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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屠威血案

声音如清水落泉般饱满空灵,又似乐钟相击般清脆悠扬,是檠素从未听过的女声。

他不明白,好奇地随众人转过身去。

衡礽了然于胸,一边转过身一边放下手中酒樽,跟着他们一同看去。

“死了死了,陈家那两个人头都已落地啦!”

楼下街道原本热闹的叫卖声随着孩童的一声呼唤霎时间被沸腾的声浪掩盖。

“大快人心!”

“祸患已除,简直是我东孟之福啊!”

……

虽在二楼,又是隔音极好的厢房内,也抵挡不住几句格外高扬的声音传进来。

完全转过来时衡礽嘴边已噙满笑意:“恭迎留白尊神归位。”

留白听着窗外风言风语,脸上神情丝毫不变,淡然处之。

她已渡劫成功,换回了本相,虽然与陈溪凛的相貌极为相似,到底还是有些不同。

脸上有天上神女共有的云白肤容,眉迹锋突眉尾直挑,纵使藏着多年游刃的裁谋纵横,一双狐状眼露出双干练英气、从容不迫的自然态。

饶是李逸见过凡间女子无数,许多有她的这样水平的样貌,却着实没有一个能有她这般气质。

“少来。”留白扫了一圈周围场景,悠悠开口道,“你在这下界玩得挺欢快啊,难怪这么多年不肯回去。”

衡礽莞尔,从容向她介绍道:“新交的几个朋友。”

留白抬眸。

——这年头能让衡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可不多。

于是她放下环着的手,冲座中的几人尤其正对李逸颔首道:“九重天,留白。”

檠素眸间一亮,连忙起身作揖:“久仰尊神大名,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下玄土檠素。这位是我的兄弟濯瑾。”

留白听着,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衡礽开口道:“敬木檠,朴素的‘素’;洗濯的‘濯’,瑾玉的‘瑾’。”

于是她也了然,微笑着回礼:“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来九重天千枢殿寻我。”

衡礽听后用传音术打趣道:排面还挺大,平时我去找你也不见得你会搭理我。

留白笑吟吟的,未发一言。

今天你朋友在场,我给你点面子——她同样用传音术呵呵道。

衡礽从善如流,又问:“你不是应该回去吗,怎的还过来看望我们?”

“正要说呢。”留白眸光流转,“陈溪凛不懂事让你掺和凡间琐事,我既已重返仙班就该替你受了那雷罚。”

她斩钉截铁道:“昨晚连滴雨珠子都没落下,必是还未降罚。”

听他们这么一说,檠素忽而也发觉本该昨晚降下的雷罚竟然迟迟未行。

以往他在凡间放肆得狠了,天灵那可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当晚就要论罪齐罚。按理说,这次也该是一样的。可直到现在……

“替什么替,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与你何干。”衡礽笑意渐落,眉头微微蹙起,“你那身板儿也撑不住。”

留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衡礽打断接着宽慰她道:“我在战场上都习惯了,这点雷不算什么。放心吧。”

留白皱眉,欲言又止。

可看到衡礽脸上严肃的神情,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叹着气,无可奈何道:“听你的吧,我犟不过你。”

檠素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讶异。

在他印象里,衡礽貌似是古板严肃的,很少流露出那种亲密或者说……熟络的情感,今天与留白相见的这一次,他的种种表现让檠素算是意外。

但相比较这个,传闻里雷厉风行,威慑一方的留白神尊此刻无可奈何的模样倒是更是让他惊奇。

正想着,却见留白起身顺出一口气放心道:“行了,左右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长年累月漂泊在外的,没个踪影。”

衡礽脸色缓和,方才的板正早已不见,听见这话又问:“过几日就回去了。对了你那条鱼怎么不见踪影,没来接你?”

檠素嘴角抽搐,想着传闻中留白身边那头惊世骇俗、张嘴就是血盆大口的巨兽竟然能被衡礽戏称为一条“鱼”……也是,他见惯了大场面,想必自然也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留白道:“我还要在凡间待上一时半会,就先打发它回去了。有些公务要办。”

衡礽“啧”地感慨道:“真辛苦。”

留白瞥向他,精敏的眼珠子微不可察地一转道:“有空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如跟你老爹说说让他多培养几个能干的,少给我派点活。”

衡礽笑着,拿起空酒樽盛满一樽黄醅酒递给他。

“走了。”留白一饮而下,转身道。

转眼间四周白光乍现,再看已无她的踪迹。

良久,檠素、久释二人立在原处大眼瞪小眼,李逸盯着留白离去的位置怔滞半晌,只濯瑾一人自顾自地坐回去接着夹起片肉往嘴里送。

檠素呆呆道:“你俩挺熟啊哈哈……”

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说的都是啥蠢话?

能不熟吗?都是九重天的,一个前战神,一个文官之巅。

衡礽嘴边笑意犹存,执起筷子道:“她从小照顾我,说是我姐姐也不为过。”

檠素又有些疑惑,堂堂九重天二殿下竟然没有婢女服侍吗?

“我少时不经事,没少闯下祸,闹到云霄殿里也是常常是她为我摆平……”

檠素:“……”

原来如此……

“她那个时候还年轻,是个小官,但在那些豺狼虎豹里也算清流之辈。”衡礽道。

李逸眸光转动,将视线投在衡礽身上。

檠素注意到前者眼里有些复杂。

衡礽接着道:“兄长即位九重天正位前,自然少不了她的指点。届时你和她还有很多机会熟络。”

檠素再次看向李逸。

他眼中情绪被掩盖深藏,此刻更多的是平淡。

檠素混过武馆这种说喧乱不喧乱,说清净不清净的地方,自小被居隐培养的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尤其混过不少凡世,见这种场面也算是不少。李逸这种掩藏心术在他眼里还不算完美,自然能被他察觉到。

唉,只能说衡礽他太优秀了吧……

龙族那个规矩,初生儿须得投入凡间历经十世轮回磨练意志增长阅历,每一世的劫难渡过后会降下雷劫,过得了便生,得成真龙,过不了任其死去。

只因他们内部的一句话——龙族不需要废物。

这项规矩对不少温养着的族群少儿可谓是极其可怖残忍,但也因祸得福,龙族实力的强悍多少凭此依存,得以长久当着神主的位置。

而百万年来,只有三个人是例外,自诞生起就是货真价实的龙中翘楚。

一位是这世间第一头诞生的龙,被龙族内部称为“始祖”。人们只知他百万年前早已死去,丝毫不知他的踪迹,却再无更多消息。龙族百万年间一直追寻,却查无所获;第二位是一百多万年前九重天那因铁面无私、刚正狠戾闻名于**的文官之首,时任律神文解,去过一次第三十六天后便不见踪影,至今销声匿迹已久;第三位便是衡礽,这个自出生之日起就是个传说。

别人都是因为半成态才被送去渡劫,他不同,他一出生就凭借完全体的真龙身份自小被养在九重天。据龙族长老说,“这孩子天生根骨周正清奇,仙元浓厚无瑕,他日必成不世奇才”。

当檠素第一次得知这个说法时是嗤之以鼻的,因为看惯了话本传奇里面这类主角,向来觉得他是靠他皇子的身份被扶持、吹出来的。

可当他翻开史书的一页,上面各项记载却给狠狠打了他的脸。

一个月化形,六个月学会说话,一岁会飞,三岁就能进书阁武场,三百岁就能跟着他父亲去云霄殿听政,一万岁就能上战场运筹帷幄,到了三万岁,论修为战法,除过从未与他亲爹龙帝切磋外九重天的人中早已无人是他对手。

云沼倒流卷三十万凤军坠落九天、三进绿城迂回攻心、慑兵卒幻法牵留离间计……自他一万岁统领整个龙军起,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兵法用得出神入化,几次险境之中化险为夷。只有过初才担任时的三次败仗,其余均是凯旋。

檠素读着史书上庄严肃穆的墨文,对他那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自此叹为观止,彻底服气。

直到他突然宣告隐退让贤,消失退匿于人们的视野之外持续万余年之久,人们对于这一代传奇的赞叹钦佩才淡化于时间长轴里,只有时在茶余饭后之中不由得谈论一番。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终究缥缈虚浮。属于他的时代已是万余年前,年少的群英中所钦佩的是那些能切实看到实绩的现今在位神灵。譬如玄土的麒麟王齐雍、馥来族的族长公仪司、九重天的女相留白、战神须仁、沃野的凤帝凤离……

个个都是神中翘楚。

“不过相比于其他神仙,我倒是更好奇那位留白尊神。”出了椒香楼,李逸驾着马笑盈盈地朝身旁二人道。

五人相谈甚欢,食完都不愿坐轿,于是爽快地朝满脸黑线的轿夫道别,各骑了匹马在街上行进。又怕并驾齐驱阻了行人往来,于是留了濯瑾与久释在前,剩下三人在后跟着,缩小队伍的宽距。

檠素听后哈哈笑道:“说起来,我第一次在史书上注意到她还是因为一件事。”

衡礽也来了兴致,好奇他说的是何事。

只听檠素道:“大概四万年前吧,她初才担任九重天相位的时候……”

衡礽恍然,大概猜出檠素要说的是哪件事了。

“九重天那个地方……虽说是以龙族为主,但从各族人中选来当官辅佐龙族神主地位的也不少。”檠素顿了顿,偷偷瞄了衡礽一眼。

衡礽岂会察觉不到他的小动作,只笑道:“不必顾忌我,你想说什么便说。”

话虽如此,可李逸却对九重天陌生得很,还是不能太老实地道出这里面的昏黑。毕竟衡礽也是希望他的兄长能对家有好的印象的吧。

于是檠素仔细斟酌了下用词,接着道:“可以说是鱼龙混杂,那些关系户里不乏滥竽充数的花瓶刺头。留白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革他们的职。

“当然也不是凭空指划谁,她效仿凡间科举考课,将那些牛鬼蛇神全都拎了出来。

“有敢仗着旧族势力懈职的,自然就有敢顶撞不服气的,其中当属一个蛟族世子出身的为刺头之最。

“他对着留白摆出的那满是红圈的卷宗睁着眼说瞎话,大言不惭道‘这只能说明你们与我行公事的意见不合,你们龙族既然选了我做官,就得按照我的法子来办事’。”

听到这里,濯瑾忍不住回头问道:“蛟族的世子?”

衡礽倒是亲身经历过,知道得多,于是便答道:“方正,蛟王三弟的独子。”

濯瑾转而看向他:“你们现在还是有收留蛟龙的这个惯例吧?”

衡礽微笑着点头。

于是濯瑾乜眼呵呵冷笑道:“人才。”

有听众与他互动又英雄所见略同,檠素很是激动,答道:“是吧?蛟族一直靠龙族庇佑,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蛟龙挤进九重天之流,他这蠢货算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虽是出头鸟,但也不乏跟风者。况且留白当时年轻又是个女子,不少旧部的人瞧不上她,于是在幕后顺着方正的挑衅推波助澜,几乎三成的人对她提出了异议。”

衡礽听着檠素已经删减过的话,有些动容。

不止三成,至少有一半;而且旧部的那些人并不只是瞧不上她。在她任职的前三个月,光是衡礽知道的他们给留白穿小鞋的事就有六十三件。虽未传到父亲耳朵里,却在神官之中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檠素掩盖了这些,显然也是给足了九重天体面。

“整个朝堂之上方正当众寻衅,被驳回不成便换做讽骂。大庭广众之下什么‘狗娘养的’‘猪脑拱的’,还有些话不便说了,总之一言难尽,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李逸眉蹙得越来越紧,到了此刻崩弹射出,脸色也变了个完全。

“留白听着也不恼怒,一言不发地顺着他的话逐字逐句地点头应和。”

久释听着很揪心,痛心疾首道:“她就这么承忍那小人对她的谩骂?”

濯瑾方才嘲笑方正的吊儿郎当模样也匿去,也忍不住勒住缰绳停下马转头。

“当然不。”檠素顿了顿,道:“只见电光火石中,刚才还喋喋不休作威作福的方正眨眼间就进了一头巨物的血盆大口里。”

久释:“!”

濯瑾:“……”

李逸:“!…………?”

只有衡礽“噗嗤”一声笑了,转过头去。

檠素肃起一张脸道:“据佚名著写的的《九天百官列传》,那头巨物叼着血淋淋的尸体在一众官员面前走过,当着他们的面一一细细咀嚼,直到走过最后一个抖得袍下淌出黄液的官员边上才‘刚好’下咽在肚,哼着团出巨云的雾回到留白的手里。

“那场面,肉沫横飞,黑血淌了一地……要多狠戾有多狠戾,要多血腥有多血腥。那些讽骂她的官儿上一弹指间还在帮腔作势狺狺狂吠,下一弹指间直接被几串血花混着巨物的唾水滋了个满脸,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间眼中光彩满是猩红。”

……

讲完了故事,檠素收势总结道:“这便是神界史上闻名遐迩的‘屠威血案’。”

围着他的三张脸六双眼睛:“……”

良久之后,濯瑾第一个把头转了回去。

久释如遭雷劈般呆在原地,瞠目结舌道:“我……我没听错吧?她竟然直接让她的宠物生吞了蛟族世子,还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

李逸蹙起的眉稍稍舒缓了开,但仍旧皱着。

濯瑾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道“那巨物……‘鱼’?”

久释呆呆道:“是之前说的要来接留白仙君……留白尊神的那条鱼吧?”

李逸却道:“可鱼是如何能在云霄殿里不着水来存活的?还能持续在众多官员面前慢慢走一圈?”

檠素兴奋地往下奋力一拍:“问得好!那庞然大物的确不是鱼。”

他激情说着书,似乎忘了身下不是木桌而是名马,惊得它“咦吁——”扬立抬起前腿,掀翻身旁一处小摊。

檠素连忙死死勒住缰绳,一边牵扯,一边夹紧马腹,不断用另一只手安抚马脖子。期间马头与辔绳纠缠连连,马身七拐八扭,接连撞倒几处摊位后终于停了下来。

“……”

这下轮到濯瑾揪心了,但他与久释那一边揪心一边关心不同,他选择旁观着揪心过后掩目不看,反复默念“我不认识这个人”。

檠素长呼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连忙给那些商贩赔付了银子,咬牙将空空如也的钱袋重新挂到腰间。

衡礽瞧着他强忍抽搐的人中、难掩悲痛的神情,觉得檠素暂时不是很想说话。

于是他很有眼色地接了话道:“他其实是头鼍。”衡礽顿了顿,嘴角难掩笑意,“这个怪我,因为对我来说他和鱼没区别就这么随意说的。”

檠素语音颤抖,呜咽着补充道:“嗷,他说的没什么区别是指揍起来跟宰鱼没什么区别。”话毕,他瞅着腰间干瘪的钱袋,总觉得这样一派装束不甚好看……甚不好看,于是便将其锁在了储物玉佩里。

衡礽莞尔:“倒也不完全是,他也确实跟鱼沾些亲戚。”

众人:“……”

久释心道:我没记错的话鼍不是还有个别称叫“土龙”?

但这不重要!

架马之余,久释忍不住连忙问道:“那后来呢?”

未经治罪,留白便杀了那蛟族世子。即便蛟族有赖于龙族,这怕是也不利两族关系吧……

衡礽瞧着檠素还没从丧财的悲哀中缓过来,便替他道:“后来留白脚踩一地鲜红血泊,走到龙帝座下之首,只道‘你们还有什么话今日便一次性说清楚吧,我洗耳恭听’。”

衡礽说着,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的场景来。

留白说完,前脚还喧闹不休吵的人头疼的百官后脚皆一个个瞠目惊悸,心脏狂蹦不止,难以置信地盯着留白面无表情的面庞。

在那张素来唯唯诺诺的脸上他们第一次看到无边杀意。

素来远离战场的文官哪里受得了这种血肉横飞、触目惊心的场面,还是怼着脸专门慢慢地放大给你看。不少人双腿早已发软瘫倒在地,有那么两三个当场晕死过去。

即便原本有人对她有意见,此刻也打着寒颤不敢发出一言一语。

留白侧过脸扫视一番下位人群,淡淡道:“若有意见今日提来,往后再有寻衅滋事者……”她停下话语,加重语气道出一声冷笑。

没人敢发话,一些已经缓过来的人悄悄地窥探一人脸色,纷纷朝那坐在最高之位的龙帝看去。

没有脸色。

没有脸色!

一瞬间列伍中的人的脸色却是齐刷刷地变了个紫。

唯有以衡礽为首的一众武将稳稳当当地立在一边默默看着,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们还想抓些瓜子儿来嗑。

反正文相换代,与他们武将并无直接干系。况且人人皆知留白与他们衡礽殿下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对于她当任他们也乐意在日后干得轻松些。

留白瞧着底下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怂包,笑着从宽袍中拿出张卷宗“哗”地张开,一字一顿道:“方正,多年任职毫无功绩,无智;以下犯上,当众狂言,骄横跋扈,无德;结党营私勾结谋利叛弃谋逆神主,无忠。不知悔改,仍意图妖言惑众,于一十九天镇邪台处死。”

龙帝就任由她如此草菅人命?!

下方人听着惊起,猛地向落款看去。

却是空荡荡一片,没有玺印!

神官们大喜过望,正要一个个起身参她乱传公示时却听见一声庄严肃穆的人声道:“我看不错,就这么办吧。”

衡礽抬眸,就见父亲笑呵呵地起身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话落一扬手,一块巴掌大的方正玉块向卷宗滑去。

最终在落款处落下鲜红的玺印。

回头再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剩下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今日都要交待在这里了?!随着龙帝的离去,神官们的心彻底慌乱。

心里的脏腑“砰砰砰”地接连撞击着瘫软的胸膛,冷汗从鬓角落下“啪嗒”碎在脚边的琉璃地上。他们嘴周颤抖着,默声等待着留白的宣判。

可一炷香过去了,场面仍是鸦雀无声。

素来干净庄严的云霄殿里此刻混杂着血腥铁锈、闷热冷汗和地上黄尿骚冲这三者混合在一处的恶臭,弥漫于各处角落,煎得人心愈发忐忑。

渐渐地,一旁的武将也不再悠悠旁观,直起身看向金座之下一身染了赤血的白衣女子。

在不知是第几炷香时,留白终于开口:“原本该在镇邪台上将方正正法处决。”她捋了捋袖袍,嘴角勾起点若隐若现的笑意,“但我估摸着近期要在那里排队问斩的人不少,为了尽可能地少得罪清扫仙娥,于是便在这儿先结果了。”

殿内百官听后心脏猛地一震,皆是低头俯首,大气不敢出。

留白兀自走下玉阶,一步一顿穿过队列中央:“今日科考行得仓促,结果是否公正犹未可知。三年后再行一次考课,我亲自阅评。结合期间平日功绩,未达前七成之列……”留白停下步伐,回头扫视身后瑟缩的神官们,冷呵道,“自行卷铺盖走人吧。”

留白收了手中早已缩小欲睡的鼍入了掌中八卦盘,背手离开了云霄殿。

留下一众百官冷汗垂落,纷纷转身,心有余悸。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俯首躬身带动一句“恭送神相”,众人这才浑浑噩噩鬼使神差地跟着他的行动。

“恭送神相。”

消息传出,百官手下众多小仙官也是抚膺长叹,直呼幸哉未在。花瓶刺头经此一案皆闻风丧胆打了退堂鼓,各族又送了些真正不乏才干的人顶替了来。在任期间皆是勤勤恳恳,丝毫不敢懈怠。

三年内,九重天公事执行效率终于得以大幅提升。

三年后,留白治国理政之才令万千仙神纷纷俯首,无一不称赞其功绩。虽然天众神官仙官明争暗斗你来我往的形势仍在,但再没人敢在千枢殿头上动土。

檠素默默补充道:“自此得一美称——‘落笔平波三千尽,一笏当领万冕弯’,说的就是她。”

衡礽眉尾挑起,转头问:“你好了?”

檠素幽幽道:“好了一半,等到我钱袋再满的时候才能彻底好了。”

衡礽:“……”

濯瑾未发一言,久释呆滞原地。

只有李逸兀自垂眸,喃喃道:“恩威并施,人心之道……当真是厉害。”话毕,眸间光彩明亮,转身问道:“千枢殿在九重天何处?”

衡礽微笑道:“整个九重天官员办公之地都在二十四天留白身为神相,千枢殿就在云霄殿东边紧挨着。”

李逸若有所思:“日后若有机会,定要登门拜访。”

濯瑾在前面引着队伍行进,此刻马步停下,众人转头遥望。

金字“历王府”在烈日之下熠熠生辉。

“到了。”李逸笑道。

“进去吧。”久释率先下马,走过来接应李逸。

“我俩就不进去了。”檠素突然道。

众人讶奇,回头看向他。

檠素对衡礽解释道:“魔头踪迹停下了,我和濯瑾要去探查。”

衡礽只问:“在哪儿?”

“在……神界,荒南。”檠素也怔愣一瞬,“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得到了才知道。”

荒南?衡礽下马道:“我与你同去。”

若是其他地方,有上次树林交手的经验,檠素拿下它也不是问题;但荒南毕竟也是中州百异族与南荒魔族的交接地带,前路凶险犹未可知。

于是檠素也没跟他客气,点头道:“好。”

衡礽笑着道:“飞着快,正好练练你那御剑。”

“这有何难?”檠素翘着鼻子哼哼道,“一回生二回熟,我早已不是当日的我了!”

濯瑾呵呵乜眼,不动声色地钻进运安剑操纵其躺在地上。

衡礽转身微笑道:“兄长放心,我去去就回。”

李逸愣愣地点点头,进了历王府。

等到久释和家丁侍卫后脚跟上也完全进去之后,衡礽手上仙泽涌起,纷纷四散将历王府笼罩在内。

完全成球状时又原地消失。

衡礽飞了张符贴在墙上隐匿。

这东西檠素认得——无渡瘴。

“走吧。”衡礽道。

“等一下。”檠素拉住衡礽的袖子。

“?”后者不明所以。

“我要先去一个地方。”檠素解释道。

一柱香后。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新进的话本子统统装一份给我。”檠素进了一家戏楼书阁道。

“好嘞客官!你稍等——”

衡礽:“……?”

濯瑾也眯起眼忍不住问:“你买话本子做什么?”

“之前答应了人要给稍上几本——”檠素丢下这么一句,似离弦之箭撒丫子奔入书阁。

“……”

衡礽与濯瑾无奈跟上。

所幸檠素讲求效率,三下五除二地扫荡了东西,利落地掏出来钱袋,风风火火地扯开口正要豪气万千地砸下块银子之际——

猛然发现银子已经没了。

店小二嘴边疯狂扬起的笑意戛然而止。

檠素:“……”

濯瑾:“呵呵。”

衡礽“扑哧”难禁,从腰间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一吊钱交给小二道:“不用找了。”接着拍拍檠素还在因为“丢人丢大发”的纠结而待在原地不动的肩膀道,“走了。”

檠素一言不发,默默跟上衡礽的步伐。

丢人,太丢人了……

濯瑾瞧着他沉浸于自我情绪中,挑着眉尾拿起被他忘在柜台的那摞书,三步并两步跟上递给他道:“忘了拿。”

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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