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泯溪将南音回到魔域,他动用多重力量搜罗来一堆天材地宝物,还掳来数百名医修,可他们无论是对她用药、施针还是别的什么,都只会加重她的吐血症。
她吐的血越来越多,次数越来越频繁,一日比一日消瘦,好似随时都会随风而散。
每个人都束手无策,只有卫泯溪不死心,他带着她踏上极南之路,寻找传说中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云莱仙都。
她多数时候,意识都是混沌的,只依稀记得他们穿过层层风沙,淌过无边的长河,越过陡峭的高山,经历数不清的艰辛,却依然还在路上。
他将她护得很好,没让她受一点苦,累了便会停下来,带她看日落、日出、下海底捞鱼、沙漠里数星星……
南音不想走了,打他骂他踢他踹他,他还是会在她吐血时,替她擦干血迹后,温柔地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会没事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一个宛如世外桃源的边陲小镇,虽与传说中的云莱有些差距,但据当地人所说,镇中的确有一位神主,数百年守卫镇中安宁,他最擅长的,就是救治垂死之人。
只不过想要见他,只能靠两个字,一是“等”,二是“缘”
有一不一定二,但无一就一定不会有二。
有人等了三两天,也有人等了三五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卫泯溪一僻静处,买下了一间小木屋,将南音安置在里面,趁夜独自出门,他是被命运抛弃之人,若只知一谓地“等”,那他永远也等不来想要的。
在还来得及的时候,他须得先做点什么。
出门不久,就被一道声音喝住,周遭树木移动,将他围在阵法中央:“你天生魔体,不宜在此地久留,你所求也不会有结果,尽早离去吧。”
阵法转动不停,看得人头昏脑涨。
卫泯溪固执发问:“我若不走呢?”
“那你就去等吧,看看会不会等到你想要的结果。”上面的声音明显带了怒气。
“只要您能救她,我愿意献出我的所有。”他声音放软了些。
“你的诚意在哪里?”
他化出数千冰刃,环绕在身旁,而后聚集至胸口,猛地刺下去,瞬间鲜血淋漓。
对面寂静片刻,才传来回音。
“去吧,明日本神主还会在此等你,若要达愿,勿失信约。”上方发出一道灵光,将他的伤痕抹去,伤虽不在了,疼痛却还在。
他回去时,天正蒙蒙亮,南音没睡觉,搬了张椅子,坐在院门口等他。
他给她带了只纸鸢,她拿过去,丢到地上:“我要回斜阳宗!”
“会回去的,不过要等一段时间。”他捡起纸鸢,拍拍上面的灰,又塞回她手中。
“卫泯溪!”她将纸鸢一分为二:“你无权限制我的自由。”
他愣了会,扯出抹温柔宠溺的笑:“知道了,等从这里离开,无论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不待南音再说话,他将她拦腰抱起:“你一夜未睡,我陪你睡会。”
他抱着她进屋,放在木榻上,扯过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再脱衣躺下,双手环抱住她,生怕她飘走了似的。
睡到日上三竿,她突然起意,要去放纸鸢,他没有重新买,将她撕烂的那只修复好了。
她选了一个空旷的好地方,拒绝卫泯溪的所有帮助,一个人磕磕绊绊地带着纸鸢跑远,跑到他几乎看不见的地方。
她刚举起来手,想要做点什么,他就出现在她眼前,双手颤抖地拉住她,她不是不想活,是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她伤或因她而死:“卫泯溪,你无权……”
她本想说,他无权干涉她的生死,两人虽然相识已久,却从来没有实质的关系,不像情人,不像道侣,更不像朋友。
“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他打断她,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哀求,滚烫的泪水一下一下砸在她的手背。
若是九百年前,那怕用尽手段,他也绝不会这样卑微。
南音突然没话说了,一路走来她也分不清,她对他到底是厌恶是喜欢、是恨还是爱?也许是什么都有,才会在看到他这幅模样时,心口揪着疼。
她抱住他,摸摸他的耳朵:“我们成亲吧。”
成为他的妻子,是她唯一能给他的了,她不可能看着他为了救她,再次误入歧途。
也许知道她只是为了补偿他,卫泯溪没有答应。
只是割她的一绺头发,和他的一绺头发绑在一起,埋在了木屋前方的梨树下。
之后的每一晚,他都像第一晚一样不见踪影,早上回来时给她带一个小礼物,有时是糖糕,有时是鲜花,有时是新奇的小玩具,有一次他带回来一只小黄狗。
南音喜欢极了,给它取名为“达达”,每日都带着它到山顶晒太阳。
她好像放弃了挣扎,不再阻止卫泯溪救她的行为。
直到一日清晨,卫泯溪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小黄狗达达在他的脚边乱吠。
南音没有离开,她去的是卫泯溪常去的竹林,她曾连续几个清晨,于山顶看到过卫泯溪从中走出,每回都是脸色惨白、遭受重创的样子。
当见到她时,却又容光焕发,没事人一样。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让他如此的只有一件事。
没有人比卫泯溪更清楚南音的身体状况,她频繁吐血的原因,不是受了伤,按照寻常的方法来救,是救不了她的。
所以无论他找来怎样厉害的医者,或找到什么起死回生的方法,都不可能救得了她,她的结局已经注定,必死无疑。
但他还是愿意相信一个传说中不知真假、不知实力如何的“神主”
这其中定有蹊跷,她早便想来一探究竟。
从表面来看,此竹林与普通竹林并无区别,奇怪的是它四通八达,却无半缕风吹进来。
南音刚走上几步,就有些喘不上气,削了一根手腕粗的竹竿当拐杖。
拐杖在手里还没握热,竹林中央刮起一阵龙卷风,地上的竹叶随风而起,在眼前形成一幕屏障。
“是那个胆大的,动了我的竹子竹孙?”前方先传来咳嗽声,再是一个故作深沉的男声。
听起来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南音一时想不起来,视线也被竹叶遮挡着,看不清分毫。
“你究竟是传说中的神主,还是故弄玄虚的骗子?”南音化出冰魄剑,如果他真是神主,她不可能会觉得他熟悉。
“你说我是骗子,可是我骗了你什么?”对面泰然自若地反问。
“你既什么都不知道,怎好一来就说这样的话?”
“不是骗,又是什么?”她声音有些发虚,隐隐猜出了真相,但不敢相信。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对面笑出声。
很轻的一记笑,却在南音心里掀起万层涟漪,她一剑挑开屏障,剑尖直捣黄龙,对面没想阻止,她的剑很顺利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只差毫尺,便可取他性命。
他并不慌张,缩着肩膀,给南音打招呼,八字胡一扬一落,好似要掉下来般:“好久不见,南音。”
果不其然,又一位故人,斜阳宗前任掌门人胡梅成。
南音的头隐隐作痛,她曾以为一切都已经随着十位仙祖身祭四海、四位师兄以血肉之躯浇筑神器而结束。
没想到这里,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都这样了还不够吗!”
胡梅成将她的剑推开,举起双手否认:“你在说什么,我很多年前就隐退不理世事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诬陷我啊,这么大一顶锅,我可顶不住。”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模样滑稽。
南音想起外界传说的,胡梅成疯癫一事:“别装了,你百年前装疯退世,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他脸上闪过一阵尴尬,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样吧,我送你一个久别重逢的礼物如何?”
将手放进袖口,掏了半响也没掏出什么。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卫泯溪是吗?”南音神色麻木,她渐渐明白了,从开始的让她去接触卫泯溪,到后来一切,都是为了逼着他走上死路。
可是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他们明明有更直接的办法。
南音一时想不通,体力渐渐透支,眼前模糊一片。
“你想多了,咱们在这里遇到,真的只是巧合而已。”胡梅成摇头否认,手从袖口拿出的同时,放出一阵迷烟。
她只记得闻到一股清香,便倒了下去,人事不知了。
再醒来时,她靠在卫泯溪的怀里,脑海里一片空白,有一种明明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东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忘了什么的无力感。
“你昨夜去了何处,今夜还要去吗?能不能不要去,若是非要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她一顿地说,说完自己都懵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我今夜哪也不去。”卫泯溪摸摸她的后颈,轻声安慰她。
她鼻尖莫名起了一股酸涩,泪珠掉落在手背上,她才察觉自己哭了。
哭得累了,在他怀中睡去。
他替她擦去眼泪,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片刻后,他起身,走到屋外,拉上屋门,走向竹林。
胡梅成正与自己对弈,察觉他来,轻瞟了一眼:“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卫泯溪没说话,他直挺挺地立着,眼角眉梢都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第二次来竹林,就发现了所谓“神主”的真面目,从他口中知道了救南音的唯一办法,也知道了他们苦心筹谋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要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走向死亡。
这世事如此可笑,他怎能不笑呢?
“放心吧,我比你们更想让她活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竹林。
因他这句话,胡梅成捻在手中的,一定胜负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