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垚的眸中重新燃起亮光,苏羡予见状笑道:“怎么样?这会儿是不是觉得我特可爱?”
“可爱?你?”
“对啊!”苏羡予傲娇道:“我特可爱!怎么着吧!”
陈鹤垚低笑:“你的脸皮是撕下来喂鱼了吗?”
苏羡予也笑了,笑得有些停不下来。笑着笑着,她眼眶便有些泛红。
“陈漂亮……”
陈鹤垚看着她。
苏羡予含着泪微微一笑:“谢谢你。”
“谢什么?”陈鹤垚看着她猩红蓄着泪的眼眶,不由心里一痛,低下头没去看她,他不敢。
他不怕死却怕看见这像小太阳一样的人儿掉眼泪。他顿了两秒,沉着气说:“你不是说关系不好才道谢吗?”
“谢谢你陪我,我一直在躲,想躲一辈子。”苏羡予捧着杯热茶,雾气在眼前缭绕,熏得她眼眶有些湿润,“我想一辈子活在太阳下,一点儿都不想面对这些黑暗。可你在这,我就觉得,好像一切也没那么难熬。”
陈鹤垚抬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如果你愿意我便一直都在。陪你熬过黑暗,也替自己驱赶孤单。”
苏羡予错愕地看着他,忽地就笑了,笑得如阳光般灿烂耀眼,笑着笑着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顺着微肿的脸颊滑落下来。
那一刻,陈鹤垚想抱住她,想给她擦眼泪,想给她个肩膀让她依靠。可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别开眼给她时间掩藏自己的柔弱,让她独自纾解自己的情绪。
陈鹤垚指尖在那卡通人偶的正上方画了个小太阳,缓缓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你做朋友,怎么去和你相处,也不确定我们的关系会在哪天终止。但我确定,自今天起,我不想失去你。”
一开始的雀跃欲试到后面的接触,陈鹤垚其实很纠结,他不想失去也害怕开始。陈鹤垚本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可突然,一抹太阳闯了进来,他便有些彷徨。他想用他的冷漠击退苏羡予,可没想到最后折服在她的阳光和善意里。
陈鹤垚继续道:“这些年我孤独惯了,没有朋友,所有的心事埋在心里腐烂也没人可以倾诉。我本和你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也没想到我们两个对立面能走到一起。”
苏羡予笑道:“那还不是小太阳温暖,讲真的,你要是再冷漠一点我是真准备打退堂鼓了。我真第一次见对苏太阳不感冒的人。”
陈鹤垚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父亲两个字跳出来时,他面色忽变。他正调整着呼吸,犹豫着要不要接,苏羡予便开口道:“不想接就不要接。”
“没事,接吧,我怕万一有急事。”
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陈继雄刻意拔高的声音,格外刺耳:“儿子啊!你妈因为你的事急火攻心,已经在床上躺好几天了!你快回来吧!再这么耗着,是要把你妈|逼死才甘心吗?”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陈鹤垚心上,不轻不重,却让人喘不过气。
陈继雄太清楚自己儿子的软肋在哪,对他进行道德和情感上的裹挟,这一招从未失手。
陈鹤垚没接话,听筒里只剩陈继雄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几秒,对方又补了句,语气里添了几分故作无奈地施压:“她现在油盐不进,不肯就医也不肯吃药,你们母子俩这疙瘩,总不能一直搁着吧?总要解决不是吗?你真的狠得下心不认父母了?”
陈鹤垚喉间滚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指尖无意识攥紧。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疲惫的妥协:“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正坐在沙发上叠衣服的苏羡予,声音比刚才和陈继雄通话时软了些,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我回趟家,等我回来。”
苏羡予手里的动作瞬间顿住,抬头时眉峰已经下意识蹙了起来,眼里藏着明晃晃的担忧,语气温柔:“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陈鹤垚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他想扯出个轻松的笑,却只扯动了嘴角的一点弧度,眼底的倦意藏都藏不住:“不必了,没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
陈鹤垚刚推开家门,玄关的灯还没来得及调亮,就瞥见客厅里的光景。
尧嫚文和陈继雄双双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茶几上的玻璃杯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特意候着他回来。
此刻空气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陈继雄先开了口,嘴角扯着笑,却没半分暖意,连眼角的纹路都透着僵硬:“儿子,回来了?过来坐啊。”
陈鹤垚的脚步顿在玄关,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尧嫚文那精神劲儿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陈鹤垚清楚知道,他再一次上当了。
他太熟悉这种刻意的温和了,心里那点对他们的担忧在瞬间散得干净,只剩一片冷意。
不用想,这又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局。
没等他动,尧嫚文竟起身了。她从茶几上拿起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弯腰往杯里倒了半杯温水,指尖捏着杯壁递到他面前。
她罕见的温柔让陈鹤垚眸色微沉,他盯着那杯晃着细碎水光的温水,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尧嫚文见他迟迟不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里淬着刺,“不敢接?还是觉得你妈会在水里下毒,想要害你不成?”
陈鹤垚听完,没搭腔,只抬眼扫了她一眼,伸手接过那杯温水。手腕一扬,仰头便喝得干干净净,连杯底的水珠都没剩。
空杯往茶几上一放,漫不经心里带着几分坦荡的不屑,“有什么事,直说吧。”
陈鹤垚语气淡得没什么起伏,“别浪费时间绕圈子,今日该说的,索性一次性说开,省得日后再费工夫演这些假模假样的戏。”
尧嫚文握着自己的水杯,额上青筋微微暴起,沉默了几秒,才把声音放软了些,却又忍不住再一次施压:“儿子,妈问你,你真的不愿意再听妈妈一次话吗?就这一次,比赛马上开始了。”
“妈!” 陈鹤垚听到这话,像是被戳中了积年的旧刺,之前的平静瞬间破功。他猛地坐直身体,语气陡然拔高,连带着呼吸都重了几分,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烦躁,“你能不能别再逼我了!你逼了我十几二十年还不够吗?!我从来没有一刻是自由的,我甚至连每天选择穿什么衣服的权利都没有!”
陈鹤垚强忍着掀桌的怒火,“这些年你对我的所作所为真的像一个母亲会对孩子做的吗?小时候我只要一个音符弹错了你就把我的手掌打得血肉模糊。你不许我玩不许我交朋友甚至不许我休息。”
“我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贪吃,只要比标准体重胖了一点你就立马把我关进阁楼,逼我断食,直到瘦了才放我出来。因为你不容许我有一点点的瑕疵,我一米七几长得慢你嫌我矮非要我断骨增高,我去了,也瘸了。因为我腿瘸你没有半句安慰,疯狂抨击我贬低我,还想要放弃我。”
“好好好!” 尧嫚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死死攥着衣襟,另一只手重重拍在茶几上,杯盏震得发出轻响,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带着哭腔又透着股理直气壮的委屈,“都怪我!都怨我!合着我这些年的苦心,全成了害你的罪证是吧?可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啊!”
陈鹤垚看着她这副受害者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嗤,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像淬了冰:“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别拿为了我当幌子了,你心里装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陡然加重,“我从没想过要挤那什么白金塔,也不稀罕里面的日子,我只想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安稳过活。是你!是你自己一直抱着丑小鸭变天鹅的执念不肯醒,还想拉着我替你圆这个根本不属于我的梦!”
“那不是梦!” 尧嫚文猛地拔高声音,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没半分柔弱,反而透着股偏执的倔强,“白金塔本就是我的家!是我本该待的地方!我的家人都在那儿,我想回去有错吗?我想让你也站在那上面,不用看人脸色,有错吗?”
陈鹤垚看着她近乎扭曲的模样,心底最后一点温情也凉透了,“你没错,想回自己的家没什么错。”
他靠回沙发背,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可我也没错,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心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瞬间失声。四肢像灌了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沙发里滑,头重重地磕在靠背上。
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十分费力,他目光死死锁在尧嫚文身上。
刚才还在哭诉的女人,此刻已经收了眼泪,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得逞的笑,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陈鹤垚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穿,一个荒谬又残忍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带着毁天灭地的震惊与心寒:“妈……你真的给我下毒了。”
“你要杀我?”
“儿子,白金塔规定,我们作为最底层的尘民,不允许生两个孩子,这个世界不允许让劣质基因争夺优质种子的资源。”
尧嫚文拿出事先准备好、夹在沙发缝的用具,将超细的钓鱼绳绕了一圈又一圈。双手绷紧,扭成麻花状后将绳子拉直,不停朝他逼近,“妈妈也没有办法了,妈妈本只有你这一个指望,可惜你指望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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