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秋雨从傍晚时分就开始下了,陆失撑着伞,缓步走进长街。
寂静的长街只有路灯在夜幕之中亮着,他心平气和地朝着书店的方向走。他知道现在是凌晨,书店不会开门。长街上也未必会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又下着雨,他可能没有去处。但他还是来了,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他一样。
越靠近一家书店,陆失就越是紧张。
隔着雨幕,他看到了书店门头上的招牌正亮着红灯。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陆失没在意,他深呼吸,举步继续往前走。只是抬起的脚还没落地,他忽然愣住了,不可思议地再次抬头往上看。
原本应该是一家书店的招牌,此刻却闪着眠思旅店四个大字。
*
眠思旅店里,墨叔和不归正坐着喝茶。
不归醒来后,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看起来仍然透着几分苍白。即便如此,墨叔都很庆幸,还说:“幸好你醒了,要是那个小庄非要送你医院,到时候一检查你这身体,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不归给墨叔添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杯子,说:“所以说啊,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在陆失面前露了底细,往后行事总归是不太方便。
“要我说这个案子你就不该插手,要不也不会招惹上特别事务所的人。”墨叔抱怨道。
不归笑了笑,说:“我不插手,等着那猫妖继续害人吗?”单凭陆失和庄虎,可收拾不了苗竹,说不好他们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墨叔显然也是想到这里,忍不住叹道:“真不知道特别事务所养一群饭桶是想干什么,连个百年猫妖都收拾不了。这要是放在当年阳权之还在的时候,我看这个特别事务所也没脸再开下去。”
“苗竹恐怕就是他遇见过的修为最厉害的非人了。世道太平是幸事,如今武道衰落,不怪他们修为不济。”不归放下杯子,看了一眼夜色。
墨叔明白他的意思,“你今天耗尽体力,其实眠思旅店一天不营业也没什么。我们刚来礼州,今天未必有客人。”
不归笑了笑,说:“眠思旅店每个月逢五逢十营业是规矩,既然定下这个规矩,自然就要遵守。”
墨叔便不再劝,又说:“这都半夜了,你在这里干坐着不是个事,倒不如去床上躺着,等来人了我再叫你。”
眠思旅店和白天的书店布局类似,只不过白天放书架的地方此时是空的。其他如茶台,收银台之类的,都没变动,连不归休息用的那张床也摆在原处。
“也好。”不归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口的铃铛响了。
他一边抬头,一边说:“欢迎光——”
进来的正是陆失。
“——临。”不归看见他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他很快就挤出一个笑容来,像招待普通客人一样,对他说:“欢迎光临本店,请坐。”
陆失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白天还是一家书店,怎么晚上就变成了一家旅店。而且看店里的布局,显然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可不归下午还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怎么……”陆失简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墨叔赶紧来到不归身旁,小声问:“做不做他的生意?”
不归冲他微微点头,进店就是客人。既然能找到眠思旅店,就说明他有需求,大不了做完他这一单就跑路。反正他们本就打算离开礼州。
墨叔看了陆失好几眼,又把不归拉到一旁,说:“要我说,不然算了。你在他面前暴露了很多,要是再让他知道眠思旅店的秘密,以后总归是麻烦。别忘了他可是特别事务所的人,被他盯上,我们换个地方也难得安生。”
墨叔的顾虑很有道理。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藏匿行踪很难,特别事务所别的先不提,起码是全国各地都设有办事处的。不归也无意和特别事务所有更深的交集。
想到这里,不归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走到陆**边,问他:“陆先生,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先生?”陆失挑眉。这个称呼一出,两个人的距离立刻就拉开了,明明下午才说好以后喊他名字就好。
“哦,陆失小兄弟。”不归改口。
“小兄弟?”陆失依旧不满意,“你也不比我大几岁吧?”
“陆失。”不归眉宇间染上一丝笑意。
陆失这才满意,环顾四周,问不归:“你这店怎么改名字了?不打算做书店了?那你打算做什么?招牌上写的是旅店,可你这里也没房间啊。”
他好奇地在店里四处打量,突然在置物架前站住。置物架的正中央放置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瓶身还漂浮着白色的光点。
陆**后的不归脸色微变,看了墨叔一眼。墨叔也有些慌张,连忙小跑过来,想把陆失引开。可陆失的目光已经被置物架上的琉璃蕴养瓶吸引。
不规则的白色光点缓慢漂浮着,煞是好看。
陆失好奇地伸出手指触碰瓶身,“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墨叔忙说:“这个就是摆件,放着好看。”
不归静静盯着陆失的动作,生怕他不小心打碎这个蕴养瓶。幸而陆失只是好奇,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就移开了。
然而瓶身原本不规则漂浮的光点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往陆失手指触碰到的地方聚集。
墨叔瞬间看向不归。
不归顿了下,上前一步伸出手指也碰向瓶身,却并没有相同的反应。
墨叔转过头惊奇地看向陆失,紧挨着不归小声说:“你师父该不会真有私生子吧?”
原本对师父无比自信的不归此刻也恍惚了。琉璃蕴养瓶可以蕴养魂魄,他师父的魂魄碎片放在里面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反应。为什么陆失摸一下,碎片就能感应到呢?
既然想不通,就再试一下。不归拿起琉璃蕴养瓶,放在了陆失手中。
瓶中的光点肉眼可见地开心,它们在瓶身上翩翩起舞。
“哦,这些白点还可以动啊?”陆失好奇地观察着瓶身,又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其中一个白点。接着,有更多的白点移过来,绕着他的手指浮动。
墨叔把不归拉到一旁,痛心疾首道:“错不了,他绝对是你师父的后代!你师父竟然背着我有了私生子!”
不归还在发愣,他师父有私生子?这怎么可能?他师父如果有心仪之人,无论如何都会给对方一个名分,怎么会不明不白就有了私生子?
不归有些头晕,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忽然问:“冒昧问一下,陆失兄弟祖上可是吴郡陆氏?”
陆失诧异地抬头看他,想了想,才说:“我祖辈就迁到礼州了,从没有听家父提到过吴郡陆氏。吴郡陆氏是什么名门望族吗?现在早就没这种说法了吧?”
陆失玩了一会儿蕴养瓶,就把瓶子放回置物架上了。
他对整家店都很好奇,不等不归介绍,就自己逛了起来。
墨叔问不归:“现在怎么办?”
不归看着陆失的背影,心情实在复杂。陆失如果真的是他师父的后代,他自然要好好照顾他。毕竟师父在世的时候,对他有养育教导之恩。
陆失和他师父长得有五分相似,如果他不是知道师父并未娶妻,在白天就应该有所怀疑了。现在他师父的灵魂碎片又主动靠近陆失,陆失和他师父的关系显然不一般。他犹豫一刻,就是对他师父不敬一刻。
不归想明白后,索性走到茶台边,招呼陆失过来喝茶。
他换了水,也换了新茶,给陆失倒了一杯后,才打听旧事:“你刚才说,你祖辈迁来礼州,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归主动为了他泡的茶,陆失喝上一口,心中十分舒坦,话难免多了几句。他说:“大约几十年前了,是我爷爷那一辈迁过来的。当时我爷爷还小,只有几岁,是我太奶一个人带着他靠洗衣织布养大了我爷爷。”
不归不动声色,又问:“那你太爷爷呢?”
陆失说:“听我爸讲,我太爷爷早就不在人世了。我爸只见过我太奶,等我出生,我爷爷也不在了。在我小的时候,我父母因为意外离世,我就没有亲人了。我是师父养大的,不过师父不让我叫他师父。”
墨叔听着听着就叹了一口气,问他:“那你爷爷你父亲都没有兄弟姐妹吗?”
陆失摇摇头,“我们家子息不旺,我爷爷我爸爸和我都是独生子。”
墨叔在陆失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不归的衣角,意思是对上了。不归的师父也是五代单传,他们陆家祖传的子嗣艰难。
不归又道:“你刚才进门的时候,眉宇之间有愁绪,可是有什么案子没有办结?”
原本陆失已经忘了那个邪祟作怪案,听不归问及,忽然一下子又想起来了。他出门前还在看卷宗,对里面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陆失忍不住说:“你猜得不错,就是庄虎的那个邪祟作怪案嘛,他解决不了我只能拿回来了。”
不归:“说来听听。长夜漫漫,正好打发时间。”
墨叔看了不归一眼,没阻止他。
陆失来了兴致,忙说:“那你也帮我分析分析。这个案子发生有一段时间了,不能再拖,我本来打算明天就到现场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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