了一宿。
清晨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白衣都沾上了油灰。
正打算故技重施,尤凌烟在他身后笑了两声,“沈大人又要咳嗽了?”
沈清辞将口里酝酿的痒意逼了下去。
“尤小姐早就知道了?”
“沈大人演技拙劣,不如多去瞧瞧唱戏的,好过自己琢磨招人笑。”
“尤小姐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在下叹服。这院子里的物件都是我收拾出来的,尤姑娘打算怎么谢我?”
尤凌烟看着沈清辞鼻尖上的小痣,她还挺感激这人不辞辛苦跟着她来院子打扫,就开口说,
“多谢沈大人来给我清扫院子,有机会请你吃茶。”
沈清辞得了这句话,看起来还挺满足,揣着手走了。
尤凌烟将老牛绑在院子里的树下,换了身衣袍就出了院子。
玄都城里的老树都落了叶,连带着秋风都萧条了不少。
尤凌烟踩着街上滚动的枯叶,走过锦仙坊,进了来福酒楼。
酒楼里的生意跟着秋风一起萧条了,掌柜的无精打采地拨弄着算盘。
正是清晨,这里没什么人。尤凌烟掏出一块银子,“啪”放在掌柜眼前的柜台上。
掌柜的眼看直了,按捺着拿银子的冲动,问道,“这位小姐,您这是……”
尤凌烟个子高,掌柜刚刚能与她齐平,她看着掌柜脸上的沟壑,说道,“贵楼的雅间,我全包了。”
玄都城里大官小官人心惶惶,能商议闲事的地方也就是这来福酒楼了。
尤凌烟随便找了一处雅间,坐下沏了壶茶。
不久,到了日头朝南的时候,就有人成群结队地来了。
掌柜的应付走了官员,敲门进来,“小姐,都走了。”
尤凌烟客气地一颔首,起身走了。
掌柜的摸着怀里的银块,悄声嘀咕了一句。
尤凌烟听到了,没停下脚。
她出了酒楼,跟着刚走不久的那伙人去了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
进了馆门,那群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弱了几分。见进来的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就渐渐放开了嗓门。
“听说陛下要整顿朝纲,梁指挥使恐怕就要官复原职了。”
“尤侍郎也因砍了梁大人一刀被撤了职,看来,左相要渐渐退场了。”
“左相如今也颇受重用,陛下前几日还让左相主持各部事宜呢。”
“那咱们这该跟谁啊?”
尤凌烟点了几道素食,听着那群人七嘴八舌地纠结着站队的事。
她吃了一口菜,抬头问老板:“店家,这菜是谁做的?真好吃。”
店家拾起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扬声笑道,“这是长公主殿□□恤民情,专门给我们送来的几筐菜。我就把菜全炒了,价钱是最便宜的。”
尤凌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长公主给每家都送了菜,这能分过来吗?”
“能!长公主前几日设宴,还念着我们平民百姓,派人给每家都送了菜,寓意还好呢。”
尤凌烟又和他说了几句,出了酒馆。
剩下的人沉默着,突然有个人想起什么,说道,“我听闻长公主手底下有不知多少个铺子,光是租钱就得不少吧。”
旁边的人打了个岔,“吃菜吧。”
梁昭在床榻上装了几日的病,虞君骁还假惺惺地来探望过他一次,让这病更真了。
尤凌珏平白无故被摆了一道,恨得牙痒痒。
城中的流言多了不少,都说尤家二公子嫉妒指挥使精明能干,特意伙同自家兄长烧了樊楼。
尤凌珏在官署里听够了窃窃私语,咬着牙回相府。
尤凌风因了纵火罪,没了气焰。
尤载崇近日心绪不畅,连午膳也不用了。
他将烟斗叼在嘴边,让一旁侍候的下人点上。
烟雾吸吸吐吐,呛人的浓烟迅速在中堂散开,溢了满屋。
尤凌珏在这时候走进来,还没行礼就说道,“爹,老三回玄都了。”
尤载崇还自以为尤凌烟回来是来投奔的,将烟斗拿在手里,他淡漠地吩咐道,
“相府没有她的地方,既然走了就别回来。日后她登门,就让下人把她赶出去。”
尤凌珏默了一瞬,沉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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