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予背对着他,情绪就跟沸腾了般在翻滚搅拌,心脏更是突突地跳个没停。
她莫名舔|舐了下唇瓣,刚才那一幕在她脑海闪现。
心蓦地大惊,她慌慌张张地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陈鹤垚倒是淡定,缓缓起身,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淡淡道:“把床弄好吧,很晚了。”
“好……”苏羡予摸了摸后颈,长舒了口气,很快也平复下心情,像个没事人一样把信封藏了起来。
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很明白,避开是最好的选择,说开了,两人都会落得不尴不尬的位置,以后的日子相处会更加别扭。
皎洁的银色月光透过窗洒在他们的身上,陈鹤垚道:“我睡地板吧,你睡床。”
“没事儿,”苏羡予熟练地套着被罩,吊儿郎当道:“我自己都没觉得我是女的,你介意什么?放心,要吃亏也是你吃亏。你又干不过我,你该祈祷我不会色|胆包天,突然对你做点什么。”
“……”
陈鹤垚闻言不再多说,外衣都不脱,似乎只是借躺着将就一下,随时会走一般。此刻他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中间却塞了好几个枕头,有一条极其明显的楚河汉线。
良久,苏羡予睁眼,扭头去看他,问:“睡不着?”
“你不也一样?”
苏羡予怒道:“你特么翻来覆去我怎么可能睡着!”
陈鹤垚:“ ……抱歉,我不动了,你继续睡。”
“你失眠吗?”苏羡予问。
陈鹤垚嗯了声:“失眠症。”
“多久了?”
“五六年,反反复复一直有。”陈鹤垚平静地说:“我还有抑郁症,每次看到高的地方我都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冲动。我还有焦虑症,乱七八糟的病症交杂,其实我不是一个正常人,和精神病没有任何区别。”
苏羡予眉心一跳,拉起枕头,起身靠坐在床上,侧眼看着他问:“那这些年你睡不着怎么办?”
“弹钢琴,从黑夜到黎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说得云淡风轻,苏羡予却有些闷闷地喘不过气。
苏羡予知道他并不喜欢弹钢琴,甚至是厌恶,可他却每时每刻都要逼着自己重复做所厌恶的事情。
苏羡予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个口风琴,道:“我给你吹个曲子吧,你闭上眼,试试能不能睡着。”
陈鹤垚怔怔地看着她。
“闭眼啊,”苏羡予笑了:“难不成你眼皮成精了,合不上也睡得着?”
陈鹤垚白她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苏羡予极有技巧的吹奏下,口风琴的乐音不再刺耳,轻缓悠扬的妙音悬梁直上,在夜空回荡,穿过他的耳膜,轻轻敲在他的心房。陈鹤垚不识曲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曲子是为数不多能打动他的。
他睁眼,刚想问这曲子是不是她自编的。苏羡予的手掌便轻覆下来,盖在他眼皮上,自作主张地为他隔绝了一切。
陈鹤垚沉了口气,听话地闭上眼。慢慢地,他没了知觉,沉浸在苏羡予用曲音为他编织的梦境里,安稳入睡了。
苏羡予吹了好一阵才停下,竖起耳朵细听了下身旁沉稳平缓的呼吸声,确认他已经睡着了,将他落在外面冰凉的手臂放进被窝。
她动作轻柔,可陈鹤垚睡眠比她想象的还要浅。眼看要把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吵醒,苏羡予心都提起来了,赶紧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他的背,一直到房间只剩绵长的呼吸声。
苏羡予静看了他好一阵,嘴角微微上扬:“晚安,小漂亮。”
阳光洒在被单上,陈鹤垚缓缓睁开眼,身旁已经没人了。陈鹤垚动了动,觉得脚下垫着个东西。起身一看,那床后边不够长的地方多出了张椅子,还用枕头垫起来了。
陈鹤垚垂眼,微露极浅的笑意。起身打开门后,他发现那连接阳台断裂了的木板已经全部换掉了,放上了好几块大石板。
陈鹤垚也不知道苏羡予是多早起来的,搬这些石板也没发出一点儿声响,他睡眠很浅也没被吵醒。
陈鹤垚试探性地踩在了石板上,安置得还挺稳固的。
“你他妈给我回去!我忘记关门了,你别看到高的地方又想给我跳下来!”苏羡予在底下惊得直往他身上丢石头,逼他进屋子里,“你再不滚进去老子头给你打爆!!”
陈鹤垚被石头砸得笑着躲进屋子里。
夜里陈鹤垚洗完澡出来,只觉得手疼得厉害,本来这几天腱鞘炎就犯了,因为天气变化,现在痛得比以往更为剧烈,有些难以忍受。
这儿没有冰块,他草草地将手放进冷水里冷敷消肿,半夜,痛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便起身下楼。
苏羡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错愕道:“陈鹤垚你怎么还没睡?都凌晨两点半了。”
“你不也没睡?”
陈鹤垚从冰柜里拿了瓶饮料,本以为是冰的,结果也不是很冰。苏羡予看他拿饮料放在手上敷,问:“你腱鞘炎犯了?”
陈鹤垚嗯了声,问:“你这有冰块吗?”
“没,”苏羡予又道:“不过要冰的有。”
苏羡予从冰箱里面拿出几块雪糕,放在他红肿充血的关节上,道:“你这腱鞘炎看着有些严重,这大晚上的也去不了医院,你先敷着,明天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
“什么不用!”苏羡予嗓音抬高几分:“腱鞘炎你开玩笑呢?严重点这手你就别想要了!”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陈鹤垚道:“我左手做过手术,有分寸。”
苏羡予握起他的左手看,手腕背侧的确有刀口,苏羡予问:“也是腱鞘炎?”
陈鹤垚摇头:“手腕腱鞘囊肿。”
苏羡予拧起眉头:“你这弹的是什么琴?有这么弹钢琴的吗?弹个钢琴还能把手弹成这样?”
“每天四点半起床,弹到晚上十二点,从我记事开始,没有一天可以休息,十几年如一日,没废已经算轻的了。”他说得像置身事外般平静无波,可区区几个字眼都让人听着难受。
苏羡予心里像针扎了下,也说不出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从初遇起苏羡予就感觉他是个藏着很多秘密的人,要不然就是背负很重负担的人。如今看来,在遇见前,他便承受了许多她所不知道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言之隐,苏羡予不想去问,也不想去触碰被他刻意隐瞒的过往。苏羡予只是好奇,那个眉眼间被戾气笼罩,看似冷若冰霜却在玻璃窗上画太阳的大男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想什么?”
苏羡予凝视着他的双眸,笑笑,直白道:“其实我第一眼看你就对你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逃难者。”陈鹤垚垂眼看着手腕背侧曾做过手术的地方,顿了几秒,道:“也是个一心追求解脱,丢失求生欲的信徒。”
苏羡予静静看着他,嘴角微扬了下,“好巧,我也是。”
“但人活在世上,少了信仰就像一日三餐都少了调味料一般,总归是不好的。如果你愿意振作,待你重拾希望的那刻,我会为你欢呼鼓舞。”
——
苏羡予在几年前就用积攒多年的积蓄开了一家店铺,如今的收入勉强足以维持他们二人的生计。
他们出门采买回来就瞧见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身材臃肿的男人手拿着斧头在撬锁。
苏羡予看那熟悉的身影,面色煞白,上前就想和她老子干一架,怒骂道:“操|他妈的!苏银东又来抢钱!”
陈鹤垚拦住她:“别冲动,他手上拿着家伙,他认钱不认人的,为他搭上命不值得!”
苏银东把门锁砸得稀巴烂,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抖着腿站柜台上对收银机下手。他拿着斧子就对钱箱一通猛砸,看着他熟练地操作就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苏羡予扛起一把椅子就指着苏银东:“你特么给我放下!”
苏银东被突然闯进的两人吓了一咯噔,拿着斧子指着苏羡予:“你个小兔崽子要造反啊!我是你老子,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苏羡予扛起椅子砸向他,怒吼:“我叫你特么的给我放下!”
苏银东一躲,他身后操作台上的几台机子被砸得稀巴烂。
“我他妈!”苏银东额角被凳子腿砸出了血,他捂着额头怒骂:“你看我一斧子轮死你这个白眼狼!你妈就是作死把你生下来!”
“你特么根本不配为人父!”苏羡予怒吼:“我宁愿没有爸爸!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耻辱!”
“你……”苏银东身子轻晃了下,张着嘴半天都憋不出一句,有那么一瞬间陈鹤垚觉得他是有心的,至少对苏羡予还残存点爱。
谁知,下一秒,苏银东就操起边上的凳子朝苏羡予砸了过去。陈鹤垚眼快一把扯过苏羡予躲开,苏羡予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就砸向陈鹤垚的胸膛。
苏银东跟撒泼似的将东西一通乱砸,乱吼道:“你们俩给老子滚!别碍着老子!”
陈鹤垚扣住苏羡予的后脑勺不让她乱动,把她护在怀里,冷声朝苏银东道:“你可以继续,反正我报了警,他们快到了,你跑不了!”
“报你大爷!”苏银东急了:“我养她一场,她赚的钱当然也有老子我的一份!我来拿钱是合理合法的!你们凭什么报警!”
陈鹤垚懒得再跟苏银东多费口舌,伸手揽住苏羡予的肩就要离开。可没等两人迈开步,苏银东突然快步冲上前,一把拽住苏羡予的肩膀,猛地发力将人往地上狠狠一摔。
苏羡予猝不及防,重重砸在冰凉的地面上,疼得闷哼了一声。紧接着,苏银东扑上去,死死将苏羡予按在地上,扬手就朝她脸上狠狠扇去,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气里炸开。
陈鹤垚的怒火瞬间冲顶,他一把揪住苏银东的衣领,像扔一袋废垃圾似的将人狠狠甩开,随即攥紧拳头,狠狠砸在苏银东脸上。
苏银东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陈鹤垚已经欺身而上,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一拳接一拳地往他小腹上砸。同时膝盖猛地向上拱起,扣住苏银东的后脑勺,狠狠往下一磕。
一声闷哼,苏银东的下巴结结实实地磕在陈鹤垚的膝盖上,像是狠狠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疼得蜷缩着倒在地上,紧接着一阵剧烈干呕,一口带着血丝的秽物从嘴角呕了出来,整个人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鹤垚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苏羡予扶起来。她左脸颊肿起了一片,透着刺目的红,嘴角还黏着星星点点的血渍,狼狈又让人心疼。
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湿巾,展开,给她轻轻擦去血渍,心疼溢于言表。
苏羡予眼神呆滞,整个人蔫蔫的,眼神空洞黯然,这模样像根刺扎进陈鹤垚心里。他转身大步走向还瘫在地上的苏银东,抬起脚就往对方身上狠狠踹了几脚。苏银东的痛哼响起,却没让他解气。
陈鹤垚脚踩在苏银东的胸口,目光冷得像淬了冰,透着骇人的阴狠,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蜷缩的人,一字一顿地道:“终有一天,我要你为此付出代价!再碰我的小太阳,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撂下狠话,陈鹤垚转身回到苏羡予身边,扶着她靠坐在角落,又快步去取了冷藏柜里的冰,用毛巾仔细裹了一层,才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红肿的脸颊上。
陈鹤垚的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时不时对着敷冰的地方呵一口暖融融的气。
“疼吗?”他眉眼温柔,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眼神里的疼惜浓得化不开。
苏羡予凝视着他,好一阵都没反应,陈鹤垚见状有些着急:“是伤到哪了?”
下秒,苏羡予委屈地揽住他的腰,陈鹤垚微僵,轻颤了一下。只见苏羡予埋进他怀里,闷闷地说:“你别心疼我,不然下次你不在了,我一个人会熬不过的。”
“苏羡予,”陈鹤垚眼眶微红,强势却难掩温柔:“你给我听着,我只有你。你可以有很多人,但你不能在我面前被别人打或因别人疼。”
“不管你是否需要我,我都不会让你独自面对黑暗。”
苏羡予动容地看着他,眼眶雾气四起,心却暖烘烘的,流着泪闷闷地笑。
真好,她又多了一个亲人。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家人,一个大概率不会抛弃她的人。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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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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