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当没看见我,我不想伤你。”埃瑞尔道:“我这个人孑然一身,没什么家人朋友。但在我这里,你算一个。朋友有难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我都快被你害死了,我本来也是长官,被你害得职位一降再降,现在变成一个破看门的。我——”
李岩的话戛然而止,一把锋利的匕首从李岩身后袭来,刺穿了他的心口。他双瞳猛地放大——
“我……们算个屁……的朋友!”
埃瑞尔瞳仁大睁,面上显露迷茫,像是忘记呼吸了一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温拾觅果决地拔刀又再次刺入李岩的心脏,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而她的眼神毫无波澜。
基地内爆发前所未有的混乱,痴心之人终于在黑暗中重逢。
温拾觅一个猛冲扑进他的怀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埃瑞尔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李岩,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让他一度快喘不上气了。眼眶突然变得灼热|胀|痛,喉间像是塞入了一根木桩子,疼得让他有些崩溃,不知如何是好。
埃瑞尔关押时,没有人能接近他。李岩作为执行狱警,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通过大屏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岩是陪伴他最久的人,埃瑞尔从不知道饺子是什么,但他第一次吃饺子就是李岩包的,李岩也是为数不多不记他的罪行,却记住了他生日和喜好的人。
埃瑞尔喜欢酸奶,李岩每次都会默许他用饺子蘸酸奶吃。他们时常斗嘴,时常隔空下棋,无数个孤寂漫长的日子都是李岩陪着他度过的。
埃瑞尔第一次越狱时,朝李岩下跪了,埃瑞尔说:“我可以死,但我有一个视若生命的人要去救,她比我的命还重要。她有危险,所以我不能被关在这儿。”
于是埃瑞尔成功越狱了,埃瑞尔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李岩的放水,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温拾觅看出了埃瑞尔的情绪不对,顺着他的视线扫了眼地上的人,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埃瑞尔强颜欢笑着回应,又道:“这儿太危险,你不该来的。”
“为你值得,我什么都不怕。”
“傻姑娘,”埃瑞尔满眼心疼,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你管我做什么,往外逃,往左边的小道走十米,有个检修口,检修口暗藏一条通向基地外的通道,你往那里走,逃了就不要回头。”
“不行,”温拾觅赤红双眼:“我要我们一起。”
“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埃瑞尔深情地凝视着温拾觅,指腹用了些力道蹭了蹭她的唇,呼吸和心跳都有些凌乱,那些不堪的妄|念一旦燃起便难以扑灭。
埃瑞尔缓缓低下头,而在半空他还是停住了,艰难地克制住了心里的欲|火,轻轻叩着她的腰侧,在她的额头上印上虔诚又真挚的一吻。
他的吻落得很轻,带着他惯有的温柔。随后将她揽入怀中,试图将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些。
但只一瞬间,埃瑞尔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身下人原本放松的身体陡地绷紧,僵硬如铁。
她的手突然撑住埃瑞儿的胸膛,力道大得不像平时的她,眼神里满是慌乱,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嘴唇嗫嚅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了?”
埃瑞尔察觉不对,顺着温拾觅轻颤的眼眸扭头看过去,心脏也跟着一沉。
周襟白就站在那里,穿着熨帖的黑色制服,肩线原本挺拔如松,此刻却垮得厉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的脸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泛着青。那双含蓄温润的眼,此刻空得吓人,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他就这么定定地站着,没人知道他站了多久。或许从埃瑞尔低头的那一刻,或许更早,他甚至可能听见了他们所说的一切。
可现在,他什么表情都没有,既不愤怒,也不质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
沉默远比声嘶力竭更让人痛苦难受。
温拾觅腿像灌了铅一样沉,脸早已褪得惨白。她有意地避开周襟白的目光,心像是被人碾碎一般,密密麻麻地疼。
埃瑞尔下意识看向温拾觅,此刻的她看似没有情绪,平静得像块冰,可那起伏剧烈的胸|脯、那僵化得眨都不眨一下的眼睛,以及那紧咬的泛白渗血的下唇,每一处细节都是破绽。
埃瑞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对温拾觅意味着什么。是自幼相伴的青梅,是英年早婚且相爱数十年的丈夫,是每每被提及时眼尾必会泛红的执念。
温拾觅被当作疯子被关押的日日夜夜,咬破指尖在墙面写满了他的名字,支撑温拾觅扛过所有痛苦折磨的自始至终或许只有他周襟白一人。
久别重逢,哪能真的无动于衷?她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把情绪极致地压缩,只需要再用力一点点,准会碎成一片。
温拾觅其实并没有过多跟埃瑞尔透露有关周襟白的信息,埃瑞儿也曾想过找到那个男人再杀了他。
埃瑞儿设想过很多人,无数个夜里他都自欺欺人地给对方下定义,扣上了各种各样的帽子。例如周襟白是个满身烟味、只图享乐的酒鬼、是个会对女人动手的混蛋、是个满身恶习的懦夫等等。
埃瑞尔在与他素未谋面时,就已经替他贴满了不堪的标签。可直到见到了周襟白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一切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妈的。” 他在心里低骂一声,喉结滚了又滚,像是吞下了一颗带刺的酸果。
埃瑞儿不甘极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理智却逼着他看清,这个男人比自己好,他才是与温拾觅最为般配的人。
温拾觅此刻的魂不守舍,何尝不是一种证明,周襟白是她心底拔不掉的根。
埃瑞儿清醒地看着温拾觅,心脏疼得厉害。温拾觅的眸光像被磁石吸住,自他出现便被他吸走了全部精魂一般,变成了行尸走肉,没往他这边偏过半分。
埃瑞儿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双手举起,掌心朝前,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装出玩世不恭的样子,朝着周襟白嬉皮笑脸地开口:“抱歉啊长官,男人嘛,太久没有发|泄,一时见|色|起意强吻了这位女士,冒犯她了,是我不对呢,我混蛋,与她无关。”
话音刚落,温拾觅终于有了反应。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埃瑞儿,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里满是不解,甚至带着点慌乱。
下一刻,埃瑞儿眸光陡然阴森,一手掐住她的咽喉,掏出一把枪便对准了温拾觅的太阳穴。
埃瑞儿阴恻恻地开口:“不想让她死在这儿,就按我说的做。把你所有的武器都放下,让你的人走。”
周襟白闻言把身上所有的枪支弹药等装备都卸下,丢在了一旁,没有一丝犹豫,并下令让远处的狙击手放下枪。
在这期间,埃瑞儿贴在温拾觅的耳边,用接口的传感器与她对话:“我信你的眼光不会差,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虽然我没接触过他多少次,但很可怕的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有苦衷,他不会故意丢下你。”
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心口席卷,温拾觅不安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跑不掉的,基地内的人还会执法办事,基地外还有更可怕的,斯派克亚森不会放过我。落在他手里我下场只会更惨。”埃瑞儿道:“我不会让你为难,不论对谁,你都要记住你从来都不认识我。”
周襟白的声音落得很沉,没有半分犹豫:“我做你的人质,放她走。”
周襟白看着温拾觅,甘愿去赌一场以命换命的局。
埃瑞儿沉默几秒,挑了挑眉,挂上玩世不恭的笑:“我可不一定能压制得住你啊长官,等下反手被你杀了怎么办?你反手给我一枪,我躲都没地方躲。”
这话像一根引线,将周襟白的决绝彻底引燃。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枪。平日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一片冷硬。
没等任何人反应,他抬手,枪口对准自己的左手臂和右脚上分别开了一枪。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利落干脆,没有半分迟疑。
“嘭嘭!!”
两声枪响炸开,如此的震撼,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温拾觅的呼吸猛地顿住,心脏猛烈跳动着。
埃瑞儿也笑不出来了。
温拾觅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看见周襟白的左手臂瞬间洇开大片暗红,血珠顺着往下淌,伤处血肉模糊,让人无法直视。
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硬成铁石,可此刻看着那抹刺目的红,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视线瞬间模糊。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周襟白一瞬间血色倒尽,直挺挺的身体晃了晃,顿时失去所有支撑力,重重跪坐在地,额上无数细密的汗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埃瑞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喉咙发紧。周襟白竟然用自戕的方式了断自己所有退路。
埃瑞尔一直坚信没有人比自己爱温拾觅,此刻,他不确定了。
周襟白把枪狠狠甩在一旁,他咬着牙,疼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声音发颤,却没漏半分软弱:“现在…… 你放心了吗?不放心的话你可以直接再朝我再补几枪。”
埃瑞儿定定地看着他,如看着一具冰冷的尸骨。良久才被刺|激的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里却藏着掩不住的嫉恨:“想不到啊,堂堂审判长,为了个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是我的妻子,” 周襟白双眸一瞬不瞬地看向温拾觅,眼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是我放在心尖上疼了数十年的人。”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玻璃碴,“我可以死在这里,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我已经没有那么多个五年、十年,经得起找她、想她,更经不起再后悔一次,当初为什么没保护好她。”
温拾觅本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得如同刚石一般,却还是因为他的这几句话险些落下泪来。
埃瑞儿眼眶猩红,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带着杀意看向面前之人。而周襟白没有半分退步,迎着他逼人的视线,拖着残腿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往两人所在方向走去,刺目的红被拖拽流淌成一条血路。
时光定格,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如同消失了一般,所有人都哀默地看着那个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埃瑞儿认命地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杀意散了大半,只剩一丝释然的自嘲。他轻笑一声,声音沙哑:“输给你,我不亏。”
就在他松懈的瞬间,一声极轻的声响传来,一发消声弹精准地击中了埃瑞儿举枪的手臂。剧痛拿枪的手猛地卸力,手里的枪 “当啷” 落地。下一秒,四面八方的狙击手破风而来,没等他反抗,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埃瑞儿被掀翻在地,脸死死贴在冰凉的地板上。他费力地抬眼,朝着温拾觅扯出一个安抚的笑,还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 “别担心,别过来”。
温拾觅泪眼蒙眬,几次想抬脚朝他走去,在接收他目光时双脚又跟灌铅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温拾觅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浑身扎满了刺,无论怎样都疼。
埃瑞儿被手铐铐住,拖着往门外走,他一步都没回头。温拾觅的视线,却一刻都没从他身上挪开,她往前走一小步又强制停下,反反复复,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她的肩膀才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冷汗浸透了周襟白的衣衫,他沉默地站在不远处,将温拾觅的挣扎、不舍、痛苦,都看在了眼里。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此刻他已分不清是心里更疼还是那几枪更疼。
女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冷风吹乱了温拾觅额前的碎发。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像时空禁止一般,周襟白的声音才终于响起。
“觅儿。”
这两个字已尘封数年,裹着经年的思念与煎熬,沙哑得不像他的声音,
周襟白终究圆梦,压抑了太久的期待终于落定时,悲闷却大过欣喜。
周襟白幻想过无数次她们重逢的场面,他想过会深情相拥、崩溃大哭、可是他从未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今天这个模样。
她背对着他,连一个回眸都不肯给。
时光真是残忍,带走了他们相知相爱的过往,也改变了太多东西。
那声只在午夜梦醒时出现的亲昵呼唤,此刻绕着耳畔打转,却让温拾觅浑身的血液都像瞬间冻住了般,十分不适应。
她的身子猛地僵住,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她竟不敢回头。
周襟白苦涩地开口:“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他的声音极轻,裹着化不开的苦涩,像泡了太久的茶,只剩浓得发苦的余味。
温拾觅不敢回头去看那个每每梦中见过总要害她哭着醒来的人,不敢去看那个曾经占据她整个世界的男人。
温拾觅垂下眼,强忍泪意,依旧没有回头。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躲着,把自己蜷缩起来。
温拾觅极瘦,宽松的衣裤下似乎只剩骨头。肩胛骨支棱着,像要戳破宽松的衣料,一阵风吹过,力道都能把她撂倒一般。
风一吹,衣摆被掀起,露出的半截腰肢瞬间撞进周襟白的眼里,缝合的疤痕像扭曲的蜈蚣,爬在苍白的皮肤上。
灼伤的暗沉褐色印记那般刺眼,皮肉被火烫熟了,新长出的像是拼接上去的一样。伤口深深浅浅,颜色各不相同,而她垂落的左掌竟也只剩下两根手指了。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周襟白的心,他呼吸急促又艰难,喉咙里像堵了团烧红的棉花,连吸气都带着尖锐的疼。这些伤痕,每一道都像刻在他心上,疼到无法忍受。
他们错过的那些年,她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温拾觅选择离开,而没走几步,身后子弹上膛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沉寂。
温拾觅脚步一顿,缓缓扭头看去,本以为会对准自己的枪,却对准了周襟白自己。
周襟白赤红着双眼,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手指扣着扳机,声音却异常平静,一字一顿,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一字一顿道:“你敢走,我就开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